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包黑子似乎是喝多了一些,總之走的時候,是下人扶着離開的。但蘇石卻清楚的聽到了包黑子對他說的話。“你很好,做的很對,你的身份原本就很敏感,像是這所謂的新政,弄一個不好就可能會引來黨·争之事,不參與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包黑子說的清楚,蘇石聽的明白,便呵呵一笑,包黑子還是那個包黑子,果然對自已還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他喜歡。
龐府之中,龐籍也聽到了管家龐用的彙報,知曉了發生在蘇府中的事情。
他不由喃喃自語着,“這個蘇老弟還是很聰明的嘛。”
他不會主動的去提醒蘇石。當然,若是對方來問計的話,他不介意點撥兩句,但也就僅此而已,一句話,兩人的交情沒有到那個份上,他自然也就不會費那麽大的心思了。
事情同樣很快傳入到了皇宮之中,仁宗趙祯聽着張茂則似是在說笑話一般的說了這件事情之後,面色不變,應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雖然說趙祯也很想改變大宋的現狀,尤其是冗官、冗兵、冗費的問題,他心中是主張推行新政的。但對于蘇石沒有參與其中,還是很欣慰。
或是說他的骨子裏其實還是在提防着其它的趙系之人吧。
總之,這件事情發生了,很多人也知曉了,但就是僅此而已。新政沒有因爲蘇石的不參與而停止,同樣還是像曆史中那般在做着準備。
蘇石本人并沒有因爲這件事情而受到什麽影響,或是他六品官身太低了一些,低到别人都不願意去動他踩他。反正回到京城之後,蘇石還是像以前一樣,從不上衙,當然他也無衙可入。天天沒事就是四處溜達,偶爾心情好時就會去城外給流民施粥。
還像是以前一樣,施粥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天,不一樣的是他不在向外拿錢了。
之前傳來了消息,那些從他手中得了兩貫錢的流民,回去之後并沒有多少人真正得到福報。相反還因爲身有銅錢而一路受到了盤剝,這其中有聽到消息的沿途官府,也有一些盤踞于山的山匪。
總之就是一句話,自身實力不夠強大時,蘇石給流民錢不是好事,反而成了壞事。竟然有人因爲守護身上的銀錢而被殺了。這件事情對蘇石的觸動也很大,他便決定以後隻出糧食不給銀錢。
每一次施粥的時間隻有一到兩天,三天都很少,這即可以避免受到别人的猜忌,說是他在收買人心,又可以不時的進帳一些信仰點,絕對是美滋滋。
當然,施粥的日子畢竟是短暫的,他不能總去做,每一次相隔的時間至少也要在七天以上。而其它的時間,蘇石就在汴梁城的那些勾欄瓦舍之中遊走。
看看雜耍,聽聽曲,像是汴梁城中最有名,也是消費最高的美香院,他便成爲了那裏的常客。
心情好之下,動辄打賞就是成百上千貫錢,一幅遊戲人生,纨绔少年的模樣。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汴梁城中有一位腿疾少年流戀于勾欄之中,一擲千金之事。
甚至這件事情最後都傳到了官家的耳中,仁宗趙祯聽後不旦沒有生氣,反而還呵呵笑了笑,似乎是很高興。
還是那句話,宋朝的曆任官家,考慮的從來是大權會不會旁落之事,但凡是有野心的人,對不起,那都是他們提防的目标。像是蘇石這種有着太祖血脈之人,更是防備的重點所在。
就像是蘇石,表現的越出色,官家才會越擔心。相反,像是蘇石這樣無所事事才是讓人最爲放心的。
彙報事情的張茂則在看到官家笑了之後,他也是跟着笑,心中卻是想着,這會不會是通直郎有意如此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少年還真是不簡單呀。
......
左屯衛大将軍溫州團練使趙府。
收到蘇石的來信已經三天了,信件也被置于高閣了三天。
趙從贽是趙惟能的第三子,正因爲此,從出生到現在,許多家族的資源都不可能過多的放在他的身上。
宋時,嫡庶之說盛行。在很多大家族之中,庶出的少爺甚至有時候都不如一個管家在府中更有權力一些。
趙從贽雖然也是武氏所生,但做爲嫡三子,能夠分到他手中的資源還真不是很多。反倒是做爲大哥的趙從古得到的更多。
是爛泥就是扶不上牆,自趙惟能死後,趙從古接掌家族大旗至今,他無能的一面即被無限的擴大。以至于仁宗趙祯開始分化瓦解他們的時候,趙從贽便是連想要留在京城這個要求都無法達到。
通訊極爲不發達的大環境之下,京官與外官的區别還是很大的。很多時候,人們甯願當一個在京的六品官,也是不願意去地方上任一個五品甚至是四品的主官。
消息的閉塞之下,很多時候京城中發生什麽你根本無法知曉。而等到你知道的時候,那也是大局已定的時候。
自從被下放到了溫州之後,趙從贽便無時不刻想着重回京城。當一年過去,兩年過去,五年過去之後,這似乎就成爲了他的畢生之願。
活着回到京城,而不是死後在冰冷的棺材之中被運回京城,成爲了一種執念,在趙從贽的心中是久久不能散去。
下放溫州是官家的意思,想要扭轉會是多麽的困難是可想而知。這些年來,趙從贽從沒有斷了與京城間的聯系,逢年過節,更是不會少了孝敬,所圖的就是希望有人可以替自已說話,将他重新的調回京城而已。
隻是年年送禮,年年花錢,卻是年年不見有什麽音訊傳來。無它,朝中的那些相公們沒有一個是傻子,他們都很清楚,什麽事情可以說,什麽事情是絕對不能說。
趙從贽很多人說成是正統趙氏一脈,隻要是有關他們的事情,一向都是禁忌,還是大禁忌。
你可以舉薦其它的年輕才子和官員入京,即便是第一次趙祯沒有答應,你還可以尋機推薦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可一旦涉及到趙氏自已之事,那是一次都不能提的。
誰提,那誰就等着倒黴,等着被發落出京吧。
相公們收了錢不辦事,這一度讓趙從贽心有怒火的同時又是無可奈何。沒有辦法,人都不在京城之中,他又能拿這些相公怎麽辦呢?
自認辦法已經想了,錢也送了,但還是沒有任何的結果之下,趙從贽已然有了認命之意,大不了就在溫州終老好了。而就是這個時候,蘇石的信件到了。
有關自已這個外甥,早在蘇石入京的時候,他就得到了消息。不時與京城來往的信件之中,就會有一些記錄蘇石的事情。相比于自已的大哥趙從古,趙從贽對自已的小妹趙菲兒也是有氣的,隻是沒有那麽大。
畢竟如果趙菲兒當初可以留在京城,與其它家族聯姻的話,或許今天他就不會這麽難了。
但木已成舟,氣有何用?
要說生氣,趙從贽更恨自已的大哥趙從古,是他沒有本事,才讓自已出京而不得回的。
所以,怒氣不是很足之下,蘇石的信件送來之後他便打開了,随即就明白了蘇石的意思。
自已這個多年未曾聯系,甚至他都不想承認的外甥竟然可以幫自已籌謀回京,這讓趙從贽大爲意外。
“他應該隻有十四歲吧。”趙從贽算了算年紀之後,呵呵的笑了笑。
一個十四歲的男孩,能有什麽本事。就算是他成家的早,但在很多人眼中,卻還是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孩子。要讓趙從贽與這樣的人一起從事,且此人還是自已的外甥,趙從贽還沒有落魄到這等地步。
這封信也就被他很快忘記了。但他并不知道的是,京城之中,蘇石卻遙看着他所在的方向,輕輕說了一句話,“差不多了。”
蘇石早就料到自已的信件不會被趙從贽所重視,但他原本要的就不是這個,隻要對方知道有這麽一回事便可以了,他接下來無論做了什麽,對方都會承自已的情,這便足夠。
當然,趙從贽沒有主動回應自已,足以說明,他并非是一個聰明人。
收拾了一番之後,蘇石這便去了皇宮。不得不說,相比起其它的六品散官,蘇石一個月去皇宮的次數怕是他們一生都所不能乞及的。
昨天就送上了官貼,得到了今天可以入宮的消息之後,蘇石進入皇宮沒有受到半點的阻攔。
今天是難得的荊王趙曦放假的日子。
宋朝的皇子學業并沒有後世的明、清皇子那般嚴厲,每上十天學,是可以休息一天的。蘇石抓住這個空檔而來,爲的就是可以和趙曦多說說話。不然換成平時,隻有中午用膳的時候可以說些話,那有些事情是說不清楚的。
不用說,福康公主趙徽柔也一早就在這裏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