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抱着木盆又一次離開了,如蘇石所料,躺在床上的趙曦很快又睜開了雙眼。
“你不喜歡他?”蘇石呵呵一笑而問。
“不喜歡他。他總是盯着我,不讓我吃這個,不要讓做那個,真是煩人。還有,柔姐姐說(福康公主全名趙微柔)董文總是喜歡往延福宮裏跑,背後告狀,小人矣。”(在這裏需要說明一點,以後不在贅述。有宋一朝,同輩妾就是降一輩,跟自己孩子一輩,但是你是孩子的生母這點不能改的。就像是趙曦管生母叫做姐姐,管趙徽柔也叫姐姐,隻是前面加了一個柔字。)
蘇石何其聰明,隻是聽此一言,便明白,怕是這個董文應該是曹皇後派來的人了。
說起這個曹皇後,曆史中多有記載。
大多都是說其賢惠、端淑,可堪稱是一代賢後。但後世學者中也不乏有其它的意見。
主要原因有二。
一,仁宗曾言皇後與張茂則謀逆。
即是曆史中記載的,如果曹皇後真是賢德的話,又豈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二,趙宗實(即宋英宗)能成爲皇帝,也是曹皇後一力主推的結果。且在小時候,趙宗實入皇宮時,也深得曹皇後的喜愛,兩人形同親母子一般。
當然,僅憑這兩點,也并不能完全的說明什麽。但至少證明,曹皇後并不完全的得仁宗信任,也證明在立儲之事上,她是有着自已的私心。
曆史中,趙曦三歲時病亡。但現在蘇石來了,這樣的事情應該就不會發生,那這個曹皇後,接下來會做何選擇呢?
這令蘇石很是好奇。
自然,最最重要的一點,還是那句話,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仁宗死在了曹皇後的前面,那接下來怎麽寫自已,還不是憑曹皇後的想法來嗎?
“那你喜歡皇後娘娘嗎?”蘇石思慮一番之後,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娘挺好的。”趙曦露出了一個傻傻的笑容。但也可以看的出來,他是在敷衍。
如果真是好,就不會加一個挺字了。
别看趙曦隻有三歲,但在深宮中生活的久了,當真也是鍛煉出來,至少不會像是民間的孩童那般口不擇言。
蘇石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後繼續拿着好吃的遞給趙曦道:“來,即然喜歡吃,就多吃點。告訴你,現在你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些沒有問題的。”
......
紫宸殿。
心情放松的趙祯回到這裏之後,連批了不少的折子。
“官家,應該用晚膳了。”張茂則端着一個木盤,上面有兩素一葷三道菜,這便是趙祯的晚食了。
說起來,仁宗趙祯在吃的方面是很能克制自已的。曆史之中曾記載過這樣一個小故事。
宋仁宗就好羊肉,該吃貨曾别出心裁地将羊肉充作官俸。某天早上,他對近臣歎息,昨晚失眠,餓啊,想吃燒羊。宋時的燒羊就是烤羊。近臣問,您昨晚咋不說?仁宗說,俺怕吃了這次,以後禦廚每晚都殺隻羊,等我餓了吃,實是太過浪費。
在宋朝,羊是戰略物資。遼、宋邊境貿易時,遼國規定羊不許出境。因爲羊皮可制營帳、軍服。西夏人好茶,茶極貴,《西夏書事》裏說宋人用幾斤茶換一隻羊,可見羊比茶葉更貴。
做爲一國皇帝,竟然可以控制住自已的口腹之欲,那也是不簡單的事情了。
“好,吃飯。”心情大好,胃口大開的趙祯這便端起了飯碗,大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似是想起了什麽的問向着張茂則,“曦兒那裏怎麽樣了?”
“回官家的話,小的剛才去看過一趟,荊王殿下的情況好了很多,好似是臉色都紅潤了一些呢。說起來,這位蘇聖手還真是厲害。”張茂則在前面陳述的是事實,但在後面所說的就開始夾帶私貨了。
就在下午趁着仁宗批奏折的時候,張茂則去了一趟延福宮。将蘇石送給自已的香水給了曹皇後。
錢寶來到了京城,香水也開始在這裏出售。可說起來,數量并不是很多,在錢寶有心之下,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非權貴是買不到的。更重要的是,香水幾乎一緻,隻是一種味道而已。
比之那些香水,蘇石送給張茂則的可是精品,是玫瑰香,此外,蘇石這裏還有桂花、茉莉、栀子味等等,遠非是市場上的那種便宜貨可以相比的。
之前的曹皇後就得過一些香水,但都是普通的香水。今天張茂則送來的玫瑰香味道完全的不同,讓她大爲歡喜。高興之餘問及還能不能弄到其它的香水,比如說他最喜歡的茉莉香。
對此,張茂則自然是一口答應了下來。然這件事情就着落到蘇石的頭上,想到如果與他搭好了關系,弄到茉莉香水應該不成什麽問題吧。
那怎麽樣打好關系呢?
這就需要在官家面前說好話,如果可以爲蘇石争取來更多的好處,那要香水的時候,底氣不是更足了嗎?
有心之下,張茂則自然就把話頭看到了蘇石的身上。
“嗯,這個少年不錯,隻是可惜...”仁宗猶豫了一下之後,停了筷,歎息了一聲。
“官家,可惜什麽?小的鬥膽,可是因爲他的出身嗎?”張茂則試探的問着。
“是呀,怕是你也聽陳琳說了,他的母親是趙惟能的幼女呀。”仁宗點着頭而道。
“呵呵。”張茂則聽到這裏竟然就笑出了聲來。
陪伴着仁宗時間久了,他自然知道皇帝的喜好是什麽,怎麽做才能引起對方的注意,而不會引來怒火。
“嗯,你笑什麽?”仁宗果然如他所想般起了好奇之意。
“官家,小的多嘴,這何償不是一個機會呢。”張茂則笑而言着,在看到仁宗是一臉不解的時候,便繼續的說道:“官家,正是因爲蘇聖手是南康郡公(趙惟能生前的爵位)的後代,那如果官家可以重賞于他,甚至封他一官半職的話,那天下人豈不都會說官家大度,胸懷若谷嗎?這豈不是打了一些喜歡嚼舌根子人的臉?”
所謂的嚼舌根子,指的就是說趙光義一脈搶了趙匡胤的皇位。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但民間一直有着這樣的說法。還說當今官家也學着他的爺爺一樣,無時不刻在打壓着另一股趙氏力量。
這件事情,趙祯自然是心中清楚的。現在聽到張茂則說,可以給蘇石封個官,如此一來,便是堵住天下人之口的最好辦法時,不由雙眼就是一亮。
沒錯,如果真的這樣做了,那那些私下議論之言就不會那麽站住腳了。看看吧,如果真是打壓,又怎麽會封官呢?
而且蘇石還是一個座在木椅之上,腳不能行的殘廢。連這個人的都可以封官,不可謂恩典不大吧,如此别人還好意思說些什麽?
想到這些,仁宗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似乎在想着這件事情的可能性了。
眼見仁宗是聽進去了,張茂則便是感覺到機不可失,失不在來。又開口說道:“官家,封了張聖手的官還有另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讓那些人蒙羞。聽說當年那女子可是逃婚出得了趙家,當時可是被做爲貴人們口中的笑話來講的呀。”
張茂則的意思已然是非常的明顯了。那就是通過提升蘇石的地位,來羞辱趙惟能的兒子們。也讓京城内的貴人們再一次把當年的事情翻出來,津津樂道一番。
如此,臉面大損之下,那一脈趙系的實力不就是要倍受打擊,這不正是仁宗想要看到的嗎?
“哦?”趙祯很快聽懂了這話中的意思,頓時感覺到事情似是可行。一時間,目光竟炯炯發亮起來。
......
昭仁宮。
爲了正好的照顧趙曦,沒有旨意之下,蘇石是不能離宮的。今天晚上他也會住在這裏。
“許太醫,今天晚上我來值班吧,你明天一早過來換我就是。”蘇石呵呵的笑着,提着意見。
“這個...那就辛苦蘇聖手了。”許斌一幅勉強接受的模樣,實則卻是心中大喜。在吩咐了一番,一定要把他親手熬制的中藥看着荊王喝下後,這便轉身離宮而去。
蘇石可以留下來,這自然讓趙曦高興不已。但當看到一旁站着的董文的時候,眼中還是生出了厭惡般的情緒來。
“董文,你這些天也累了,去休息吧,還是明天一早起來換我就是。”蘇石會意,看向着小黃門董文說着。
“張聖手,小的不累,今晚就在這裏陪着殿下吧。”董文搖了搖頭,并沒有像是許斌那般的言聽計從。
“你留下來?你能做什麽?如果殿下身體不舒服了,你會看病嗎?”眼見對方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蘇石當下便不客氣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