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什麽?”老夫人怒斥一聲,将驚呆的衆人驚醒。
李氏也滿臉不悅道:“他本是斷絕之相,但你妹妹親自賜福,如今已有了子嗣,休要在胡言亂語!”
真是冤孽,生下她果真沒落到一絲好。
沈大人眉頭隐約閃過一抹不悅:“這位是?”
李氏皺了下眉頭,下車與沈夫人道了歉。
“這便是嬌嬌那不成器的姐姐。養在鄉下,口無遮攔,說話沒大沒小。前兒個,就是她将嬌嬌氣得搬了出去。”李氏歎了口氣。
“沈大人莫要見怪。”
穗穗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可真有意思,他面相依舊是斷絕之相,哪裏來的子嗣?”
沈夫人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笑着道:“你可不能因爲嫉妒小福寶,嫉妒妹妹,就往嬌嬌的賜福上潑髒水啊。”一句話,便将穗穗的行爲定義爲嫉妒。
穗穗原本不願多事,可此刻當即坐直了身子。
“瞧瞧沈夫人大人有大量,都沒跟你計較,還不下來和沈夫人道歉?”
李氏滿心不悅。
“是不是潑髒水,這位大人查一查身子就知道了。子女宮塌陷,一般身子是有缺陷的。”
自古以來,男女不孕,皆是查女子。
極少查男子的。
“胡鬧。穗穗,你聽見娘的話了嗎?下來認錯!”李氏面色嚴厲,眼底已經滿是不悅。
“沈大人沈夫人乃是少年夫妻,府中連個妾室都沒有。你說這話,豈不是在離間二人感情?娘從未想過,穗穗你是這般惡毒的孩子。”惡毒二字,都從李氏口中說了出來。
但凡有言嬌嬌在,她永遠也不可能看見穗穗。
沈大人夫妻面色鐵青。
沈夫人更是捏着娟子垂淚不語,沈大人心疼不已。
“莫哭,我從未懷疑過你。你我執手二十年,哪裏是小丫頭可以胡說離間的。”沈大人滿是心疼。
他和妻子十二歲那年認識的。
那年妻子年幼,無意落水,大冬天的,是他将其救了上來。
随後兩人互生情愫,一切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兩方人馬堵在官道上,身後漸漸有人不滿,已經派小厮前來問話。
穗穗依舊不認錯。
“他就是無子之相。他官運亨通,兒女該是大富大貴之相。可那兩個孩子,明明就是平凡無奇且無官财之相。”穗穗絲毫不改口。
老夫人氣得大罵孽障。
兩方人馬漸漸有些失控。
正在這時。
“那輛馬車是不是太醫院署的馬車?”阿月指着不遠處停留的一輛青色馬車。
沈夫人眼神一慌,輕輕捏了捏袖子:“相公,我們回去吧。”沈夫人眼中含淚,已經是半倚靠在沈大人身上。
可阿月動作快,直接快步上前将此事說出來,請了太醫院署下馬車。
院長今年已經六十,是個精神抖擻的小老頭子。
身後的藥童背着藥箱。
沈夫人眼中的淚幾乎要落下來,近乎哀求。
沈大人這一刻,不知爲何,瞧見夫人的驚慌失措,莫名的多了一絲不安。
他和妻子相濡以沫近二十年,第一次,瞧見夫人這般模樣。
他潔身自好,夫人端莊賢惠,兩人一直是恩愛的形象。
“夫人,隻是診脈,不要緊的。咱們在府上,也是每個月都請平安脈的。”沈大人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瞧見她雙手冰冷,甚至有幾分顫抖。
沈大人心頭猛地一痛。
連呼吸都變得緊張起來。
他不由得朝着馬車上那小女娃看去,女娃生的唇紅齒白面容嬌憨,此刻她看着自己的目光……
格外的同情。
那目光刺傷了他。
沈夫人幾乎是挂在他身上,毫無力氣。
兩個孩子也不安的哭了起來。
“沈大人,别聽這死丫頭胡言亂語。您若是診脈,豈不是對夫人的質疑,對夫人的侮辱。”李氏狠狠的剜了一眼穗穗。
穗穗雙手一攤:“說實話的人,總會面對各種诋毀。”
“太醫就在眼前,你查還是不查,全憑你自己願不願意。”
說完,穗穗招了招手:“送一匹馬給沈叔叔,青青草原可養馬。”
沈大人臉色陡然一黑。
到底誰養出來的娃,這麽古靈精怪。
承恩侯府,養不出這麽鍾靈毓秀的孩子。
即便是最拿得出手的小福寶,其實也帶着幾分成年人的世俗。
沈大人瞧見那匹馬,深深的歎了口氣:“流螢,扶着夫人。”沈大人輕輕推開渾身發軟的夫人,朝院長走去。
沈夫人渾身無力,大冬天的冷汗直冒。
沈大人拳頭緊握,對着院長行了一禮。
兩人算是同朝爲官,素日裏也是熟悉的。
“沈大人,請伸出手腕。”院長淡淡道。
但他行醫多年,隻觀面相,其實隐隐有所猜測。
此刻兩方人馬都停到了邊上,周圍的馬車反倒沒有離開,皆是聚攏。
沈大人是個君子,也不在意旁人圍觀。
反倒是沈夫人神色發白,幾乎站立不穩。
李氏心頭咯噔一聲。
院長診脈後沉默良久,沈大人輕歎:“大人直說便是。”
太醫院長歎了口氣:“沈大人身子骨極好,但似乎……留有一處暗傷。不利于……不利于……”
“子嗣。”
院長此話一出,衆人嘩然。
言家老夫人身形一晃,死死的看着院長。
“以老朽診斷,沈大人此生,極難有子嗣。”
衆人轟然。
“怎麽會?沈夫人明明生下了雙胞胎!”
“孩子都一歲了,這麽說的話……”
“那孩子,不是沈大人的?”
衆人議論紛紛,沈大人面色難看,他并未看向兩個孩子,隻看向頹然驚恐的坐在雪地裏的相濡以沫的妻子。
沈大人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仿佛喉嚨被堵死了一般。
突的,從沈家馬車後沖出一個兩鬓斑白的老婦。
“我打死你這紅杏出牆的,我打死你這不安分的賤人!!你居然給我兒蒙羞,你居然給我兒帶綠帽子,混淆沈家血脈!!”
“沉塘,拉她去沉塘!!!”
“言家,這就是你給沈家賜的子嗣,賜的福嗎?!”沈老夫人氣得破口大罵。
“你這人怎麽說話呢?怎麽還怪小福寶了,小福寶也是好心。”
“呸你娘的,這福氣給你要不要?這好心給你要不要?”沈老夫人啐了一口,直接吐在了李氏臉上。
“啊!!!”
李氏惡心的尖叫。
穗穗捶着腿坐在馬車邊緣,清唱:“愛是一道光,綠到你發慌……”
言嬌嬌,我将會把你所有的賜福,打回原形!
大庭廣衆下,所有人親眼所見!
沈大人……
累了,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