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雍是個文化人。
至少在當年的小團體内,他是個僅次于劉備的文化人,出身末流小士族家庭,讀過幾本書,不是單純的讀寫型選手。
所以他也是團體内最早的書記官、外交官、後勤官,是劉備早期的得力助手,一度是個标準文官的模樣。
但是因爲人手不足,所以簡雍也被迫和大家夥兒一起參加過很多次的熱血激情互動,和家鄉父老打成一片。
雖然他個人武力不濟,單兵戰鬥力不強,可在性格上,他也漸漸染上了一些焚書坑儒的色彩。
且因爲個人武力不濟,爲了完成劉備交給的任務,就隻好多用計謀取勝,到後期,簡雍逐漸從一個三流小士族出身的懦弱庶子演變爲陰險狡詐的斯文敗類,面善心黑的典型代表人物。
他見識過關羽張飛等人早期的熊樣,知道他們原本是什麽樣的貨色,也看到過他們被打成豬頭三豬頭四的慫樣,所以就算他們現在人五人六,一副大将軍的派頭,簡雍對他們也是完全沒有其他人那般的敬畏。
其他人見到關羽張飛牽招這樣立下很多功勞的大将軍,那是又敬又怕,就算是劉備身邊的重要參謀官員,賈诩啊程昱啊荀攸啊,他們見到關羽張飛等人也是尊敬的。
可簡雍不一樣,簡雍對上關羽張飛牽招這些人,那就是一個字,怼。
“誰說我是躺床上最多的?關長生你别血口噴人!”
簡雍一怒,指着關羽大罵道:“和城西頭陳大嘴幹仗那一次,你非要打頭陣,結果呢?一棒子就給陳大嘴幹趴下了!躺了五天才緩過來!還是我去給你找的大夫!伱忘了我可沒忘!”
“那不一樣!”
被提到糗事的關羽破防了,指着簡雍怒道:“那混帳東西不講規矩!臨陣一把土撒我臉上!我沒反應過來就給他偷襲了!那是他卑鄙無恥!有本事讓我和他堂堂正正打一場!我非敲碎他的腦袋不可!”
“還敲碎他腦袋,一把土就給放倒了,兵不厭詐不懂嗎?能把你放倒,那是人家的本事!”
簡雍大笑道:“後來還是我帶隊偷襲把那混帳幹掉的,那狗賊,幹掉他的時候還在和女人翻雲覆雨呢,就那麽被我砍死在了床上,真要說起來,我也算是給你報仇了吧?”
關羽氣的吹胡子瞪眼睛,一拳捶在案幾上,說不出話來,結果一轉眼看到張飛在那兒偷笑,關羽頓時繃不住了。
“益德,你笑什麽?”
“沒啊,我沒……撲哧……哈哈哈哈哈哈!”
張飛也不裝了,捂着肚子就哈哈大笑起來,笑的關羽完全把持不住。
“益德,你别怪我了,當年和王牛角幹仗那次,你沖在前面被打趴下了,我頂着多少人沖過去救你,結果……”
“仲兄!”
張飛的面色立刻變了立刻喊住了關羽:“做弟弟的不懂事!仲兄!那件事情就别說了!要臉!!”
“說啊!說啊!怎麽回事?”
簡雍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勁兒的撺掇關羽,劉備也對此事有點興趣。
“雲長,說說看。”
“大兄!”
張飛破防了,祈求般的看向劉備,又看向了牽招,再看向關羽,到處發射求救光線,但是沒用。
大家都不是什麽好人,都喜歡揭人短處,靠他人的痛苦來換取自己的歡愉,這樣的事情,怎麽能忍耐呢?
“誰讓你先開始的?益德,别怪我。”
關羽咧嘴一笑,冷聲道:“益德被打的連五谷輪回都管不住了,褲子裏裏外外全都是,我當時看他渾身髒污泥土,還不知道那是什麽,還以爲他受傷了,一伸手,給我惡心的……”
關羽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過往,一臉嫌棄。
“啊!!!!!!”
張飛捂住了腦袋,痛苦地喊出了聲來。
簡雍頓時笑瘋了。
劉備也是以強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想要笑出來的沖動。
“不對啊,我怎麽不記得有那麽回事?”
關羽大笑。
“他自己嫌丢人,後面偷偷拽了一條别人的褲子換上了,回去之後才偷偷摸摸到河邊洗了個澡,很晚才回來。”
劉備繃不住了,笑了一陣,才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張飛的肩膀。
“好家夥,幸虧咱們在河的上遊,哈哈哈哈……益德,沒事兒,都過去了我們不會笑你的。”
“可是大兄,你明明在笑……”
“胡說,我這是在安慰你,你怎麽會認爲我在笑你呢?”
“大兄,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劉備繃不住了,低下頭笑得渾身一顫一顫的。
張飛于是又一次悲憤的捂住了自己的臉,仰天長嘯。
一陣大笑過後,一陣冷風吹過,把幾人的精神吹得稍微清醒了一些。
往事随風,快二十年前的事情,當時挺危險的,可現在看來,不過是幽州級别小孩子過家家似的玩鬧,對于真正的修羅戰場來說,真不算事兒。
一晃那麽多年過去了,大家也從十幾歲的熱血少年變成了如今三十多歲的雒陽成熟男性,大家都回不去了。
當然,也沒有必要回去。
幾人沉默一陣。
後面還是劉備端起酒杯,稍稍飲了一口,重新打開了話題。
“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不管是好笑的,還是危險的,都過去了,咱們不再是涿縣的混子了,我是皇帝,你們是我的尚書,将軍,跟在咱們身後的也不再是那區區幾百人了,而是整個大漢,數千萬人。
此時此刻成爲皇帝,并非是我預料之中的事情,想來你們也沒有什麽準備,但是事已至此,我們誰都不能回避那份責任,這責任雖然非常沉重,但,我們必須要扛起來,如果我們扛不起來,大漢就完了。
但是我必須要說,掌握了權勢之後,我不希望你們作威作福我不希望你們爲了彰顯權勢而做出欺淩弱小的事情,我一直認爲,一個真男兒,掌握權勢之後,應該制定完善的規則,以保護弱小不受欺淩。
如果他掌握權勢之後,用權勢欺淩弱小,那麽他就不是一個真男兒,而是堕落的如同宦官一樣,陰陽怪氣,這樣的人,不是我的兄弟,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這樣說着,劉備放下了手裏的酒杯,長長歎了口氣。
“子經,憲和,雲長,益德,你們跟我最久,也是我最看重的最重要的部下,更是在我心裏堪比親兄弟一樣的存在,我對你們的感情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也正因爲如此,我才更不能容忍你們犯下的錯誤。
旁人犯錯,我會根據律法來懲處他們,這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你們犯錯,觸犯的不僅是律法,更是我對你們的感情,所以,你們犯錯,是我尤其不能接受的事情,你們明白嗎?”
劉備這話沒有看着任何人說,語氣也非常和緩,貌似并沒有什麽特别的。
但是這話落在其餘四人耳朵裏,卻有了一股莫名的味道。
劉備不是一個暴虐的人,不是一個嗜殺的人,這一點他們是可以确定的。
但是劉備也是一個對敵人手下從不留情的人,這也是可以确定的。
所以跟随劉備那麽久的他們明白,劉備對他們發出的告誡,一定要聽,決不能當作耳旁風,決不能認爲過往的情誼能夠決定一切。
所以這四個人都知道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們該怎麽做。
第二天,也就是年節前一天的上午,劉備便把自己麾下的核心團隊全部喊到了自己的書房裏。
說正事。
韓榮、曹操等爲代表的在朝廷親信們,還有以關羽張飛簡雍爲代表的外派的親信們,大家再一次的齊聚在劉備身邊,聽劉備分配接下來的任務。
“雖然馬上就是年節了,但是有些事情還是想提前和你們說一下,我做皇帝了,也不代表萬事大吉,這天下明裏暗裏,還有不少人不服我,還有不少人盯着我,時刻準備反抗。
我接下來的大目标有兩個,一個是把大漢的國策從對内轉向對外,另一個就是完成全面度田,把全國田地進行一個普查,随後确定賦稅,将朝廷應該得到的稅收收回來。
我知道,諸位的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土地,而我會制定一些标準,多少數量的土地需要繳納多少數量的稅收,總體來說是土地越多,稅收越高,這件事情勢在必行,我需要諸位答應,一定要支持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