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趴在城牆上,露出個小腦袋,墊着腳瞧着漸行漸遠的車隊。
小臉苦哈哈的。
“方才還那麽大義凜然的将她勸走,現在又哭鼻子啦?”傅九霄好笑不已。
穗穗抽了抽鼻子,紅着眼睛道:“喜歡一個人,自然是希望她過的更好。”
“這才是大愛。”
傅九霄怔了一下,輕輕摸着她的腦袋歎了一聲。
“難怪大家都寵你。”年紀雖小,但看的比誰都明白。
此刻夜色漸濃,一場小雪紛然而至。
傅九霄擔心她受涼,便将她哄了下來。
剛下來,便聽得宮人前來禀報:“陛下,太後請穗穗姑娘過去。”派來的,還是個眉清目秀極其好看的小太監。
這,大概就是太後的投桃報李吧。
傅九霄臉色陡然一黑。
“讓母後好好在長信宮歇息歇息,等除夕宮宴再出來。”
哦豁,太後被變相的關禁閉了。
待小太監離開,傅九霄才黑着臉道:“穗穗,下次可不許帶太後胡來了。太後乃是天下女子表率,這般于理不合。”
且新帝初繼位,朝堂不穩。
若後宮大亂,必定會引起朝廷動蕩。
“什麽叫女子表率?可太後她并不快樂。”
“她都熬死了先皇,那她可以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了呀。”
傅九霄腦瓜子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熬死了先皇,你這可真敢說。
“先皇已死,她想過什麽樣的日子,自己可以選擇。還有女子表率,穗穗并不喜歡女子守寡一生的表率。”這個世界崇尚男子死後,寡婦爲其守節一生。
至多死後,給個貞節牌坊。
但限制了女子的一生,這一輩子都在孤苦寂寥中度過。
“穗穗,這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流傳千年,要推翻這一切太難了。”這一切,根深蒂固,頭一個要面臨的,就是朝堂以及天下男子的反對。
傅九霄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也不知道,兩人爲何從太後找小白臉,上升到了女子該不該守寡的話題。
而且她才五歲,哪裏知道的這些!
“太難就不去做了嗎?你是皇帝,是唯一能做到的人!你都不去做,還有誰能去做?”
穗穗雙手環抱,眼底很是不滿。
嘉嘉這一生的悲劇,因爲她娘未婚先孕。
太後年紀輕輕就得守寡,這大越天底下還有無數女子在守寡。
但凡寡婦再嫁,都是惹人不恥之事。
這些,都是對女子的枷鎖。
對女子的束縛和不公。
王公公雙腿打哆嗦,整個人都縮成一團,隻恨自己不能瞎了眼睛聾了耳朵。
居然有人敢跟皇帝拍闆吵架。
而且将皇帝氣得來回踱步,王公公都給吓懵了。
早已和一衆宮人跪在角落不敢吭聲。
免得殃及池魚。
“穗穗……”傅九霄見她小臉都氣得通紅,不由軟了聲音。
穗穗在秀山縣,要求女子一同入學接受教育,就能看出來,她對一切早已不滿。
穗穗小腦袋一扭:“别跟我說話!哼!”
她肩膀上的兩隻小鹦鹉,頓時扇着小翅膀怒罵:“都是些臭男人。”
“臭男人向着臭男人……”
“同流合污,狼狽爲奸……”
“臭東西臭東西臭東西……”
兩隻鹦鹉簡直就是她的嘴替。
在她罵不赢的時候,立馬開始幫腔。
皇帝被兩隻鳥指着鼻子罵。
傅九霄這手指頭,還被鳥啄了一口。
王公公看的觸目驚心,渾身都在哆嗦。
言家這丫頭,怕是真的恃寵生嬌,沒了分寸,哎,到底年紀小啊。
王公公心裏不由惋惜。
果然,皇帝越發憤怒。
眉宇間都帶上了陰沉:“我當真是太縱着你了!!”
穗穗轉頭沉默的看着他。
一大一小氣氛緊繃。
穗穗抿了抿唇,黑着臉,扭頭就往宮外走去。
傅九霄見她這不聲不響就要走的模樣,越是憤怒。
“你走,你走!走了就不要回來!朕真是太縱着你了!”傅九霄袖子一甩,與穗穗背道而馳。
“朕要是回來找你,就是個王八!”
“朕這次絕對不低頭!”
穗穗氣鼓鼓的出了宮:“憑什麽女子要守寡?憑什麽男女如此不公?你是皇帝,你都不去做,還有誰能做?”穗穗氣得龇牙咧嘴。
“不理就不理。”小家夥抿着唇,走着走着就紅了眼睛。
“不回就不回,誰回誰是小狗!”小家夥紅着眼睛就回了承恩侯府。
老侯爺來,都給關在了栖神院外。
穗穗氣得晚飯都沒吃,悶頭就睡。
第二日一早,果然染了風寒。
昨兒冒雪回家,又氣又怒,出了一身的汗,這會就有些發燒。
嘉嘉不在身邊,阿月匆忙趕了回來。
剛喂她喝完藥,便聽得門外有人禀報。
“小師叔,門外有人求見。說是叫什麽勝男……來給您報喜了。”
穗穗從床上坐起來,勝男?
“快讓她進來。”
果然,那高挑黝黑的女子便是吳勝男。
“我打聽了好久,才知道您搬來京城了。姑娘,第一次見您就不像普通人,原來真是侯府流落在外的嫡女啊。”吳勝男很驚訝,但又在範圍之内。
這樣的丫頭,明顯就不像貧瘠的邊關能養出來的。
“我啊,今兒是來給您還錢的。過年了,總得清賬不是。”
“您怎麽病了?可看過大夫吃過藥了?”吳勝男見她一副委屈的模樣,小臉通紅,想來還在發燒。
“不礙事,姑娘已經吃過藥了。”她這哪裏是風寒,是給自己個兒氣得。
小小年紀,氣性這麽大。
吳勝男喜滋滋的,比起上次來整個人都豐腴了幾分。
“沾了姑娘的光,咱們今年可真是大賺啊。”吳勝男從懷裏掏出一張契約。
“這是咱們說好的,分成下來您得了八萬兩白銀。三軍的承諾,您需要的話,随時可以兌現。”
“這裏還有一部分地契,前幾年收成不好,大多數人都是用地契和鋪子來換的。”
十二個鋪子,三個莊子,還有一百八十畝地。
阿月管财務,當即将一切收好。
穗穗怏怏的,心情不好。
吳勝男很感激言穗穗。
自從有了這畝産千斤的種子,三軍再也不怕餓肚子了。
今年,平均下來畝産七八百斤,雖然不達千斤,但已經是往年的兩倍。
“瞧着姑娘心情不好,正好我家主子也在京城。不如讓主子來給您跳兩曲兒,給您助助興,看個樂子?”
“要是跳的不好,就讓他重跳?”
吳勝男忘了去年挨的闆子,當即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