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媛見狀暗自叫苦,知道阿黃急馳之下終究還是不小心踩傷了行人,顧不得再與索薩說話,搶上前攙扶道:“要不要緊,我馬上送大叔上藥鋪診治。”
青衫漢子呲着碩大的黃闆牙,額頭黃豆汗珠順着幹瘦面頰滾滾淌下,不住口呻吟道:“痛得着實厲害,這條腿今後怕是廢了。”
徐淑媛聞言俏面雪白,嘴唇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街上行人見有熱鬧可瞧,轟地一聲密密麻麻圍擠過來,唾沫橫飛議論紛紛,皆道徐淑媛不該當街縱馬傷人,不少長相平凡的婦女妒忌徐淑媛生得美貌,更是污言穢語層出不窮,直把徐淑媛說得惡貫滿盈一文不值。
同性相斥乃是天性,何況徐淑媛美若天仙嬌媚可人,更是天生的罪過。
青衫漢子聽衆人七嘴八舌出言相幫,心中暗喜呻吟得更是大聲,三角眼偷窺徐淑媛雪白面孔,愁眉苦臉道:“你的馬不小心踩傷了我,姑娘可要養我一輩子。”
聽到養一輩子徐淑媛登時頭大如鬥,她偶爾刁蠻耍耍小姐脾氣,本性善良極講道理,見确是阿黃踩傷青衫漢子焉能耍賴不問,用力點頭道:“大叔實在對不起,确是阿黃不對,我一定負起責任足額賠償,絕不讓大叔吃虧。”
想想實在氣不過,纖纖玉指指向罪魁禍首,咬碎銀牙恨聲斥道:“不曉得發甚麽瘋亂奔亂跑,也不看看這裏是啥地方,回去後本姑娘就把你宰了煮成紅燒馬肉,給這位大叔吃了出氣!”
黃骠馬聽不懂人語,瞪大無辜馬 眼瞟着戟指怒罵氣急敗壞的徐大姑娘,忽地揚頸又是長聲嘶鳴,聲音清越宛若金石擊空,圍觀行人情不自禁倒退數步,交頭結耳稱贊“好馬”。
青癯老者凝神注視黃骠馬,見它腿長體健神駿無匹,目光也是現出贊賞。
徐太平聽二姑說要宰馬吃肉,不曉得乃是氣話,心中大急趕忙上前用力抱住徐淑嫒小腿,高聲道:“二姑千萬不能宰殺阿黃,平安把過年積攢的零花錢全都拿出來,買牛肉煮了給伯伯吃了消氣。”
轉頭向青衫漢子奶生奶氣道:“大伯,牛肉好吃得很,紅燒馬肉遠遠抵不上。”
圍觀行人哄堂大笑,都覺徐太平言語甚是童真有趣,徐淑媛見狀也不禁莞爾。
青衫漢子嘴角笑容一隐即逝,向圍觀人群偷瞄了一眼,抱住左腿苦着臉道:“這條腿肯定不成啦。我瞧姑娘穿戴不像有錢人,用不着養我一輩子,瞧這馬兒有幾斤力氣,載人拉貨甚有用場,姑娘不如把馬兒賠給我,劉三就用它載人拉貨賺錢糊口,養自己一輩子,姑娘你說可成?”
徐淑媛料不到青衫漢子劉三居然開口讨要阿黃,心中隐隐感覺有些不對,微一遲疑沒有開口說話。
劉三見狀呻吟得更是凄慘,圍觀行人幸災樂禍,都勸徐淑媛陪了馬兒了事。
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索薩忽地大踏步上前,捏緊拳頭沖劉三惡狠狠道:“徐姑娘,這種無賴賤漢最會裝瘋賣傻詐人銀兩,千萬莫要理睬,老子一拳打死再說!”
嘴裏說話擰身旋步,碗大拳頭帶着凜厲風聲猛地砸向劉三腦門。
劉三親眼瞧見索薩力制驚馬的神力,哪敢讓拳頭迎頭砸中,眼見拳頭即将擊中腦門,身子陡地後竄尺餘避開拳頭,猛地一個鯉魚打挺蹦跳起來,身法宛若狸貓矯健靈活之極,哪是挨踢受傷的憋屈模樣。
索薩站在原地沒有追趕,拍掌冷笑道:“好一條廢腿!”
徐淑媛聞言怔了怔,想了片刻才曉得自己中了無賴賤漢的碰瓷詐馬圈套,氣得俏面飛紅,叉腰怒視劉三。
圍觀行人見劇情反轉,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見劉三神情兇狠,無人敢上前出言指責。
見碰瓷詐馬被索薩識破,劉三白眼上翻嘿嘿一笑,無所謂地環抱雙臂,大模大樣站在黃骠馬前面,神定氣閑擺出無賴敲詐嘴臉。
索薩冷笑一聲,向徐淑媛道:“徐姑娘,你爲人太過老實,人家擺明設好碰瓷圈套,一心想要詐取你的寶貝馬兒。”
嘴裏說話大踏步走到驚馬處,俯身從地上拾起顆黑黝黝不起眼的石子,指着黃骠馬臀部一處不引人注目的傷口道:“這傷口就是賊子偷射暗器所緻,我站在人群中瞧得清楚,否則馬兒無緣無故怎會突然受驚狂奔。”
徐淑媛聞言低頭細看,果見石子微有血迹,忙轉頭望向黃骠馬臀部,見到一處極淺顯的傷口,隐隐現出幾絲淡淡血痕,若不細看瞧不出來,想是偷射暗器之人愛惜黃骠馬不曾使力。
徐淑媛見碰瓷詐馬證據确鑿,恨得咬牙切齒,闆着俏臉雙手叉腰,沖劉三冷聲道:“你與哪個狗賊合謀碗瓷詐馬,快些告訴本姑娘,否則今天姑奶奶就打斷狗腿,讓你真地成爲鐵拐李,一輩子瘸拐走路!”
手中馬鞭揚空輕抽,發出霹靂聲響。
劉三面孔陰沉,怒目瞪視壞了好事的索薩,雙手環抱沒有開口。
索薩上前一步,嗤笑道:“瞧你這漢子也有幾分真實功夫,應該是行走江湖的英雄好漢,怎地如此敢做不敢當,學那下三濫的潑皮無賴碰瓷詐馬,居然還不敢當衆承認。”
劉三明知索薩用言語相激,他在江湖也是響當當人物,武功高強自視甚高,哪受得了如此言語侮辱,漲紅刀條臉傲然道:“告訴你小子也是無妨,俺們兄弟在山裏做沒本錢買賣,見這馬兒神駿非凡,應該值得幾百兩銀子,想要弄到手倒賣發筆小财,既然被你小子瞧破,那就掌上見真功夫罷。”
說着前腿微屈左掌護腰,右掌橫放胸前,擺了個八卦遊身掌的起手勢青龍探爪,虎視眈眈盯住索薩。
索薩雙手環抱漫不在意,搖頭冷笑道:“就你一個恐怕不行,躲在人群偷射暗器的那位老兄,請出來見個真章罷。”
目光如電射向東邊人群,徐淑媛目光不由自主跟着望将過去,見衣着各異表情精彩,到底是哪個卻瞧不出絲毫端倪。
人群靜了片刻,忽地有冰冷聲音悠悠歎道:“本想毫不費勁把馬兒弄到手,可惜你這小子不識趣,硬要替那姑娘逞強出頭,看來不給些教訓都不行。”
随着說話聲音,原本熙熙攘攘密不透風的圍觀人群不由自主左右一分,一名與劉三同樣服色的中年漢子緩步走将出來,目光冰冷盯住索薩。
中年漢子身材高瘦面色青白,不苟言笑形似僵屍,讓人瞧了不寒而栗,似乎白日見鬼一般。
徐淑媛給眼角餘光一掃,嬌軀不自禁打了個寒噤,仿佛被千年寒冰凍住一般,急忙運轉内功護體,過了好一歇方才感覺好受了些。
她暗自心驚,知道中年漢子武功比劉三高出許多,自己極有可能不是敵手。
芳心莫名想起遠在漳州的施世軒,不曉得情郎在此能否敵得住中年漢子。
圍觀行人見到形若僵屍的中年漢子都吓得不敢作聲,有的膽小婦女忙不疊轉身退出人群,卻又舍不得熱鬧,遠遠立定觀看。
青癯老者負手而立瞧着熱鬧,見到中年漢子青白面色微咦一聲,目光炯炯仔細打量,嘴角噙着微笑,似乎瞧見了極其有趣的物事。
見到中年漢子劉三忙搶過去,漲紅刀刮臉低聲下氣道:“老大對不住,劉三沒能唬住小妞,被那小子詐了出來。”
中年漢子面無表情,瞧也不瞧劉三一眼,冷哼道:“你也是混了多年的老江湖,居然瞎了招子如此沉不住氣,哪有半點老江湖的模樣,等會回去自領三十軍棍,禁閉三天方許出來。”
劉三曉得就此揭過,臉現喜色高聲答應,閃身站在中年漢子身後,仿佛來了主心骨,得意洋洋瞧着索薩,絲毫不擔心會出乖露醜。
徐淑媛見兩人大模大樣說話,絲毫不把自己瞧在眼裏,氣得俏面鐵青,擺出大茶壺架勢怒喝道:“你們說完了沒有,說完了快些滾蛋,莫要礙了姑娘騎馬出城。”
她瞧出中年漢子模樣不太好相與,因此倒也沒敢向他索賠傷馬賠償,隻想盡快了結此事。
中年漢子冷哼一聲,對貌美如花的徐淑媛不理不睬,自成從上到下打量索薩,見他在自己冰冷目光注視下居然面不改色,絲毫沒有感覺畏懼害怕,不禁暗暗稱奇。
中年漢子以寒冰神掌馳名江湖,自出江湖以來殺人無數,沾滿鮮血兇名昭彰,是江湖上極有名氣的辣手人物,尋常武師被冰冷目光盯住早就吓得魂不附體,哪像索薩渾若無事毫無異樣,莫非竟是名家子弟大有來頭。
中華大地人才輩出英傑衆多,國姓爺撤退來台不少前輩高人不願腆顔事虜,舉家遷口跟随前來,因此台灣雖然僻處海外,倒也不乏武林高手。
中年漢子走慣江湖見多識廣,想到這裏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無意招惹得罪不起的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