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來就表示出了極強的敵意,聽得蔣谷是心顫不已。
大宋最怕什麽?
戰争!
隻要外無戰争的情況下,所有人都可以當鴕鳥,把自已的頭藏起來,過着自已所謂幸福安定的生活。
可一旦發生戰争,那不僅需要調動大軍,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調集大批的錢糧,這一切都非是大宋願意看到。
此時的大宋正在進行着慶曆新政,正在進行着内部改革。
用着主推新政的範相公之言,一旦新政順利地實施之後,大宋就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不僅每年的賦稅會增多,百姓的生活也會變得更好,大宋也會因此而強大起來。
在給他們幾年的工夫,大宋一旦内部穩定,強大之後,那就可以不懼外敵,那個時候若是誰還想用戰争的方式來占大宋的便宜,他們都不會在慣着,而是會狠狠的打回去。
先不說,新政實施起來很困難,且現在受到的阻力已經越來越大。就說新政還正在推行,還沒有獲得什麽成果嗎?
如果這個時候,發生了外戰的話,國家的力量就不得不轉移,放到軍隊上去,這可是那些推行新政的相公和大人們所不願意看到的。
倘若在因爲自已處理不好,使得大戰真的開啓,那不用說,自已就是那個罪人。一想到事情的嚴重後果,蔣谷一邊出聲安慰着格雷使者,一邊命人好生陪着他們,自己則是轉身就奔向着皇宮而去。
皇宮龍圖閣。
仁宗趙祯正召集着幾位新政推行者,商議着現在面對的這些困難要如何的解決。
自古以來,但凡新政,都是新舊勢力的一種碰撞。
新勢力想要獲得好處和權力,那就免不了要從舊的那些政權者手中去奪。
這就使得新政的推行向來阻力重重,也使得曆史之上一些新政,最終都會因爲觸動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不得不半路終結,半途而廢。
要說推行新政之前,趙祯早有了這個準備。
他認爲在自己大力支持下,再加上有範仲淹等人的火力全開,未必就不能打破一些舊勢力的枷鎖,讓大宋得到改變,使得大宋更加強大。
想是一回事,很多事情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新政真的遇到了麻煩,變得舉步維艱之時,衆人都沒有了頭緒,不得不前來找官家尋求支持。
對于新政很支持的趙祯,這便在龍圖閣内見了範仲淹等人,一起商量着對策和解決之道。
會議已經開了一個時辰,卻是任何的進展都沒有。無它,那些反對之人越來越多,其勢力之大,便是讓趙祯都有些頭疼。而由于其中涉及到的官員太多了,便是趙祯也不好用旨意直接幹涉。
不然,一旦受到衆人的抵觸,這些人開始撂挑子,不幹活了。那大半個朝廷都要面臨着運轉無力,甚至是癱瘓的結局。那樣一來,所謂的慶曆新政不僅不會起到讓大宋變強的作用,反而弄不好就會更加混亂,實力大大下降。
一衆人等正在頭疼,想着從哪裏作爲突破口,又要怎麽做才能扭戰局面的時候,鴻胪寺卿蔣谷突然求見。
但凡是鴻胪寺來人是一副急匆匆的樣子時,往往都代表着發生了大事。趙祯也不敢怠慢,這便讓張茂則宣人進殿。
蔣谷一入殿中,也不去看站在一旁的範仲淹、韓琦和富弼等人,而是直接來到了殿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陛下,事情不妙,西夏派使者前來問罪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詳細說來。”趙祯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但還是耐着性子問着。
跟着,蔣谷便把格雷的那些原話一字不落地重複了一遍,随後就把身體匍匐在地上,一副不擡頭也不會表态的模樣。
總之就是一句話,他把問題上交了,接下來要怎麽做,全聽官家的吩咐。隻要别把這個鍋讓他來背就可以。
蔣谷不說話了,但大家都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可以用屋漏偏逢連夜雨來形容。
内部問題都沒有解決呢,現在外面的問題又來了。那一個處理不好,一旦西夏真的向大宋用兵的話,朝廷的注意力就必須要轉移,那個時候,反對新政的臣子一定會借機提出結束改革之事,如此一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前功盡棄。
這個結果是範仲淹絕對不想看到的。
慶曆新政,可謂是範仲淹一生中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此事成了,他必然會青史留名。
做不成,他就會成爲一個笑話,跟着就會被排斥,而從此遠離中樞,怕是這一生都沒有機會在重新回到現在的位置。
絕對不能讓人擋了新政的道路。範仲淹心中發狠般地說着,跟着就手持白玉芴闆上前一步說道:“陛下,臣請治罪少府蘇石,以平息西夏人的怒火。”
說起來,範仲淹也非是那種隻知道關門讀書人迂腐中人。
他曾要西軍中呆過,更是指揮大軍與西夏軍隊交過手。
雖然說戰果是敗多勝少,但無論如何也算是穩定了西面的局面,把西夏人擋在國門之外。
可正是因爲與西夏人交過手,他才比别人更清楚西夏軍隊的可怕。
沒錯,西夏地盤小、人口少,也很貧窮,這都是他們的弱點。
就是有了這些弱點,西夏才隻能打快戰,不能打持久之戰;隻能打小仗,而無力打大仗。
若不然的話,怕是西夏早就把大宋的西面給拿下,汴梁城都要處于敵人的兵鋒之下了。
看透了西夏的弱點以及好戰性格之後,範仲淹就并沒有真的把他們當成最大的敵人,說到底,不過就是疥癬之疾而已,是不能真的把大宋如何。
隻是因爲大宋并不好戰,重文抑武的大政策下,軍隊也發揮不出他們原本的戰鬥力來,這才給了西夏這個跳梁小醜以挑釁的機會罷了。相比之下,大宋強大起來,才是更要緊的事情。
爲了大局,局部上犧牲一些小利益又算得了什麽呢?
可以用蘇石的一條性命去換取與西夏的暫時和平,換取大宋的外部穩定,換取推行新政的時間,怎麽看都是值得的。
這樣,範仲淹才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他這句話一說完,整個龍圖閣的大殿之中,便是一片的寂靜。
韓琦與富弼等人都在一旁看着,這一次他們沒有開口聲援範仲淹,也沒有表示支持的意思。
無它,他們并不認爲範仲淹的提議有多恰當。真這樣做了,豈不是滅自已志氣,漲他人威風?
無論蘇石回到宋境之後,在真定府的所爲是不是恰當。有一條是更改不了,那就是他曾去往遼地縱橫數千裏,重創了遼國軍隊,爲大宋北疆的安定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雖然說因爲蘇石連天子親軍密諜司的一位副指揮使是說殺就給殺了,引得他不得不付出悄然入汴梁的代價。百姓也因此沒有對這樣的真正民族英雄夾道歡迎。
可不歡迎并不代表大家不知道蘇石做的那些事情。如果真就因爲西夏使者的一句話,就把百姓眼中的民族英雄給送出去殺了,那如何向國人交待,國人的士氣又會不會受到重大的打擊呢?
仁宗趙祯隻是脾氣好而已,不代表他是昏君,像是這樣昏庸的主意,他是不會下的。那樣的話,隻會讓後世之人在史書中罵自己而已,傻子才會做這個決定。
更不肖說,蘇石是那麽好相與的。
你想用他的頭顱來平息西夏人的怒火,一旦事情被他知曉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打上門來。
想一想賀源,想一想姜泰,還有那個密諜司北方區的副指揮使周通,不就是因爲惹到了蘇石就被砍下了腦袋嗎?
這樣根本無視朝廷規則,心中也無宋法之人,就是一個瘋子。
好好的人,誰會與瘋子去計較?
你範仲淹自己脖子硬去招惹他,可他們這小胳膊小腿的就算了。尤其是韓琦與富弼,剛傳出曹皇後要做主把他們的女兒許配給蘇石的事情,他們正想辦法拒絕呢,而這一切都首先就需要蘇石的配合。
若是真把蘇石給惹毛了,他答應了下來。然後把自己的女兒娶過門之後,在百般的羞侮,他們的老臉将放到何處?
躲都躲不過來,現在主動沖上去,開什麽玩笑。但凡是腦袋沒有傻掉,這一會就不會配合範仲淹。
兩位副樞密使都不想招惹蘇石,更不要提其它那些人了。
他們中,有不少人是想借着新政來提升自己的權勢。說到底,他們就是投機之人,想要抱着範仲淹的大腿行事而已。
事情一旦成了,他們作爲其中有作用之人,事後論功行賞,等待他們的就會是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