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鹹陽城被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連綿的小雨不時會落下一陣,倒也讓鹹陽城中清爽了很多。
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街邊的小販也因爲生意不佳,沒有多少人願意出攤的。
店鋪中,店員無聊地坐在門口,看着細小的雨滴在石闆上泛起點點水花,數雨滴,成了他們消遣時間的方式。
小雨當中,鹹陽城中漸漸起了一層薄霧,像是給整個鹹陽城披上了一層薄紗。
“嘎達!嘎達!嘎達······”
一輛馬車,行駛在鹹陽城的街道上,馬車上的标志隐約間可以看到李字的标記,再看馬車的裝飾,就可以知道這是大秦丞相李斯的馬車。
李斯的馬車,很快在小雨當中消失在了那霧中。
鹹陽宮腳下,李斯的馬車停在那裏,一個小梯子是李斯下馬車的工具。
下人爲李斯打着傘的同時小心翼翼地将李斯攙扶下了馬車。
“傘給老夫吧。”李斯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接過下人手中的傘,然後往鹹陽宮中走去。
穿過禁軍把守的城門,李斯一個人走在高牆聳立的宮道上,忽然一陣寒風吹來,讓李斯不禁停下腳步擡頭看了一眼。
陰沉的天空,連綿的小雨,除了那雨聲,簡直安靜得可以将人煩躁的心情安撫下來。
李斯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宮中走去。
李斯剛來到大殿外,就看見一個宦官在殿外的雨中等候了。
見到李斯之後,宦官急忙迎了上去,低着身子說道:“丞相大人,陛下已經在裏面等您了,今天陛下的心情不錯,丞相大人可放松一些。”
“多謝了。”李斯嘴上說着感謝,但并未看那宦官一眼,而是一直往前走着。
到了大殿門前,李斯收起傘的同時,一旁的年輕宦官急忙接了過去,然後靜靜地退到了一旁。
李斯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拱手大聲說道:“臣,李斯,求見陛下!”
“進來吧,你這老東西,還和朕來這一套,快些滾進來。”
大殿中傳出了始皇帝的聲音,聽着語氣,心情确實是不錯的。
“謝陛下”
李斯再次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後才走了進去。
始皇帝穿着單衣靠躺在榻上,旁邊的小火爐上還烤着玉米,火爐旁的宦官正在将烤好的玉米粒一顆顆摘下來放進碟子中。
“李斯,别行禮了,過來這坐着,顯得咱們君臣之間親近些。”始皇帝招手笑道。
“謝陛下恩典。”李斯和始皇帝坐在了一張榻上,整個人也放松了很多。
始皇帝招了招手,宦官立馬将摘好的玉米粒放到了榻上的小桌子上。
始皇帝捏吃了幾粒,又抓了一把送到了李斯面前。
“謝陛下。”李斯急忙伸出雙手接過,生怕掉了一粒在地上。
始皇帝笑道:“你這老小子,看着很緊張的樣子啊,有什麽事情讓你這麽緊張的。”
李斯急忙将嘴裏的玉米粒咽了下去,說道:“陛下,這六國餘孽尚未平定,李斯确實是有些坐立難安。”
“要是他們真打進來,尋仇先找的也是朕,你緊張什麽。”始皇帝一邊吃玉米粒一邊笑道。
“陛下說笑了。”李斯說道:“六國餘孽不成氣候,萬無可能攻入函谷關的。臣是在擔憂殿下,畢竟殿下消失數月,實在讓人憂心。”
“那你就不用擔心了,這臭小子已經和蒙恬在一起了,還斬殺了趙國餘孽趙歇,與蒙恬一同打破叛軍。現在正在和蒙恬一同南下東晦了。”始皇帝坐起來說道。
“陛下,這東北的戰事已經出結果了?”李斯問道。
始皇帝一揮手,宦官立馬将不久前送來的幾份戰報送到了李斯面前。
李斯急忙将所有的玉米粒塞進了嘴了,然後伸出手接了過來,一邊嚼着,一邊看着。
看完之後,李斯笑道:“陛下,看來這六國餘孽,也隻剩下項梁能有一戰之力了。加之百越基本統一,可以抽調近二十萬大軍回援,我大秦是穩操勝券了。”
始皇帝笑着點了點頭,說道:“知道朕今日爲何心情不錯了吧,不是要刁難你,也不是要找你喝酒的,瞧把你緊張的,一進來就低着頭,拉着一張老臉,當朕看不出來啊。”
李斯慚愧一笑,并沒有說話。
宦官又送來一碟烤好的玉米粒之後,始皇帝忽然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諾!”
李斯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來,讓所有人都下去了,顯然皇帝是要跟自己說什麽重要的事情。
李斯現在隻想明哲保身,漸漸地淡出始皇帝的權力中心,但始皇帝顯然不會讓李斯輕易退出去的。
始皇帝捏起一粒玉米丢在了李斯的臉上,說道:“老東西,想什麽了。”
李斯回過神來急忙受到:“臣在想,陛下是要和臣說什麽事情。”
“老東西,還是那麽的精。”始皇帝笑了笑,說道:“那臭小子發現,項梁手中有我大秦的裝備,甚至是我大秦的大型弩車也是有。還有,南邊那也傳回來消息,說周不通潛回鹹陽了。”
李斯眉頭一皺,說道:“先不論周不通的事,項梁手中有我大秦的裝備,甚至是弩車,看來朝堂之中有人在支持這六國餘孽。”
李斯一邊吃着玉米粒,一邊問道:“你覺得會是什麽人?”
李斯想了想,然後搖頭說道:“陛下,臣也想不出來,朝廷之中有何人會支持六國餘孽的。”
“繼續給朕裝,朕看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去。”始皇帝卻不屑地說道。
李斯笑了笑沒有說話,因爲這還真不能說,有些時候裝糊塗是最好的。
始皇帝也看出了李斯的心思,直接說道:“李斯,你覺得宗室在我大秦,究竟有什麽作用。”
李斯當即說道:“陛下,宗室乃是大秦的功臣,當年陛下能登基,也離不開宗室的支持,大秦在一統天下的時候,宗室功勞也甚大。”
“是啊,宗室的影響真是大啊,要不是宗室的支持,朕也當不上皇帝,更是無法剿滅嫪毐。說不定朕哪天死了,宗室就廢了朕這一脈也說不定了。”
始皇帝說的時候一臉的輕松,但聽得李斯卻心驚不已。
始皇帝已經是說得很明白了,宗室對皇室的威脅太大了。
始皇帝又給李斯抓了一把玉米粒,然後接着說道:“宗室近年來的權利是越來越大了,我大秦的軍備,包括弩車,宗室都有涉及。如今若不是火藥在秦羲那小子手中,估計項梁手中已經有火藥了。”
李斯隻是一顆一顆地往嘴裏送玉米粒,就沒有搭話的打算。
“你這老東西,是越活越圓滑了。”始皇帝不禁笑道。
李斯停下手中的動作,說道:“陛下,宗室始終身上流淌着大秦皇室的血脈。陛下和宗室之間,乃是家事,臣是外臣,陛下的家事,本就不該聽。”
“還外臣了,你那女兒都把朕的兒子吃幹抹淨了,還外臣了。”始皇帝說着用一粒玉米砸了李斯一下。
李斯一個低頭就躲開了,說道:“陛下,您這就不厚道了,是秦羲殿下将臣的女兒吃幹抹淨了吧,臣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啊,現在都不怎麽回家了,一天天在那商會忙的,飯都吃不上。”
“就算孩他娘,上次去見臣那女兒,臣那女兒都廋了,而且還熬了一夜在算那商會的賬本,孩他娘回來就哭了,臣的心也是疼啊。”李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得那叫一個生動形象。
始皇帝看着,一下子竟然也沒法說了,隻能急忙轉移話題說道:“行了行了,朕是要和你說宗室的事情,他們小一輩的事情朕可不摻和。來,你來說說宗室的事情吧。”
“陛下,臣真的不好說,您還是不要逼迫臣了。”李斯拱手說道。
“不說啊,那你就别回家了,在宮裏陪着朕吧。”始皇帝直接耍起了無奈。
始皇帝太了解李斯了,你要是不耍點無奈,根本撬不開這家夥的嘴巴。
李斯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是真的躲不過去了,隻好說道:“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宗室了?”
始皇帝微微一笑,說道:“百年前,太祖孝公削弱過一次宗族,保住了大秦基業,更是奠定了一統天下的基礎。而如今,百年過去了,宗室死而複生,這就像一個車輪,周而複始、”
“朕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朕要打斷這車輪!讓他再也沒辦法轉起來!”始皇帝看着李斯地說道。
李斯頓時感到了一陣寒意,汗珠都流出來了。
始皇帝看到李斯頭上的汗珠之後,笑道:“老東西,熱就脫件衣服,朕又沒把你當外人。”
“是是是。”李斯一邊脫掉外面的長袍,一邊說道:“陛下,若是如此的話,宗室必然全力反抗,鹹陽怕是又要經曆一次嘩變了。”
始皇帝将一粒玉米丢進了火爐,火爐内立即燃起了一道小火苗。
“嘩變,恐怕宗室早就準備好了。宗室要的可不是未來的儲君,而是朕下台。想要朕下台,就隻能殺了朕,而能殺朕的,也隻有周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