“陛下安心,臣會給蘇少府書信一封,和他講明一切,他是會接受的。還有,天佑的母親原本就是趙氏後人,現今已在外多年,即是生下了如此能幹的兒子,所謂母憑子貴,老臣認爲,應該派人把她接到汴梁城來,與天佑在一起,享受着天倫之樂。”
李迪座在下面,不急不緩的說着。但這些話,卻是聽的趙祯面色一緊。
這是李迪怕蘇石不會同意,要把他的父母接到汴梁城,這就是警告的意思了。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
這一招也等于是把蘇石往死裏得罪了。
可想而知,若是蘇石知曉這一切都是他的提議,那一定會對李迪生出仇恨之意來,那時雙方不要說一起共事了,就是老死不相往來也是正常的。
甚至以蘇石的脾氣,或許他會找李迪的麻煩也并不意外。
但李迪還是這樣做了,這份氣魄倒是讓趙祯佩服,但想到這會引起蘇石的怒火。尤其此人的脾氣之臭,還有那骨子裏的不守規矩,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他便輕搖了搖頭,“李卿,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臣謝陛下的體諒,但老臣自知,身體已入膏肓,恐時日無多,這件事情就依了老臣之意吧。”李迪搖了搖頭,神色堅定的說着。
“什麽?可找太醫看過了,太醫不行,還可召民間聖手,李卿是國之梁柱,萬不可有事。”
趙祯一臉急色的說着。
這并非僞裝,而是真心的在爲李迪的身體考慮。
雖然去年的時候,趙祯奪了李迪的相位,但從内心中來講,還是很欣賞和信任這位老臣的。
“老臣再謝陛下,隻是臣的身體臣心中最清楚,年紀大了,生死早已經看淡,還希望陛下能夠允了老臣的建議。”
李迪的身體的确很糟糕,之前隻是咳出血絲,可是現在,便是連血塊都開始有了。
這放在後世,就是肺癌的表現,還屬于晚期那一種,無人可救。
眼見李迪都這樣說了,趙祯哪裏還會有不借驢下坡之意。“也罷,即是如此,朕便準了李卿之議,但由誰跟着遼使一同前往遼地呢?”
“陛下,龐宰相便是最合适的人選。到時候陛下可将一切原委都推到老臣的身上便可。”
李迪還是早有準備的說着。
衆臣之中,龐籍與蘇石的關系還算是不錯的,由他去辦這件事情,由自己來背鍋,想必龐籍是應該會答應,也知道會怎麽說。
“龐相,這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好,朕準了。”
千奇莊。
這一天十分熱鬧,穎昌府尹沈關帶着一衆官員親到莊中慶賀。
蘇石在戰場上立下了大功,爲大宋抵禦三族之侵立下汗馬功勞。陛下高興之下,封蘇石爲武吉侯,并下旨接武吉侯家人入汴梁與其共享榮華。
聖旨一到穎昌府,府尹沈關便連即帶着衆人趕來,行恭賀之舉。
趙菲兒畢竟是一介女流,除非家中無了男子,她才會被迫出來見客。而現在蘇飛揚這個當家人還在,她當然就不需要出來。
一切都由蘇石之父蘇飛揚接待着來客。
從始至終,蘇飛揚的臉上都帶着笑容,一直到答應三日之後會前往汴梁城後,沈關等人這才滿意而歸。
待這些人離開之後,蘇飛揚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收斂了起來,轉身向着後院而去。
後院之中,身體原本就并不是太好的趙菲兒并沒有休息,她似乎知道蘇飛揚會來,一直在等待着。
一見到蘇飛揚之後,趙菲兒便連忙起了身道:“夫君,可是石哥兒闖了什麽大禍?”
“大禍倒是沒有闖下,反是立下了大功,引來了一些人的忌憚是真。”蘇飛揚是一個明白人,一語便道破了玄機。
“啊!這麽說,我們入京是成爲人質的?”趙菲兒怎麽說也是自從小官宦人家長大,一些鬥争的事情聽得多了,其見識自也非是尋常百姓人家可比。
“哎,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蘇飛揚一聲長歎,之後目光有些躲閃的看了看趙菲兒。
一看蘇飛揚這個樣子,趙菲兒突然就笑了,“好了,夫君,我們在一起這麽多年,相互早已經了解,說說吧,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還有,準備讓妾身做爲些什麽。”
“還是被你猜到了,爲了避免麻煩,也不給石哥兒拖後腿,少不得你要裝病一場了。”蘇飛揚歎口氣,臉上帶着無可奈何的苦笑說着。
趙菲兒自從生下了蘇石之後,身體就不是太好,這已經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這幾年來,蘇石雖然沒有回過千奇莊,但帶回的各種藥物可是不少。
相比之下,趙菲兒的身體比之以前,已不知道強上了多少。
隻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趙菲兒從不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偶有外人出現,還是裝成了一幅病怏怏的樣子。
就像是蘇石爲了不給父母招惹麻煩,這些年都沒有回過千奇莊,就是想淡化他們間的關系,讓别人不會從父母身上打自己的主意。
“裝病嘛,我最在行了。”趙菲兒呵呵笑了笑。
隻要是爲了自己兒子好,做母親的,什麽事情不能豁出去。
隻是一個裝病罷了,算不得什麽事情。
兩人達成了共識之後,原本有些壓制的氣氛消失不見。不知何時,趙菲兒的肩膀就依靠在蘇飛揚的身上。
“夫君,石哥兒真是如此的厲害,讓遼國都忌憚萬分嗎?”
“那是當然了,你不要忘記,他可是你的兒子。”
“嗯,也是你的兒子呢。”趙菲兒說着說着,臉上就充滿了甜蜜的微笑,跟着不知何時就睡着了。
三天之期轉眼就到,沈關一大早就帶人趕了過來。
與三日之前相比,還有一個州府連夜打造出來的巨大軟轎,顯然這是給身體一直并不是太好的趙菲兒準備的。
原本還興高采烈而來,沒有想到迎接他們的蘇飛揚卻說,内人因爲太高興的原因,竟然在三日之前就生病了,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趙菲兒竟然生病了?
這個結果當然是吓了沈關一跳。
宣蘇石父母進京可是官家親下的旨意,他們地方州府需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
可是現在,人卻因爲生病而入不了京,這可如何是好。
好是在是,這一次爲了準備出行,沈關帶來了兩位女聖手,爲的就是怕路途之上出什麽事情。
“蘇莊主,茲事體大,不是本官不相信你,實在是不查看一下,無法向陛下交差,還望理解。”沈關上前一步,向蘇飛揚十分客氣的說着。
“理解理解。”蘇飛揚連連點頭,十分謙遜的表示着接受。
“如此得罪了。”沈關一咬牙,這就回身對着身後兩名女聖手說着,“你們且去看看吧,記住,一定要小心一些。”
“是。”兩位女聖手答應一聲之後,在莊内女·仆的帶領下便直奔後院主廂房而去。
三日之前,靠在蘇飛揚的肩膀之上,趙菲兒就服用了江湖中傳言很是珍貴的睡息丹。
此丹的功效隻有一個,那就是可以讓人進入到潛睡眠之中,是給那些受傷極重,無法安心睡眠之人準備的。
此丹價格不菲,後作用極小。隻需要每天按時給予施粥,便可維持體況,對身體并無什麽大礙。
這也是目前蘇飛揚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他從沒有指望着一粒藥就能解決什麽問題,他隻是借此來表明一種不想入京,不想給兒子添麻煩的态度。
倘若此事之後,官家還是要讓他們入京,那就等于是徹底惹怒了蘇石。同樣到了那個時候,蘇飛揚也隻能配合了。
被趙菲兒服下之後,她便一直昏沉沉的睡着,即便是女醫來檢查也是查不出一個結果。
女聖手進去的快,出來的也快,說起她們診斷的結果,的确是三天前趙菲兒生了病,而人在大喜之下,尤其身體本就不好之下,是什麽情況都有可能會發生的。
沈關得知結果之後,不敢多呆,連忙回府之後,寫了奏書,派人以六百裏加急的方式把情況向汴梁城彙報着。
從穎昌到汴梁,不過就三四百裏的距離,一天時間,奏書就送到了趙祯手中,然後趙祯便急宣李迪入殿議事。
此時正值晚上,李迪被趙曦留用在昭仁宮中吃飯。
主子留臣子吃飯,這是給其臉面的事情,但這一次,吃飯的過程之中,李迪卻是如座針氈,一點也不好受。
無它,在其桌旁兩則,趙曦與趙徽柔正瞪着一雙雙大眼睛在盯視着他。
李迪建議給蘇石封侯,同時派人将蘇合父母接入到汴梁城中的事情,早已經在後宮中傳播開來。
不要看趙曦的年紀不大,還不到九歲,但這些年他接受和承受了太多的教育,這讓他的心智比起同齡人不知成熟多少。
透過表現看本質。
趙曦有了自己的判斷,他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便找來李迪問其是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