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點起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分鍾,卻還是沒有見到有一個援軍趕來。
二十分鍾的時間,骨勒所部人馬隻剩下不足千人,被壓縮在一塊前後不足兩裏之地掙紮着。
視力好的,都可以看到對面的黑騎身影。
援軍到現在還沒有來,骨勒開始絕望。
他手下的士兵們也露出了絕望之意。
如果有援軍,即便剩下千人,他們還可以擁有着很強的戰鬥力,那是求生的戰鬥之力。
可是現在,看不到任何希望之下,你讓他們哪裏來勇氣去戰鬥。
投降嗎?
骨勒心中猶豫了一番之後,還是否決了這個想法。
從西夏崛起到戰鬥至今,已經有了幾十年的曆史。但不管是面對什麽樣的敵人,西夏軍中就從未出現過降将,骨勒不想成爲這第一人。
若是他真這樣做了,那他留在西夏的家人情何以堪?
雖然按着西夏人的規矩,他死後,他的妻子會成爲别人的妻子,他的兒女會喊别人叫父親,但總也要好過,因爲他的投降,妻兒都會被處死的好。
“不能降,那就殺,就算是我們死,也要讓這些宋人知道我們的可怕。”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的骨勒,剛想站出來給士兵們打氣。而就是這個時候,在他們的前方,徒合寨方向,又出現了大批的宋騎。
遠遠看去,那是完全的沒有盡頭,大概估算一下,人數至少一萬開外。
竟然還有這麽多的宋騎?
看着這一幕,骨勒有些絕望了,他手下的士兵也都絕望了。
來的正是徐霸所率的一萬五千預備禁軍。
雖然現在還不是打掃戰場的時候,可是仗打到現在,西夏騎兵完全沒有了翻盤的可能,也就是時候讓他們出來感受一下戰争的殘酷。
一萬五千的預備禁軍一出現,便有不少人臉上變得煞白一片。
就在他們面前,原本的黃土地這一會都變成了紅色,那是戰死之人鮮血染成的。
殘肢斷臂更是随處可見,刀槍盾牌也扔的滿地都是。
這哪裏是戰場,這根本就是人間煉獄。
這些人都是楊文廣給叫來的,他就是想讓同袍們看看戰場的殘酷,大家之前可都是預備禁軍中的一員,現在有些表現好的,已經升了官,加入到了先鋒軍。但還有更多人還是留在了預備禁軍之中,裝着鴕鳥,當起了縮頭烏龜。
似乎他們不去想,戰争就不會發生,他們也不會死一樣。
楊文廣叫他們來,一是不想讓大家的差距太大,怎麽說也是同袍一場。
二就是讓他們看看真實的大戰戰場,告訴他們,戰争來臨時,就沒有一個人可以置之事外,想要活下去,唯戰爾。
而當這些預備禁軍出現之後,先是被戰場的慘烈所吓到,跟着有些人表情上就有了凝重之意,楊文廣很高興看到這一幕,這是有人在深思,這就是一個好現像。
人隻要認真思考了,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才知道如何去做正确的選擇。
但楊文廣也沒有讓他們思考太久,有些人看到這震撼的一幕就知道應該做何選擇,有些人卻是看了一輩也不會去做選擇。
不在給大家沉思的時間,楊文廣開口了,向着那被圍的千名西夏軍喊道:“你們的将軍知道我們在這裏把你們包圍了,已經選擇了逃跑。現在不會在有援軍出現幫助你們,而你們現在唯一的選擇隻有一個,那就是投降。”
“隻有投降,才可以換得一條活命。”
“人也隻有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
“我可以保證,隻要你們投降,我們就不會殺你們,也不會虐待你們,而是會把你們送去我們大宋的京城,然後由我們的皇帝來決定你們的生死。”
“其實,我們的皇帝是很仁慈的,多半他們會你們送回到西夏,那個時候你們就還有着可以與親人團圓的機會。”
“這也是最好的選擇。而且你們已經盡力了,但你們是被先别人給抛棄了,而不是你們自己無能造成的這一切。”
楊文廣的勸降的聲音一次次響起,落入到骨勒等人的耳中。
原本抱着死戰之心的西夏騎兵,這一刻聽了這些話後,有些人臉上不由露出了動容之意。
“當然,你們也可以不降,可以繼續戰下去,但恕我直言,已經沒有了意義。你們應該可以看到,你們隻剩下千人而已,但我們這邊,有數萬将士,便是我們一人放一箭,請問,你們還有幾人可活?”
“反抗必死,投降還有希望,何去何從,你們自己選擇吧。現在給你們二十息的時間,如果不放下武器的話,接下來我們就會用弓箭對付你們,我可以保證,你們不會有沖到我們面前的機會。”
楊文廣再度開口,加上了一個時效之後,這便開始大聲喊着,“一!”
“二!”
“三!”
喊聲還在繼續,西夏騎兵這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将軍骨勒的身上。
有些人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中表露出來的意思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并不想死。
他們還想活下去,雖然說會很屈辱,但就如楊文廣所說,活着就有希望。
而且宋軍已經向他們保證,隻要投降,不會殺他們,也不會虐待他們,隻是會把他們送到大宋的京師汴梁。
聽說汴梁很大,很繁華。
聽說宋朝的皇帝是仁宗,頗有賢名和仁慈之人,也許他們真可以活下去,活着回到西夏。
所有人目光落到骨勒身上的時候,原本死戰的心迅速變得動搖起來。
他又何嘗想死呢,他隻是擔心投降了,消息傳回到西夏,他的家人會受牽連。
他投降了,也可能會受到宋軍的羞侮,若是那樣,還不如死了的好。
可是現在,那位宋将說了,不會虐待他們,還會把他們送去汴梁城,他怎麽說也是一名西夏的中級将領,他聽人說過宋朝皇帝是什麽樣的人,好像真的很仁慈。
若是這樣,他或許真可以活下去,真有被返送回西夏的那一天。如果是這樣,他就還有看到親人的那一刻。
這就是希望,這讓骨勒也在這一刻心境跟着發生了變化。
“将軍,投降吧,不是我們不死戰,而是我們被人抛棄了,我們成爲了棄卒,那接下來我們就應該自救。”隊伍之中,一名西夏小将開了口,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有人帶了頭,其它的西夏将士一個個也都連忙開口着,“将軍,投降吧。我們已經拼到現在,就算是投降了也不丢人。丢人的是那個梁德,他沒有救援我們,是他的錯,不是我們的錯。”
“将軍,我不想死,投降吧。”
“是呀,将軍,我還年輕,連女人都沒有碰過呢,我不想死。”
一個個西夏騎兵開着口,看向着骨勒,臉上露出了祈求般的目光。
“将軍,是戰是降,我們聽你的。你說戰,無非就是一死而已,我們打頭陣。你說降,那我們就丢掉武器,投降。”幾名距離骨勒較近的士兵也說出了自己的态度。
這些都是骨勒的心腹,他們此刻把生死權力交到了将軍手中。
越是這般的信任自己,骨勒就越是不想看着大家送死,因爲這樣一來,他就算是死,也是對不起大家的。
而這個時候,楊文廣還在數着數,“十七。”
“十八。”
這個時候,西夏軍還沒有做出選擇,馮一刀等人已經将八連發準備好,随時準備弓射敵人。
“不用數了,我們降了,但希望你們能遵守承諾,不能殺我們,也不能虐待我們。”
終于,數字到十八的時候,骨勒做出了選擇,将手中的馬刀哐當一聲扔在了地上,跟着雙眼就變得無神起來。
對于一名悍将而言,選擇投降,不比選擇去赴死更好做決定,甚至還要艱難。
“放心,我們說到做到。”看到西夏騎兵果然投降了,楊文廣這便松了一口氣,然後看向身旁的徐霸說道:“徐将軍,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們了,放心,我們會在一旁看着,如果他們敢耍什麽花招,我們會殺光他們。”
“好。”徐霸重重點頭,随即回頭看向身後衆人說道:“到了我們打掃戰場的時候了,跟我走。”
說着話,徐霸第一個帶頭走了出去,而在他身後,陸陸續續也走出了很多人。可就算是如此,還是有五千左右的預備禁軍呆在原地沒有動作。
骨勒他們隻是扔掉了武器,并沒有被捆綁。如果等到自已過去了,人家突然撿起武器和自已開戰呢?
豈不是說自己可能會死?
即是這樣,爲何要冒這個風險,呆在後方不好嗎?
戰場大局以定,但還是有人擔心這,害怕那,而不願意走上戰場,楊文廣看着這留下的五千人,他就知道,這些人沒救了。
繼續留下來,除了浪費糧食還有擾亂軍心,即是這樣,還不如讓他們離開。
正好骨勒他們投降了,需要有人把他們送回到汴梁城,就交給這些人好了。
雖然這樣一來,戰場之上,可用兵力看似是少了五千,但這些人就算是留了下來,就真的能起作用嗎?
楊文廣搖了搖頭,徹底的放棄了這些人,目光轉向到那走上戰場的萬名預備禁軍,這些人還是有救的,是可以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