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學派當然很高興。
得知盧植率先戰勝黃巾軍的消息之後,大家都很開心,袁隗立刻在會議上建議大家群策群力,一起努把力,争取借着這一次戰功,把盧植推上三公之位,并且争取讓他錄尚書事。
而且袁隗進一步建議最好的選擇并不是讓盧植接任張溫那個倒黴蛋的司空之位,而是讓盧植擠掉楊賜,成爲太尉的同時,把楊賜趕下台,狠狠的打擊今文學派的嚣張氣焰,争取全面掌控尚書台。
“今文學派雖然底蘊深厚,但是一旦失去了錄尚書事的權力,一旦尚書台爲吾輩所掌控,今文學派的日子就别想好過,此番子幹大勝黃巾賊,正是一舉登位三公之時,諸君,何不奮起?”
袁隗的建議得到了荀爽的大力支持。
作爲從今文學派那邊跳反而來的兩大家族的領袖,袁隗和荀爽比某些古文經師還要希望古文學派能徹底壓垮今文學派,他們所做的事情已經決定了他們的退路并不寬敞。
他們堅信古文學派終将取代僵化老朽的今文學派,堅信這一日的到來不會太遠,他們爲此付出了一些代價,比如家族當中的某些分支看不慣他們的行爲,已經和他們劃清了界限。
但是,那又如何呢?
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雖然會有些波折,但是古文學派覆蓋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士人群體,這種情況下,今文學派拿什麽和他們鬥?
沒有外力的介入的話,就以當前古文學派旺盛的戰鬥力來看,徹底壓垮今文學派就在十年之間!
所以古文學派必須要奮起,不能辜負了這好不容易等到的“天下大勢”。
他們必須要全軍出擊!
而今文學派那邊顯然也是嗅到了風險的味道。
之前一波操作沒能給盧植帶去什麽打擊,反而進一步促使盧植加速,導緻北部戰區是最早獲得勝利的戰區。
這下好了,盧植允文允武,出将入相就是下一步基本操作,這次機會不可能被古文學派放過。
朱儁和皇甫嵩怎麽就那麽廢物?
冀州黃巾軍怎麽就那麽廢物?
就不能支棱起來嗎?
就不能狠狠的給盧植迎頭痛擊,給他打一個全軍覆沒嗎?
現在古文學派蠢蠢欲動,聽聞他們正在打算推動盧植正式登上三公之位,且劍指太尉,目标就是把自己趕下這個位置,順便奪取自己的錄尚書事之權,好讓今文學派失去頂層政治職權。
這是今文學派絕對不能接受的局面,楊賜就算死都不願意失去這個錄尚書事的太尉之位,他必須要反擊。
可是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來用什麽辦法去對付盧植。
那幾日,他愁的連最喜歡吃的清蒸黃河魚都吃不下去了。
關鍵時刻,還是楊彪想到了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楊彪上朝的時候,聽說盧植已經上表給朝廷,對冀州戰後事宜進行了一些建議,得到了天子的認可。
天子正打算選拔一個優秀的官僚去冀州擔任刺史,負責冀州的戰後治理工作,盡快恢複冀州的生産,避免今年冀州出現大規模普遍性的饑荒問題。
由此,楊彪進一步想到了盧植曾經在九江郡和廬江郡做過太守,平定過兩次叛亂,并且也恢複了當地的正常生産,屬于鎮壓、恢複生産一條龍選手,經驗豐富,實屬當朝第一人。
于是他忽然想到了一個阻止古文學派推動盧植升任三公的辦法。
“推薦盧植做冀州刺史?”
楊賜靠在軟墊上,看着面色嚴肅的楊彪,面露猶豫之色:“這能行嗎?雖然隻要有诏令,他便是冀州長官,但是畢竟隻是六百石,以他立功甚大的如今,古文學派必然全力反對,朝廷也不太會支持這一點。”
楊彪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更進一步,由父親出面,上表保舉盧植出任冀州牧!”
楊賜稍微愣了愣,随後皺緊眉頭,開始認真的思考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州刺史原本隻是六百石監察官員,沒有軍政職能,但是西漢中後期開始,州刺史已經朝着地方軍政長官的方向發展。
到了東漢,州刺史的地位職權進一步擴大,東漢時期的诏書常雲【刺史、二千石】,又常有派刺史領兵作戰之事,刺史奏聞之事不必經三公委派掾吏按驗,郡守、縣令對之頗爲忌憚,甚至有因畏刺史而解印棄官的事情發生。
雖然州刺史在名義上依然不是一州軍政長官,與郡太守、縣令沒有上下級關系,但是郡太守、縣令要是和州刺史産生沖突,按照正常程序,往往會處在不利的局面上。
而當州刺史成爲州牧之後,局面就會發生根本性轉變,因爲州牧也是二千石官員,且是名副其實的軍政長官,太守的上級,還能掌兵,讨伐叛亂,封疆大吏莫過于此。
當前,大漢是沒有州牧的,因爲州牧職權太重,朝廷也不會輕易設立州牧,以防州牧手握大權尾大不掉,過去就算是有,也是出事的時候設立,事畢即撤,不給州牧紮根地方的機會。
可以說州牧是一個非常要害的職位。
有雄心壯志的可以在這裏做出一番事業。
有貪腐之心的可以在這裏撈油水撈個痛快。
單純隻是想讓那些桀骜不馴的郡太守俯首的,也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而且這樣的職位一旦完美完成任務、度過了任期,回到中央以後必然會進入頂層圈子裏,成爲三公九卿當中的某個實權職位幾乎就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不可能扭轉。
所以這樣做,在楊賜看來有點類似于飲鸩止渴,就算成功,也不過是延後了盧植成爲三公的時間,反而還增加了盧植登位三公的正當性。
在楊賜看來,立下這個功勞之後,盧植成爲三公已經時機成熟,屬于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他們的阻擋,意義并不大。
但是楊彪并不這樣認爲。
“如果眼下就讓盧植乘着大勝之威登位三公,對于父親來說,就算他隻是司空,難道是好事嗎?父親已經做好了同時面對兩個古文學派三公的準備了嗎?我私下爲父親感到十分擔憂啊!”
楊賜閉口不言。
楊彪繼續勸說。
“隻要不讓盧植回雒陽擔任三公,哪怕隻是暫時維持當前的局面,我們都還有喘息之機,可以稍作調整,運作一番,可要讓盧植現在就成功返回雒陽升任三公,咱們的根基可要被動搖了啊。
當前,《左氏春秋》已經取代了《公羊春秋》,下一步,古文學派必然會全力以赴推動《周官禮》取代《儀禮》,若真讓他們兩個三公上位,聯手推動此事,父親,真的可以嗎?”
楊彪越說,楊賜的面色越加嚴峻。
他知道楊彪所說的,并非是危言聳聽,必然是古文學派下一步的政治目标。
一旦讓他們成功,今文學派将立刻陷入腦死亡的境地,無力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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