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裏,北方的大部分地區在劉備的影響下,對于這些事情還是有比較高的接受度的。
益州也差不多,雖然益州南部和益州北部的差距大了些,但是益州總體來說還是偏向雒陽朝廷的。
荊州和揚州的江北部分還好,江南部分就不一樣了,多少年了都是自娛自樂,甚少接到雒陽朝廷的政令,朝廷似乎對他們也是放養态度,根本不怎麽重視,也不在乎他們能發展到什麽地步。
能堅持就堅持,堅持不了朝廷也不在乎,反正也不少他們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賦稅,真有那麽一些一條大江隔斷兩國的感覺。
可劉備不,隻要是大漢領土上的一份子,就都給我來參加政務會議,管你們是什麽狀況,我都要知道。
然後,全都要發展起來!
自然,劉備這一出在天下人眼裏就等于是要搞人口普查和田地普查了,這要費多少功夫、多少資源去完成,實在是一個難以預估的天文數字。
所以很多之前就反對此事的人更加反對此事了,再次上表給朝廷,要求朝廷三思而後行,人口普查土地普查什麽的,事關重大,不能一拍腦袋就執行,要三思而後行啊!
但是被劉備把持的朝廷還是一個意思。
不能因爲困難就不去做,政務大會勢在必行,而沒有足夠的數據,就不能确定接下來具體要做什麽事情,對國家發展百害而無一利。
距離上一次大漢的人口普查已經過去快五十年了,五十年間,滄海桑田,很多事情已經變得和過去完全不同了,現在,是時候要做出改變了。
大漢必須要前進,絕不能後退!
擔心缺少東西不能做好統計工作是嗎?
沒問題,朝廷庫存紙張全面開放。
從現在開始,朝廷庫存不停歇向大漢一百零八個郡國的官方無限量供應紙張,這部分紙張的費用和運輸費用,劉某人替你們承擔了!
但是相對的,你們這些官僚如果不能給我一個準确的答複,或者亂給答複,被我查出來了,可别怪我不講情面。
該問罪問罪,該撤職撤職,該斬首的斬首,一個都不會被放過!
事實上,對于現在就發動人口普查和田畝普查能起到多少效果,能得到多少真實的數據,就算是劉備的核心幕僚團隊也認爲是有待商榷的。
劉備自身的勢力主控的地區自然可以得到相對真實的數字,比如涼州,比如三輔和三河之地,還有并州、幽州等地。
益州北部幾個郡還好,南部的幾個根本不怎麽受劉備的控制,且交通難行,多外族人。
雖然現任益州刺史荀攸的能力很強,也足夠忠誠,益州南部卻實在是不好控制。
冀州中南部幾個郡國也是一樣的,主要爲古文學派和宦官集團所控制,能普查出多少真實數據,也很難說。
中原四州則是五五開的局面,真實數據和注水的數據估計是對半開的,青州和徐州因爲荀彧和賈诩的存在或許數據會好看一些,豫州和兖州就很難說了。
雖然說豫州刺史張邈和兖州刺史陸康都和劉備關系匪淺,可他們究竟能把政令落實幾分,也很難說,搞不好就要出現當年劉秀搞度田的時候出現的“南陽不可查”的鬧劇出來。
到時候那些人是殺還是不殺?
豫州和兖州多有和古文學派關系匪淺的人存在,或者幹脆就是自己人,他們要是隐藏數字,劉備是動手還是不動手?
而荊州揚州交趾除了少數幾個郡之外,估計大部分地區都是糊弄鬼的數字,地方官員和勢力想怎麽交差就怎麽交差,即使讓禦史台的人多加巡查也很難有什麽實質上的改善。
這個數字最後彙總開來,肯定是不真實的,一定是有水分的。
大将軍掾陳群就是這樣認定的。
“當前階段,除了您所苦心經營的地方會有較爲真實的統計,其餘地方很可能都是些虛假的統計數目,您就算按照他們給出的數目頒布政策制定方案,也很難起到效果。
而您所苦心經營的地方即使沒有這樣的政策,也會遵循您的要求辦事,在當前大張旗鼓弄,在屬下看來,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還請您三思。”
鍾繇的看法也是如此的。
“當前來看,朝野内外阻力不小,就算政策強推,難保不會有人陽奉陰違,暗中使絆子阻撓您的大業,而且也很難查處,最後隻會得不償失。”
程昱的看法則完全不同。
“沒有這些統計數目,政務大會如何召開?地方上的政策任務如何頒布?不過是給一群蟲豸繼續屍位素餐的機會罷了,這樣的事情已經持續了百餘年,難道還要繼續下去嗎?”
剛加入大将軍府的郭嘉也是一樣的意見。
“任何事情在剛開始行動的時候總是阻力重重,顧慮重重,但是做着做着就順暢了,人們就習慣了,從古至今皆然,所以無論何時,都不能有畏懼艱險之心,否則什麽事情都辦不成。”
思想較爲保守的鍾繇和陳群看了看年輕的郭嘉,面有不悅之色。
但是還沒等他們開口反對,劉晔便站了出來支持郭嘉的看法。
“事在人爲,沒有辦不成的事情,隻有不願辦事的人,君侯欲改變大漢奢靡浮華不講究實際的風氣,屬下一定支持!”
杜畿也站了出來,表示願意支持這一政策的推動,并願意爲此做些什麽。
剩下張昭和張纮兩人則是站在了陳群的立場上,倒不是覺得這個政策不好,而是覺得劉備此時推動這個政策無法取得很好的效果,希望劉備可以三思而後行。
最終,劉備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根本就沒有打算像劉秀那樣頒布一個政令,正式宣告這一切已經開始,給了不少人反應過來的時間。
他打算玩偷襲。
度田,誰說要光明正大的度?
糊裏糊塗的也能度,一點一點度,度到頭來,等有些人察覺不對、意識到應該反抗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劉備才沒打算公開發布度田令然後引起天下地主豪強的群起而反。
這并不合适。
和之前一樣,他打算把自己的真正目的隐藏在複雜的政令當中,别說敵人看不懂,自己人都未必能看得懂。
等大家都能看懂的時候,說不定一切已經注定了,再怎麽反抗都沒用了。
所以,就要在大家都認爲這一切不可能的時候開始做,給他們一個緩沖的時間,給他們一個幻想的時間,讓他們認爲一切還有的操作,還有的挽回。
等度田令真正頒布的時候,響起的不是開始度田的号角,而是度田勝利的贊歌。
不度而度,也是一種度。
“我知道會有很多艱難險阻,我也知道會有很多人提出反對意見,甚至從中作梗,但這不是不去做事情的理由,大漢之所以衰敗至此,原因就是因爲有太多太多不敢辦事、不想辦事的人存在了。
過去的一切,從今日開始結束,未來的一切,從今日開始重啓,過去的歲月,是不會再回來了,而且,如果真的有人糊弄我,還被我查出來了,不也是一件好事嗎?”
劉備的嘴角微微勾起,看着身邊的幕僚們。
“之前,總有些人覺得我是不會對某些特定的人群出手的,這種錯誤的印象讓我很不滿意,這很容易讓他們錯誤的理解我,從而做出一些錯誤的事情,我需要糾正他們的錯誤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