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家

第10章 ,破家

嗤!嗤!嗤!

方銳沒有停手,反複在手背上割了五六下,才出現一道淺淺的傷口,撒上‘止血粉’,當即止血,沒一會兒就結出了血痂。

效果相當出色!

藥效不錯,再加上他的實力保證,成品藥生意開張大吉。

“我要一包‘止血粉’。”

“我要一包‘養身藥’。”

“我來‘止血粉’、‘養身藥’各兩包!”

……

不僅是‘止血粉’,就連‘養身藥’也賣出不少,不過,相對‘止血粉’,‘養身藥’的售賣速度要慢一些。

那個賣秘籍瘦的高個兒,今天也在,還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稍一試探,就放棄了向他推銷秘籍的想法。

——這大半月來,方銳來黑市的打扮胖瘦不一,他遇到過這人三五次,但,這人此時顯然沒認出他來。

這瘦高個兒是個自來熟,死皮賴臉和方銳搭話,顯然是有了結交之心。

和他聊了兩句,方銳得知:此人叫做高要,外号‘包打聽’,也算是有了點頭之交。

“哎,想不想知道,方才那個三角眼的是誰?”

高要沒等方銳回答,自顧自說了:“那人叫做周處,有個入品武者的二叔,是東城野狼幫的精英幫衆……”

這是看方銳年輕不大,就是入品武者,特意賣一個人情。

‘周處,這名字……一聽就是個禍害啊!’

方銳暗暗記下這個名字:‘嗯,有意思,也在東城嗎?我沒記錯的話,這個野狼幫,還和老虎幫是老對頭了。’

他倒不是要立即清算此人,仇恨沒到那個份上,這周處也不是可以随意打發的貨色。

不過,記小本本是肯定的。

方銳是長生之人,壽元無盡,有的是耐心和此人慢慢玩。

“謝了。”他開口道。

“不謝,走喽,繼續去找肥羊了。”

高要擺擺手,徑自離開。

他想要結交方銳不假,卻也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這種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人,很懂得分寸,能保持一個令人非常舒服的距離。

……

前前後後,大概一刻鍾,方銳準備的成品藥包就賣完了。

由于開張大吉,再加上驗證了這條财路,他的心情不錯,除了三十斤高粱面外,今日還買了些棒子面、一斤雞蛋。

或許是暴露了入品武者的原因,出去黑市後,也沒被人盯上。

至于那個叫嚣的周處,更是沒見蹤影。

‘沒有麻煩事的感覺……真好!’

方銳心中感歎一句,輕車熟路返回。

半路時,天空中飄起了小雨。

“下雨了,這旱情能稍稍緩解。不過,看樣子下不大,而且……緩不濟急!”

“這常山縣的亂子,恐怕還是會持續下去。”

風雨夜歸人。

方銳回到家時,方薛氏果然還在堂屋等着。

“怎麽樣?”方銳一進門,方薛氏先是繞着他打量一圈,确認沒受傷後,就急忙問起成品藥的事。

“很不錯,準備的藥包全賣光了。”方銳笑道。

“我兒真有本事!”

方薛氏樂得一撫掌。

她這一輩的人,最怕坐吃山空,沒有穩定收入來源,隻看着家中的存錢減少,就心慌不已。

這幾天晚上,她爲了錢的事兒,可是經常睡不着覺,現在……終于解決了。

“娘,除了高粱面,我還買了些棒子面、雞蛋,給你和妹妹補充營養,明早咱們仨一人一個煮雞蛋。”

方薛氏也不知聽沒聽到,樂滋滋地在那兒收攏東西。

或許是有饑餓的記憶、餓怕了,這個年代的人,對食物有一種特殊的情感,這些物資,哪怕隻是擺在那兒看着,也安心踏實。

在這艱難的世道,方薛氏爲數不多快樂的事情,就是收攏物資,看着糧櫃裏的糧食多多的,就高興。

因爲:這意味着,不會巧婦難爲無米之炊,能不讓兒女、丈夫餓肚子。

——也算是:苦中作樂。

方薛氏将東西收起來,扳着手指算着家中的存糧,算了算後,高興道:“銳哥兒,家中的存糧有小一千斤了,咱家還從沒有這麽多糧食的時候哪!”

她絮絮叨叨說着:“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就是……就是……你爹要是也在就好了……”

“是啊!”方銳聞言,動作一頓,也想起那個挺身而出代替自己從軍的男人,心中一陣感激。

“唉!”

“唉!”

兩聲長長的歎息。

“娘,您放心,爹吉人自有天相……時候也不早了,您早些睡吧!”方銳看方薛氏的情緒陷入低落,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好如此道。

各自回屋。

裏屋床上,方靈已經熟睡,今個兒,這丫頭倒是沒在睡夢中變得橫七豎八,值得表揚。

吧唧!

方銳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在一旁睡了。

窗外的不知名的蟲兒叫着,涼風習習,吹去夏日晚上燥熱的熱氣,時光也仿佛如水般被吹動,緩緩流淌。

……

次日早上。

方家的早餐,是:棒子面粥,炒野菜,還有一個煮雞蛋。

“哇,棒子面粥!”

方靈看到不是高粱面粥,頓時歡呼一聲,等看到那個煮雞蛋,更是眼巴巴地流口水,可卻懂事地不張口。

她知道:這是自家兄長的。

以往,方百草當家的時候,家中遇到好吃的,順序是:方百草、方銳、方薛氏、方靈。

這倒不完全是重男輕女。

——方百草當家,要做最多、最重的活兒;方銳是家中唯二的男子,病秧子,先天體弱,需要食補;方薛氏是大人,同樣也要幹活;方靈這丫頭,可不就隻能排最末了麽?

她已經習慣了。

果然,隻聽方薛氏道:“這是給你兄長的,他要幹活,吃飽了才有力氣養咱們這個家……其實,咱家的日子已經很好了,至少還能保證一日三餐,我見大多鄰居爲了節省糧食,都已經不吃午飯了。”

“娘,我知道,我不吃。”方靈埋着頭,呼呼噜噜喝粥,喉嚨聳動,口水和粥一起咽下,強忍着不去看那個煮雞蛋。

“娘!”

方銳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昨晚,明明說了一人一個煮雞蛋,全家都補充一下營養,現在,卻還是隻有自己一個人有。

方銳也理解方薛氏的心思:雞蛋這種珍貴的東西,盡可能想讓他多吃一些,養好他這個方家的‘擎天白玉柱’。

從這種角度來看,方薛氏的做法,其實也沒錯。

至少,這種擅做主張的好意,他無法去埋怨……不過,卻是可以主動将這特殊份待遇分享。

“靈兒,我不喜歡吃蛋黃,來。”方銳剝了雞蛋,将蛋黃給方靈。

“銳哥兒,”

方薛氏闆着臉,本該生氣的,可看到這兄友妹恭的一幕,又生不出氣來,隻好搖頭無奈道:“伱就寵着她吧!”

“娘,還有你的,咱們一人一半。”方銳笑道。

“我不喜歡吃蛋清,你自己吃!”

方薛氏連忙用手捂着碗,避開了去。

可方銳直接将蛋清塞到了她嘴邊:“娘,吃吧,你就讓我這麽舉着?”

方薛氏無奈:“那我就吃一小塊。”

她吃了一小塊後,果然再也不肯吃。

方銳隻好收回來,自己吃下,然後,抱着自己大碗,呼呼噜噜喝粥。

——自從入品後,他的飯量就大增,換上了以前方百草的大碗;昨晚突破八品後,這一大碗粥都有些勉強了。

旁邊。

方靈小口、小口地吃着蛋黃,異常珍惜。

她看着娘親和兄長争來争去,非常奇怪,不明白:爲什麽蛋黃這麽好吃,兄長卻不喜歡;蛋清也很好吃,娘親爲什麽也不喜歡吃。

真是奇奇怪怪。

啪!

方薛氏看着‘沒心沒肺’的方靈,沒好氣地用筷子敲了一下她腦袋,囑咐道:“咱家吃雞蛋的事,可不準出去說……”

“哦。”

方靈認真點頭。

在這方面,她非常值得信任,乖乖的,守口如瓶,十分聽話。

……

昨夜的雨飄了一陣,很快就停了,并沒有如方銳所想的那般稍稍緩解旱情。

常山縣的混亂,還在持續。

剿賊的官兵,一直沒有消息;縱使官府限制,城中物價依舊還在漲,特别是糧價;縣城内的百姓,在官府、幫派的雙重盤剝下,日子越發艱難……

可這一切,都被隔絕在‘草芝堂’之外。

方家的生活依舊平靜,比之方百草在時,生活質量都沒有下降多少——在這般大災歲月,能維持住已是不易,對比其它鄰居,方家人非常滿足。

暗中。

方銳去黑市售賣成品藥,一直在持續,每隔一天就去一次——這個頻率,既可以節省入市費、攤位費,又不會讓一次積存的藥包賣不完,是他試探出來的最優解。

賣藥所換來的錢,大部分都被方銳換成了糧食,偶爾還給家中改善一次夥食。

平靜的日子,就這般慢慢過去,一晃就是小半月。

這天,又到了‘老虎幫’收例錢的時間。

……

今個兒,虎爺一身漆黑短打,露出的精壯的腱子肉,身後跟着兩個跟班,來到柳樹胡同。

“怎麽樣,那方家小子可有異常?”

虎爺突然問道。

上月,方銳交例錢痛快,就被心思詭詐的他給盯上了。

——如虎爺這種市井之人,三教九流打交道得多了,最是敏銳,稍有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警惕。

而面對這種情況,他向來是‘甯殺錯,無放過’的。

所以,這才有了派人盯着方家的一幕。

這倒也不能怪方銳當初不謹慎,實在是:那個時候,方銳真要多說兩句,恐怕就會被立成靶子毒打一頓。

總之,這世道,底層人橫豎都不對,左右都沒理,隻能從下簽中選擇稍好一些的選擇。

“虎爺放心,咱都盯着哪,沒什麽異常。真要說,也就是比以前方大夫在的時候,更老實本分了。”一個跟班道。

事實也的确是這樣。

這一月間,除了晚上方銳去黑市,方家真的是老實得不能再老實,就連偶然改善夥食,都是偷偷摸摸、深深藏着掖着的。

“看來,的确是老方從軍走了,方家沒有底氣。”

虎爺沒頭沒尾地歎息了下:“可惜了,方家嫂子,原本還不錯的,現在……”

顯然,他也是聽說了方家的‘傳染病’。

方銳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心謹慎,讓他和方家在無意中避免了很多麻煩。

……

草芝堂。

方銳交了這月例錢,就輕松打發走了虎爺。

——當然,虎爺‘聞病色變’,害怕沾染了晦氣,也未嘗不是一方面因素。

不多時後。

方銳正在坐堂,突然聽到外面有哭聲。

“怎麽了?”方薛氏掀開裏屋簾子,方靈跟着冒頭,像個跟屁蟲一般跟在後面。

“娘、靈兒,你們在家守着,我出去看看。”方銳心中有了些猜測,這般交代了一句,出門去了。

……

如同方銳心中預料的那樣,果然是老楚家。

“大錘叔、菜根嫂、棗槐叔……”

方銳一一打招呼。

這些人笑着回應,卻不自覺避開了一些——顯然是畏懼傳聞中‘傳染病’。

方銳看到這一幕,神色并無半點異樣,無論這些人怎樣對待,态度如何,每次見面,他都将禮貌給做足了,至少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當然,表面客氣的背後,實則是疏離淡漠。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在這小小的常山縣中,悲慘之事每一天都在發生,誰也不知道下一個就輪在誰的頭上,方銳不圖這些鄰居幫些什麽,也不想和他們建立太過密切的關系,以免在發生悲慘之事的時候,爲之神傷,被情緒影響了判斷。

唯有三娘子,态度一如往常,過來打了個招呼:“銳哥兒是愈發精神了!”

“三姐姐也更漂亮了。”

方銳禮貌商業互吹了句,問道:“三姐姐,這是怎麽了?”

“還能怎麽,老楚家……唉!”

三娘子歎息着,沒繼續說下去。

方銳從讓開的人縫中看去。

隻見:

老楚頭被草席裹着,躺着地上,小楚跪在一邊,挽着老楚頭的手,身上滿是淩亂的腳印。

方銳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無非是:老楚家交不出例錢,被虎爺拿房子,充數,給趕了出來。

“這可真是……”

他看向草席裹着的老楚頭。

與上次見面相比,此時的老楚頭形同枯槁,簡直快沒有了人形,就連意識,都是迷迷糊糊,幹癟枯澀的雙眼塌在一起,嘴中無意識地喊着:“娃他娘嘞、娃他娘嘞,镯子……”

哪怕以往與老楚家不太對付的鄰居,看到這一幕,也是不忍,心有戚戚。

不過,卻沒人幫忙。

這個時節,大家都艱難,都在勉強挨着過日子,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量。

現實就是:除了同情,什麽也做不了。

“唉!”

“唉!”

“唉!”

……

或許是不忍看,或許是怕小楚求到了自家頭上,鄰居們或搖頭、或歎息,紛紛離開散去了。

方銳想了一下,也跟着回家,不過沒一會兒,從家中拿出二斤的高粱面,放在小楚身邊。

不是他拿不出更多,實在是:再多,就是禍非福了。

——無論對老楚父子,還是方家,都是如此。

小楚埋着頭,雙手緊握,死死握着老楚頭的手,眼睛渾濁,似乎都沒注意到方銳。

方銳也沒彰功,默默放下麻布袋,安靜離開,沒說話,也沒打擾小楚。

……

返回草芝堂。

約麽一刻鍾後。

屋外,突然響起一聲悲呼。

方銳連忙起身,來到窗前看去。

隻見:小楚抱着草席裹着老楚頭,發出痛哭。

他知道,應該是……老楚頭咽氣了。

“爹!”

“爹!”

“爹!”

一聲聲沙啞的呼喚從窗外傳來,撕心裂肺,好如寒冬臘月裏哀嚎的沙啞的風。

旁邊,方薛氏不知何時也過來了,透過窗戶看着外面。

“老楚家……沒了啊!”方薛氏這般道。

她沒說再幫老楚父子什麽。

之前,方銳拿出那二斤高粱面,就是她默認的,更多,方家卻是無能爲力了。

“是啊,老楚家沒了。”

方銳喃喃重複着,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老楚頭形容枯槁的臉,神志不清地一聲聲呼喚着‘娃他娘嘞,镯子……’

“艹,這世道……”他道。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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