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石自然是認識面前的兩人,單看他們所站的位置就知道必然是大人物,這便一幅讓身後推着輪椅的樓陽不斷加速,表示出很急切的樣子。
人剛來到了一衆官員面前,蘇石這便抱拳行禮道:“下官通直郎蘇石見過各位大人。”
“通直郎身體不便,不必多禮。”宋癢呵呵的笑着,就像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一般,一邊捋着颌下的山羊胡,一邊笑呵呵的說着。
不要以爲因此就認爲宋癢是一個好說話,脾氣好的。事實上,他對于哪一個給三司送錢的人都是這樣的态度。反之,如果你是來要錢的話,那對不起,他保證闆着一張臉,要多嚴肅就會有多嚴肅。
“你就是通直郎蘇天使?”韓琦畢竟還是年輕,有什麽心事還是喜歡表現在臉上,看到蘇石之後,便忍不住的問着。
實在是蘇石太過年輕了,便是他的嘴角上,也是剛剛長出了一些細小的絨毛而已。古人言,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在皆是上了年紀的官員體系之中,突然出現這麽一個少年,想不引起人們的注意那都是不可能的。
蘇石并不認識韓琦,但看着他那紫袍官衣,自是知道其身份不會簡單,當下也客氣有禮的抱拳道:“下官正是蘇石,不知大人是...”
“呵呵,來,本官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韓琦,朝廷剛任的樞密副使,本官宋癢,蒙官家厚愛,暫代三司使一職。這位是...”宋癢微笑着就把身邊的身後的一衆官員介紹給了蘇石認識。
人家可是送錢來的,即便是六品散官又如何?
于宋癢的眼中,隻要是來送錢的,那都是好人,都是值得他開門相迎。
“原來是宋相公,韓相公,下官有禮了。”這一介紹,蘇石才知曉眼前之人果然都是大人物,都是可以被加上相公之稱的大宋重臣。
“哎,宋相公自然是朝中重臣了,但本官還不是,不必這樣稱呼了。”韓琦聽聞蘇石的稱呼之後,是連連擺手。
雖然說升爲了樞密副使,已然是朝廷正二品大員,那絕對屬于位高權重的存在。可韓琦畢竟還年輕了一些,尤其還是剛剛上任,正是需要低調的事情,這便笑而婉拒着。
“好了,通直郎願意這般稱呼,你接受就是了,推辭又有何用?”終還是宋癢站出來打着哈哈說着。但跟着他的話峰就是一轉而道:“聽說通直郎是來送商稅的,但不知有多少呀?”
說起了正事,蘇石的臉色也變得嚴肅了三分道:“宋相公,按着俏佳人胭脂鋪上的帳目顯示,昨日一天共賣貨得五十萬貫,這一次下官送來的便是十萬貫,都在後面的馬車之上,還請宋相公派人查驗,并開具證明。”
“十萬貫?”
“嘶!”
一聽到這個數字,站在三司門口的不少官員都是一臉動容的模樣。
之所以後人稱這個時代爲富宋,就是因爲北宋時是鼓勵經商的,對商業上也實行的是抽重稅的法則。
像是最低的商稅,那都是半成,指的是毛收入的二十分之一。
這可是毛收入,要知道很多行業,除去本錢和各項開支之後,商家所賺的也不過隻有一到兩成而已,這便最少要拿出半成,可見商稅之高了。
正是因此,大宋才有了充足的錢财,在面對着異族入侵的時候,才能以錢消災,以錢退敵。
商稅如此之重,初期還好一些,畢竟穩定的社會下,商人還是有着很大的發展空間。但到了後期,由于冗官冗兵冗費的不斷增多,爲了維持局勢的平衡與穩定,不得已隻能再加商稅,加到一成甚至是一成半的也有很多,以至于到了北宋後期,商人爲了活下去,不得不提升物價,最終使得大廈傾倒。
可是現在,大宋還沒有出現那種最危險的情況,商人之稅也多是半成和一成之間。而像是蘇石這般,主動的上繳兩成的,還真是從來沒有過。
“當真是十萬貫?”這一會的宋癢也動容了,一臉不相信的問着。
“下官可不敢在宋相公面前打诳語,到底多少,您派人一驗即知。哦,等到了月底,燒刀子和香煙的收入也會彙總,還是會交兩成的商稅,還有那仁茶,是要交三成商稅的。對了,這可是官家的意思,下官自是要遵守的。”
“什麽?還有?”
“都是兩成,甚至還有三成的?”
這下子,三司的官員可是炸了鍋,一個個瞪大着雙眼,一幅尤在夢中的模樣。
倒是宋癢反應的極快,臉上頓時露出了大喜之色,當下也不顧其它,竟然主動的上前來到蘇石的身後,然後推着他的輪椅笑呵呵的道:“哎呀,通直郎真是商人之典範。哦不!是我大宋奉公守法官員之典範呀。”
堂堂的參知政事,三司使竟然給蘇石推車,僅僅是這個舉動就吓壞了一衆官員們。
“大人,這樣的粗話還是下官來吧。”很快,就有頭腦反應快的官員欲上前而來。
“是呀,宋相公,您這樣做真是折煞下官了。”座在輪椅上的蘇石也是開口拒絕。
“哎,通直郎如此爲國爲民,本官不過就是給你推推車算得了什麽。再說了,你座的這個木椅着實是輕巧,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出來的,哈哈哈。”
顯然,這一會宋癢心情十分之好。這等于又有了一筆收入,且還是每月都有,數量還要在幾十萬貫上下,他怎能不高興。
眼見宋癢心情十分之好,一旁的韓琦也是借機開口道:“宋相公,您看我剛才說的,可以不可以把帳目先拿走,放心,三日之後定然歸還。”
原本還臉上都要笑出花來的宋癢,聞聽此言之後,卻是臉色突然間就發生了變化,笑臉變得十分嚴肅道:“三司的帳目乃國之機密,允許你在這裏看上三天,已然是對你公務上的支持,想要取走,除非官家下诏。”
“呃...”被宋癢這一說,韓琦一臉的通紅。
這點的小事,官家怎麽可能會下诏呢?再說了,即便是下了,怕是三省那裏也不會通過的吧,畢竟誰都知道,他要看三司的帳目所爲何事。
蘇石在一旁看着,即驚訝于宋癢的變臉之快,又心驚的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慶曆新政怕是要開始了吧。
記得韓琦就是慶曆新政的主推三人中的一位,現在來帳目,就是想對大宋的經濟情況有一個更深入的了解,從而想出應對的辦法來。
要說慶曆新政,出發點是好的,但結果并不盡如人意,重要的是主持項目的負責人,最後都因此而吃了不小的虧。這一切看在蘇石的眼中,就是一個大坑,他是絕然不會沾上一點的邊。
話說他現在已經是麻煩纏身,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自已,當成了唐僧肉想上來咬一口呢。此時絕不是多事之時。
想到這裏,蘇石突然間就想離開了。
反正人也來了,錢也送到了,應該露臉的時候都露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離開正是時機。
“宋相公,錢就在馬車之上,還請您派人查驗,下官還有其它的事情,就不在這裏叨擾了。”蘇石當下就提出了要離開的事情。
蘇石想走,宋癢自是不會阻擋,他會這麽熱情,一來是看在曹皇後的面子,二來是錢的面子,至于蘇石,現在在他眼中還真沒有什麽份量。充其量就是一個有着官身的有錢商人而已。
“也罷...”宋癢這便準備點頭同意。但身邊的韓琦卻是開一步開口說道:“通直郎有何事這般的重要,何不如先查了銀錢之後在行離開呢?”
果然被盯上了!
這就是蘇石的第一個感覺。
想到要弄新政,那就缺少不了人和錢的支持,韓琦盯上了自已,怕爲的就是後者吧。
雖然說蘇石的确有很多錢,也可以弄出很多錢來。不說别的,就是系統中的銀元寶就可以進行兌換,拿出來絕對是如今的最爲硬通的貨币。
但有錢是一回事,拿出來給别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新政沒有什麽好結果,更主要的是,蘇石也不看好青苗法,因爲真這樣做了,最終被坑的還是底層的百姓。
即是不支持,蘇石爲何要拿錢給他們。這到時候新政失敗了,被找後帳的時候,拿出錢财的自已豈不是也要跟着倒黴嗎?
這明知是坑,蘇石又怎麽會跳下去?
眼看着韓琦看向自已的目光中似乎都開始發亮了起來,蘇石心中歎道:“這可是你自找的,可不是我逼着你問的。”
原本蘇石就想哭窮來着的,隻是沒有合适的機會說出來。現在韓琦竟然主動相問,這樣的機會他怎麽可能會不好好的把握,當下便先是一聲歎息,然後一臉苦相的說道:“韓相公有所不知。下官的确有重要的事情,我要去苗家和李家帳目,更重要的是去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