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區的獨立小院子給住戶提供了清幽封閉的環境,卓奚就在院子裏尋了個樹蔭處搭起了畫架。已經是夏末, 院子裏的垂絲海棠挂了果, 青澀的小果子挂滿了樹梢, 卓奚尤愛這些小東西,于是把它們當成了入畫對象。
這個過程中, 她一點沒有和束白真交流過。
在卓奚沉默着低頭調色時,束白真來到了她身後, 躊躇片刻, 她低低地喚了一聲。
“卓奚……”
在她叫對方的名字時,她已經做好了對方不會回應她的心理準備,她了解卓奚, 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被無視的可能性有多大。然而, 她的預想再一次出了錯。
“你出門時沒帶手機?”
卓奚回她了, 隻是她沒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一臉迷茫,卓奚見了, 微微蹙眉,再次問道:“帶着?”
“……帶着。”
“哦。”
“……”
對話突然中斷了, 束白真小心翼翼地擡眸看過去, 看到卓奚臉上的漠然,心頭像被針尖紮了一下,微微抽搐, 忽然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最怕的就是卓奚這副樣子了,即使是憤怒也好過……不在意。
她必須得承認,她一直在害怕着一件事,盡管她們确定了關系,那依然是她心裏的一道隐傷,這道傷讓她很不安。
她擔心自己随時都會被抛棄。
她有這個自信,自己之于卓奚,是十分特殊的存在,甚至可以肯定,卓奚喜歡着自己,但這份喜歡有多深,她不知道。
自己用盡所有深愛着卓奚,追逐着卓奚,所以愛得十分卑微,以至于每時每刻都在擔心,擔心自己會被抛棄。
就像現在這樣。
“卓奚……”
她叫着她的名字,看着對方平靜無波的臉,突然間感傷起來。
又有些委屈,這讓她有些想要哭泣。
她唾棄這樣的自己,卻不能阻止自己。每一天都比昨天更愛一點,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在意一點,于是每一天比昨天更加不安,她想,也許自己某一天會在這場追逐中粉身碎骨。
她大概會在某天崩潰掉。
然而無法抽身離開,卓奚的一個施舍一般的笑容都足夠引誘她墜入更深的迷戀中去,她變得一點不像自己。
好想把她真正地占爲己有。
這個想法一掠過心頭,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她被自己那一瞬間的瘋狂感到心驚,呼吸急促了幾秒。
等漸漸平複下來,擡眼的刹那她看到,卓奚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調色,此刻正死死盯着她。
心跳一滞,她扯了扯嘴角,僵硬道:“你怎麽這樣看着我?”
“你臉紅了。”卓奚道,語氣中并沒有包含多少探究的意思,好似隻是随口道出一件事實,“很熱?”
“啊?”束白真條件反射地觸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龐,高熱的溫度提醒着她,她因爲某個原因臉充血了,不是羞澀,是因爲……興奮。
她因爲某些瘋狂的念頭而興奮了。
她爲自己擁有這樣的想法而感到羞恥,也因爲突然變得陌生的自己而感到後怕,她的指尖發顫,面上勉強維持着鎮定。
“可能是吧。”她目光遊移,“夏天都快過去了還這麽熱……”
卓奚掃了她一眼,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轉而問她:“你來這裏做什麽?”
“你生氣了不是嗎?”束白真苦笑,“我想了想,我必須爲自己辯解,否則我擔心你因爲某些誤解而遠離我。所以我來了。”
“哦。”
卓奚看上去并不在意,但她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專注地看着束白真,從一點來看,她心底還是十分在意束白真的解釋的。
束白真也發現了這一點,微微松了口氣:“那個給我打電話的孩子,她有過一段不好的經曆,她很依賴我,我不能對她棄而不顧……”
卓奚打斷她:“所以,你的愛好是當保姆嗎?”
“我隻是……”
卓奚再次打斷她:“你對我也是這樣?”
“什麽?”束白真沒太懂她的意思。
卓奚沉默了一會兒,直視着她問:“你很享受别人的依賴?”
“……”
束白真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太驚訝了。
直到現在她才有些明白了,卓奚和自己莫名冷戰起來的原因其實是因爲……她覺得自己和她在一起隻是因爲享受别人的依賴?
這可一點都不好笑。
她确實對卓奚事事依從,但她這麽做的目的從來不是想要得到卓奚的依賴,她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着對方而已,沒想到會産生這種無厘頭的誤會!
她可以認爲是因爲卓奚在意着她才會往這麽奇怪的方向想嗎?
她可以這麽認爲嗎?
心情突然好起來,束白真的眉梢染了絲絲笑意:“我确定我并沒有這麽想過。小奚……”她回視着她,向她毫無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真誠,“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說完,又歎息道:“不管說多少次都可以……”
“我愛你。”
“如果隻是享受别人的依賴,我一定不會這麽執着你。你大概不知道,你的一些言行舉止傷人多深,可我仍然追逐着你。”
“我隻是祈求着呆在你身邊而已,就是這麽地……深愛着你。”
或許終于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麽羞恥的告白,束白真的臉紅透了。她現在非常覺得不好意思,如果可以,她都希望自己生出了個龜殼,好讓她躲起來,但她沒有這麽做,因爲她還想告訴卓奚:
“小奚,我們不要冷戰了,好嗎?”
卓奚沒有立刻回答她。
她似乎在沉思着什麽,從面上的表情來看完全無法探知她心底的想法。于是束白真的心情由羞澀轉爲忐忑了。
就這麽沉默很久之後,卓奚動了。她轉身從筆筒裏抽出畫筆,在畫布上空描着,似乎打算畫畫了。
見此,束白真臉色白了一點。
她不由得去想,卓奚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或者聽進去了根本不在意。
是的,一直以來就是這樣。卓奚她很少顧及别人的感受。
她越想越不好受。就在這時,她聽見卓奚“嗯”了一聲,很輕,就像一吹即散的雲煙,她幾乎要以爲自己聽錯了。
然而她很快又注意到了一點,讓她大感意外的一點——她發現卓奚耳尖紅了。
這個發現讓她震驚,于是再看過去時,卓奚沉寂無波的表面看上去更像是在掩飾着什麽了。
她眨了眨眼,不太敢相信。
“别看着我。”卓奚頭也不擡道。
束白真沒忍住揚了揚嘴角:“好。”
她嘴上這麽說着,眼睛卻像黏在對方臉上一樣,目光一而再地劃過那泛紅的耳尖,于是她沒有漏過卓奚的耳尖變得更紅了這一幕。
卓奚真的在害羞,因爲自己的告白。
沒有什麽比這個發現更讓人愉悅了。
洋溢的笑意傳遞出去,這讓卓奚産生了自己正處于勢弱的一角,于是不滿了,她皺眉:“你笑什麽?”
“随便樂樂。”
“……”
卓奚不理她,束白真靜靜地守在她身邊,看着她揮舞着畫筆糟蹋畫布,過了一會兒,她開口輕聲問:“小奚,我父母要來A市了,你要和他們見見嗎?”
卓奚手上一頓,原本就很糟糕的畫作添上了一筆敗筆。
“不是說好了忙完這一陣去見他們嗎?”她道。
“碰巧他們來了嘛。”
束白真打量着她,見她沒回話,微感失望,但沒有勉強她的意思:
“好吧,忙完這一陣……”
“什麽時候?”卓奚問。
束白真聽出這話的言下之意,重新高興起來:“就這兩天的事。”
“哦。”卓奚頓了頓,問,“我該準備什麽樣的禮物?”她對這種事可不擅長,應該說,她能想起送禮就算不錯的了。
束白真笑笑:“女兒伴侶這一身份怎麽樣?”
卓奚睨了她一眼。
束白真擺手:“開玩笑的。”
卓奚低頭繼續畫畫。
束白真看着她的側臉入了迷,等回過神來時,指尖已經觸碰了上去。卓奚扭頭看向她,用眼神詢問她想做什麽,束白真立馬道歉。
“抱歉,不自覺就……你繼續。”
指尖的觸感還在,束白真握緊了那隻手。
這一次的冷戰似乎有驚無險地度過了,可她心底的不安并沒有徹底消失。它們就像饑餓的兇獸一樣吞噬着她的理智,平和的表象遮掩着她日漸茁壯的貪欲。
如果……能夠真正屬于她就好了。
這個念頭再一次探出頭。
卓奚手中的畫筆落下最後一筆,她歪着頭打量幾秒,移開換上一張新的畫布,擡頭對束白真道:“你站對面,我給你畫一張?”
“好。”束白真微笑着應和道,就和以往每次一樣,她沒有拒絕她的要求。
她站到垂絲海棠木下,清麗地臉染上淺淡的笑意,按照她的要求擺出姿勢。
卓奚卻隻是看着她不動。
“怎麽了?”束白真笑問。
卓奚收了畫筆,興緻了了。
“不畫了。”
“爲什麽?”束白真驚訝。
卓奚道:“畫出來的你沒有真人好看。”
束白真:“……”
她驚訝極了。
向來毒舌的卓奚竟然會誇獎人,姑且算誇獎吧,她怎麽能不驚訝?!
束白真眼中笑意更甚,她走近她,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眼眸晶亮:“謝謝誇獎。”
在說出這句話時,她心底一個聲音在叫嚣:這個人,她永不放手。
永不。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寶寶要準備公考,所以所有的文都暫停更新,祝福我吧,哈哈哈
這文暫時收個尾,看得出還有後續吧,等我弄完考試後再續寫哈,麽麽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