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王信這手握十萬大軍的大将軍都很忌憚地方官府,那更不要說,蘇石隻是一個從四品散官,身邊的軍士已經不足三百人。如果地方官府想要找他的麻煩,那他也隻有聽之任之。
賀源不找蘇石麻煩,隻是因爲知道此人難纏。看看吧,爲了報仇,竟然奔行數千裏,還是把劉六符給逼死了,這樣有仇必報之人,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但此人現在竟然主動找自已麻煩,他便不能再慣着對方。
是的,賀源就是認爲自已是再慣着對方。
明明自已的姿态已經放的很低,就是不想與蘇石起沖突。但現在蘇石竟然想要與自已爲難,尤其是那個老妪他是認識的,之前還審過此人,也聽她說過自已的孫兒加入了蘇家軍。
當時聽到的時候,并不以爲意。
加入蘇家軍怎麽了?大宋的軍隊不知道有多少,他辦過的軍屬也不知道有多少,又有什麽問題。
先不說大宋的武夫原本地位就很低,就說軍隊的家人也不是就不能犯法,也不是犯了法就不能懲治。
朝堂之上,很多大将軍都是因爲得罪了他們這些文官,說彈劾就被彈劾了,一個蘇家軍中的士兵而已又算得了什麽?
再說,蘇家軍也都不是鐵打的,于遼境縱橫,那是随時會死人。說不準這個老妪的孫子就已經死在了遼地,那就更不需要害怕。
現在雖說出了一點的意外,老妪的孫子并沒有死,可還是不會放在賀源的眼中,這裏可是真定府,是他的地盤,他倒要看看蘇石能把自已怎麽樣?
大不了,就把矛盾上交好了,在朝堂之上來解決這個問題。他相信,本着官官相護之理,朝堂上的那些文臣一定會向自已說話,再不濟自已的靠山大宗正也會向着自已說話,那時還需要怕一個沒有實權的少府不成?
賀源很自信,說着話的時候,面色上甚至還有些狂妄。
他卻不知道,自已這一次卻是惹得了一個更加狂妄的存在。
那是連大宗正的管家說打就打之人。也就是趙允讓沒有被蘇石抓到直接招惹他的證據,不然的話,他是連此人都敢打的。
你的靠山都不放在蘇石眼中,現在還指着一個賀源幾句話就可以吓倒蘇石不成?
當你這是要造反的話一說出來,其它人是臉色巨變,蘇石卻不怒反笑,哈哈大笑着,“好大的帽子,造反這個詞你也真敢說出來。難不成你的話就是金口玉言,你的話就是聖旨,你是官家不成?”
大笑之後的蘇石,完全沒有被吓到的模樣,相反還能反唇相譏。
你說我造反,我就說你越權了,你想要當官家。
兩人這一來一回,聽到其它人的耳中,大家紛紛是面色巨變。有些膽小的,已經不由自主的将腳步向後撤去。在他們看來,這分明就是神仙打架,他們根本就參與不了,弄一個不好,自已這小胳膊小腿就會折在這裏。
看看他們說的都是什麽吧,仔細聽聽都是犯上之言,甚至是大逆之言。如果是平時,敢于說上一句,被人聽了都是麻煩,現在兩人卻了不知道說了多少句,他們都瘋了嗎?
“你放肆!”說了半天,發現自已竟然在言語上不是蘇石的對手,賀源一激動便面色通紅的喊着。
雖說在真定府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和官家的權力是沒有什麽兩樣,但在這一點上他是絕對不會承認,不然的話,不是官當到頭了,便是小命也要活到頭了。
“放肆?我看放肆的人是你!”蘇石才不會把賀源的痛斥放在眼中,再說了,翻來覆去就是這麽幾句,也着實說明對方的文采隻是一般百已。甚至都不如後世那些罵街的老太太,至少人家罵人的時候,可以一個上午不重複,那才是真的本事。
把原話送還給了賀源之後,蘇石看向着站在一旁看着一切的密諜司問道:“怎麽?現在有人要代表官家,代表你們的主子了,你們這些做奴才的就不準備做些什麽嗎?”
蘇石的話語很不客氣,偏偏聽在一衆密諜司密探耳中,他們卻是無法反駁什麽。
他們是天子親軍,這可是共認的事情。現在有人當着他們的面想要代表官家,他們當然不會同意。那事情即然被他們趕上了,現在是不想管都不行。
站在最前面的孟有德裝成了一幅很爲難的樣子,随後看了看身側的周通說道:“周副指揮使,這件事情你現在就去查一下吧,我們就在這裏等着你的結果。”
蘇石與孟有德之間的關系,屬于絕對的機密。除了蘇家軍之外别人都是不知道的。
這個時候,孟有德也就不會表現出與蘇石任何親近之意,而是用着公事公辦的口氣說着。
被點到名字的周通心有不愉。但孟有德是他的上屬,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可不敢公開的違抗其命令,不然事情報了上去,就算是在有人想要維持他,也是無法相助。
“是。”不甘不願的答應之後,周通這就帶着一衆人走向那老妪,了解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讓他們問話,但不能帶走,就在這裏當着大家的面問。除非他們存有私心。”蘇石看到朱樂等人正将目光看向自已,便開了口。
問是要問的,不然誰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爲防其它人從中做梗,就必須要在原地問明白是怎麽回事,而不是真的把人給帶去它處。
周通原本就沒有要背人的意思,事情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發生的,一旦處理不好,怕就會被人落下把柄。當衆問明緣由,自然是最好的辦案方式。
就這樣,周通帶人來到老妪的身邊,開始問起事情的始末。所有人都有等待着結果,但這一刻,賀源的臉色卻有些不好看。
這些人中,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事情是怎麽回事。畢竟爲了這件事情他還親自審過。
原以爲,不過就是一群最底層的普通百姓,無非就是家中有人行伍罷了,關了也就關了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想不到這個老妪竟然逃了出來,還把事情公然的鬧大。自知理虧的賀源就感覺到頭有些大。
“去,馬上通知董流躲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在出現人前。”想了想,賀源還是決定要做些什麽。而隻要具體負責人董流沒有被找到的話,那事情也就很難會牽扯到自已的身上,這樣一來,大不了就是互相打口水仗,還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大宋的一任知府,那絕對是擁有實權,是當地的父母官,能量也都不小的。
滅門的縣令,破家的知府可不是說着玩。
很多時候他們也是俨然一幅土皇帝般的存在,因爲上面的政策都要通過他們之手施行下去,久而久之,不免就有了當土皇帝的感覺,是很難會把其它人放在眼中。
賀源搞出了小動作,其它人并沒有注意到,便是蘇石都被老妪那裏的事情給吸引了目光。倒是孟有德,辦過了太多的案子,他的目光卻是一直都在賀源的身上。
事情即然交給了周通,衆目睽睽之下,此人是不敢玩什麽花樣,反倒是賀源這裏他需要盯着。現在果然就看到他把人派了出去,孟有德便是輕聲一笑,跟着對身後的心腹說道:“去,盯着那個人,看他在幹什麽?如果他是去見了其它人,那把他們都帶過來。”
“明白。”身後心腹答應一聲之後轉身就帶着幾個密諜司暗探離開。他們走了,同樣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老妪這裏,周通态度還算是客氣,畢竟人家算是原告。很快,他也就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聽到前因後果之後,周通也有些生氣,這個賀源堂堂一任知府,想要弄銀子,什麽手段沒有,竟然想着去欺壓這些普通的百姓,手段實在太低劣了一些,格局也太小了。
問明白發生了何事之後,周通轉身就來到了衆人的面前,目光先是從蘇石與賀源的臉上劃過,跟着就落到了欽差大臣包拯的身上。畢竟人家可是欽差,在衆人之中可謂是權力最大的一位。
“包大人,事情大概是這樣的,老妪名朱隋氏,是蘇家軍中朱樂的祖母,朱樂很小就沒有了父母,便是她們兩人相依爲命,直到他們碰到了蘇少府,然後朱樂加入到蘇家軍後,朱隋氏得了蘇少府給的五十貫安家費,就來到了真定府中等着孫子出現。但在入城的時候,錢财露了白,被城門官董流發現,不旦全數沒收,當他們想要理論,想要要回自已錢财的時候,反被關進了大牢。”
說到這裏,周通有意頓了一下,然後也不理會賀源那些鐵青的臉色繼續的說着,“就朱隋氏所言,被抓的不僅她一人,而是足有二十幾人,他們身上一共錢财有近千貫,他們都是被蘇家軍救下的,有的家人還進入到了蘇家軍當兵。他們想要喊冤,就被董流給關進了大牢,朱隋氏也是因爲曾經得了傷寒,因牢中的獄卒擔心她會傳染别人,這才将她給趕了出來。但她運氣也不錯,身體竟然慢慢就好了,便一直在等待着蘇家軍出現在真定府,她好爲大家尋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