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你也不要太天真了。”
蘇石這一吼,讓文彥博就是一愣。他在做什麽?他在直呼我的姓名嗎?他也配。
卻不想想,是自己先稱呼蘇石的名字。即是你都看不起我,我爲何要看得起你。縱然你有權,那會因爲我看得起你,我的讓步而讓你分一點權柄給我嗎?
不能是吧。
即是不能,我爲何要給你面子??
“什麽所謂的談判,這根本就是投降。是把大宋的利益拱手送人而已。”
蘇石這一會似是真的生氣了,聲音一次比一次大,語氣一次比一次重。
“所謂談判,要有一個基礎,那就是雙方勢均力敵,誰也無法勝了誰,大家都不想打了,那才會考慮通過和談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現在,敵人勢大,他們會同意談判?”
“就算是同意談判,想必也會獅子大張口。如果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那還是要打,反正他們認爲就算是打也可以打到我們投降,甚至是滅國。”
“蘇少府,慎言。”包黑子聽到滅國兩字的時候,連忙出聲提醒。
這個蘇石膽子的确是大,可沒有想到會如此之大,竟然連滅國之言都說出來,官家就在龍椅上座着呢,你這是想幹什麽。
龍椅上的趙祯,這一刻也是臉色微變,但很快又重新調整了過來,他現在倒還真想看看蘇石接下來會說什麽。還有就是蘇石是一時之氣說要去北地呢,還是真的要前往那裏解決問題。
“是。”
面對着包拯的提醒,蘇石向其所在方向抱了抱拳,表示感謝。
可跟着身子轉正之後,卻又繼續的說道:“不錯,就是滅國。”
“不要以爲我在危言聳聽。這可是三族同時出兵,倘若我們一個應對不及的話,那是什麽情況都有可能會發生的。”
“和談,不是說不是解決問題之道,可至少現在不行。”
“在雙方連交手都沒有的情況之下,我們一味的退讓,隻會讓敵人以爲我們怕了他們。那就隻會讓那些人膽量越來越大,直至真的生出要滅了我大宋之心。”
“所以,談判之事不是現在,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出兵打他們,隻有打疼了他們,雙方才可能會在忌憚之下坐下談判。”
“沒有這個前提,所謂的談判就是扯淡。”
“當然了,如果真的被滅國,諸位大臣都是有才學之人,想必也不是沒有路可走,大不了就投降呗。不管誰來這裏,總是需要有人幫着做事的是嗎?”
“但是陛下呢??我們趙氏呢?”
蘇石突然提升了語氣,目光看向着金銮殿上的趙祯,大聲喊着。
“别人可以投降,陛下是絕對不能的。就算能,他們也不會同意。包括所有的趙氏之人,他們都會斬盡殺絕。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死後,還有何顔面去見列祖列宗,難道和他們說,因爲我們天真,别人都在我們頭頂上拉·屎了,我們還想着去談判、去妥協、去退讓.”
“夠了。”
趙祯終于發聲。
臉色上一片的愠怒。
“天佑,你認爲事情真的會如此之糟嗎??”怒喝之下,趙祯很快就迫使自己平靜了下來。
在此之前,他也并不認爲三族就可以吞并了大宋,最多就像是當年的檀淵之盟,自己付出一些低價。大不了就是向他們納貢就是,最多就是在多上一個蒙人,反正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到時候自己在勒緊腰帶,節省一些應該可以應付。
可聽蘇石之言,怕是這一次大宋會有滅國危急,那他就不能在座視了。
“爲什麽不能?陛下一定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
面向着趙祯,蘇石的語氣也變得平和了許多。“縱看遼蒙,皆出自于苦寒之地,他們難道就不想來到我大宋,感受一下,春的溫暖、冬的綿和?西夏無良田,他們早就窺伺大宋南地許久,之前隻是沒有實力,吃不下我們而已,如果有機會,他們會放棄?”
“大宋是有錢,可正因爲有錢,才更讓人窺伺。反之,若是大宋窮苦的話,反倒沒有那麽多擔心,就像是蒙地,除了草原還是草原,怕這樣的地方就是給了某位有功大臣做封地,他還會嫌棄的吧。”
蘇石的回答,讓垂拱殿中一片的寂靜,大家都在消化着他話中的意思。
楊文廣就站在蘇石的身後,此時他全身有些顫栗,那是激動之下的一種表現。
之前在門外聽着這些所謂的國之重臣,這些相公,張嘴不是妥協就是投降,要麽然就是不自信,竟然連向北面派兵的勇氣都沒有,他着實是被氣到。
這才一怒之下站了出來,可終還是因爲身份的原因,竟然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好了,蘇石站了出來,直說的那些大臣都閉上嘴,直說的連官家都是無言以對,這種感覺真的很爽。
而這一切,不過就是一個隻有十七歲少年做出來的,這更讓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好。自己這麽大的時候,好像還在汴梁城内與那些功臣後代們厮混,還在爲了某種事情而争吵,甚至爲了某位花魁而争風吃醋。
同樣是人,同樣的年紀,看看蘇石在做些什麽。
他在替武人發聲,他在爲國家而擔憂,這才是真正的大宋之才,大宋之脊梁。
群臣無語。有些事情他們或許真沒有想到,或許是想到了,有意的無視了。
可現在聽了蘇石這一番話,卻是不得不承認,滅國之危還真的是有可能發生。
若隻是一族來犯,就算是大宋敞開了胸懷,他們也吃不下。但三族聯合,卻是大不一樣,他們完全可以将大宋先瓜分了,随後可能會因爲誰多吃多占而在繼續鬥下去。
可那又有什麽用?
那個時候,大宋都沒有了,他們在争鬥與他們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就算是他們肯投降,那些異族也接納了他們。正如剛才蘇石所部,誰來這裏當主人,都是需要臣子幫着管理天下。可新皇還能如趙祯這般的好話說。
還會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嗎?
換了一個弑殺之主來,他們的日子就難過喽。
金銮殿上,趙祯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蘇石一番話,他同樣也想過,但還真就被給忽略了。在他看來,大宋地大物博,人口衆多,非是其它人可以窺伺,這些異族也沒有那麽好的胃口。
就像是當年,遼人勢大,如果繼續與宋人大戰的話,他們是可能會打下來的,可爲什麽沒有??
不就是因爲遼人底蘊不足,真打成了持久戰,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
而就算是打了下來,漢人也不會受異族領導,今天這裏造反,明天那裏起義的,怕是遼人更會頭疼不已,或還會傷其根本也非是沒有可能。
正是有了這樣的先天認識存在,趙祯并不認爲,這一次大宋會有什麽滅國危機,無非就是多賠錢,低頭裝孫子,多叫幾聲爺爺而已。
可是現在,蘇石的話卻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是呀,異族都在窺伺大宋,大宋的寶物太多了,多到人人都想擁有,這就是懷璧其罪。
以前一個大遼吃不下大宋,可若是三族一起呢?
一想到差一點大宋就因爲這一次的錯誤決定,而可能會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趙祯的身上不由自主就出了一層的冷汗。
若真是這樣的話,他死了還真就無顔去見趙氏的列祖列宗。
想到這些,趙祯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蘇石的身上。是呀,這個人也有趙氏的血脈,這或許就是他站出來的主要原因。
異族來了,統治了大宋,這些朝堂上的大臣他們或許不會殺,反還要靠着這些人治理國家。但趙氏之人呢?
這有着前朝血脈之人,往往是新朝必殺之物。
想到這裏,趙祯生出了一種與蘇石共患難的想法。而這也是蘇石第一次表露自己也是趙氏一份子的事情。
看來談判和妥協都是行不通了,是要真打了。
趙祯的心中,隐隐有了決定。而就是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出了一個“報”字聲,跟着一名傳令兵便不請自入的來到大殿之中。
“六百裏急報,西夏出兵了,如今正在西面與我大軍對峙,請求援兵。”
傳令兵說完,這就将懷中的一道奏書拿了出來,雙手向上呈送。
張茂則一路小跑下了大殿,将奏書拿到手中,轉身跑到趙祯面前。一道求援奏書就這樣擺在龍案之上。
拿起奏書掃視一遍之後,趙祯出聲道:“不等我們這裏派兵去攻西夏,人家就先有了動作,先陳兵于境,王德用,你來說說,接下來要怎麽辦?”
之前王德用提過,讓西軍做出要向西夏用兵的架勢,逼着出兵宋地的西夏大軍回援。
可是現在,不等他的提議通過,西夏就先動了手,這就等于他的提議成爲了狗屁,現在趙祯直呼其名,顯然是真的有些生氣。
“臣無能。”王德用站了出來,想了想,吐出了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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