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弓箭手,不斷的嗖嗖嗖射出利箭。
護衛隊隻留了百人鎮守,其餘人皆是踩着雪闆沖了出去,正好打對方一個出奇制勝。
言川緊皺的眉頭隐隐松開。
訓練有加且連年征戰殺人如麻的将士,和隻會舉着鋤頭刨食的農民,誰都知道其中無法跨越的鴻溝。
隻因爲,他們有了穗穗。
穗穗教會他們雪闆。
穗穗給他們換回來軍體拳,強身健體。
穗穗教他們搶回武器。
穗穗教他們偷偷保存一縷天火。
言川知道,若是沒有穗穗,即便自己今兒将腦子榨幹,就算言朗今兒一箭帶走十人,也挽救不了局面。
言川微微抱緊了穗穗。
“讓林大夫做好準備。”言川吩咐一聲,立馬有人将林青接了出來。
林青是大夫,但在局勢不曾明了之前,他們并未讓他出現。
他們就這麽一個大夫,可不得省着點用。
逃生洞裏的林氏眼睛哭的紅腫,手腳都蜷縮着極其緊張,肚子都緊張的輕微收縮。
“莞娘,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若是出了事,他們在戰場上怎麽能安心?”一衆村婦面色蒼白,都忍不住偷偷拭淚。
真的想不到啊。
他們日日練習的拳法,練習的雪闆,竟然真的是來救命的。
以前埋怨小村長,現在恨不得自抽耳刮子。
不足四歲的村長獨自在外面對敵人,而他們竟是在村長準備的逃生洞裏,苟且偷生。
林氏的相公,長子,次子,三子,幺女,全都在戰場上。
這讓人不得不佩服與敬意。
以前總是與林氏掐尖比較的周氏,都不由紅着眼眶,蹲下身輕輕撫着她的肚子。
“你瞧瞧,你肚子裏孩子多害怕。”
“他們都在戰場上,你若是有什麽好歹?你說他們怎麽專心禦敵,你說他們會不會分心?”周氏聲音哽咽,林氏一家是全村的大恩人了。
在逃生洞沒有出現之前,她甚至已經準備好了自缢。
女人落在敵軍手中,生不如死。
林氏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她懷中,此刻哪裏還有什麽隔閡,整個王家村凝爲一股極強的信念。
“他們若出事,我該怎麽辦……”林氏低聲呢喃,幾乎不敢想後果。
林老太太緊緊攥着她的手,林青也被接了出去,小舅母死死的抱着安哥兒。
深怕孩子小,發出什麽聲音。
外面的打殺聲,衆人聽得分明。
不少人跪在地上祈求上天,求上天憐憫,求上天幫幫百姓。
幫幫他們的小村長。
敵軍漸漸靠近,不斷的靠近王家村村口。
厮殺也出現了傷亡。
穗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拳頭緊緊握着。
她在小舅舅治病用的水中,加入了一瓶純淨的靈泉水。
不斷有渾身是血的村民被擡下來,觸目驚心,又讓人心中生憐。
衆生皆苦,最苦的卻是普通黎民百姓。
城牆上的婦人拉弓拉的手臂發麻,幾乎擡不起來。
但衆人依舊咬着牙,下唇都隐隐滲出血迹,咬牙不斷的拉弓,不斷的射擊。
厮殺聲越發臨近,王家村護衛隊勝在一個出奇制勝。
雖然折損多,但王家村不懼死的那股勁兒竟是勉強能打個平手,穗穗輕輕松了口氣。
“抓住那主将!”言川厲呵一聲。
可那秦副将卻是奪下一匹馬,神色冷漠,眼底滿是殺意。
今日,果真是大雁啄了眼,陰溝裏翻船了!
他的八百将士,竟是折在這一個小小的貧瘠小山村!
此事不曾發生前,誰也不敢想!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今日主要任務是奪糧,若空手而歸,甚至連将士都折損在此處,隻怕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隻見他騎着馬便朝着此處沖來。
手中的長槍高高舉起。
言朗的弓,筆直的對準了他。
弓箭飛出去的那一瞬間,他手中的長槍直直的朝着瞭望塔飛刺而來。
槍尖,直直的對着穗穗。
她在言川懷裏,刺中她,言川必定也會一擊殒命。
在他眼裏,言穗穗隻是順帶的,而言川必定是主事人!
噗嗤一聲,言朗三支箭直接穿透秦副将的脖頸。
“穗穗……”
那那長槍也直接到了穗穗眼前。
直接瞄準她的眉心。
言川想也沒想直接伸手去攔,嘉嘉大驚失色,隻恨自己又矮又小,那一瞬間心髒都差點窒息。
長槍到了她的眉心。
幾乎觸及她的絨毛。
穗穗眼睛微睜,看着那長槍在她眉心處,停下了。
暴雪突然而至。
那突起的暴雪擋住了衆人的視線,隻聽得砰的一聲。
似乎聽得什麽東西破碎聲,但看不真切。
言朗瘋了一般沖下來:“穗穗……穗穗!!”言朗嘶聲力竭,連滾帶爬的沖過來。
嘉嘉亦是吓得心跳幾乎驟停:“小主子,小主子!!”
兩人皆是朝着言川的方向摸去。
哪知……
穿過紛紛揚揚的暴雪,卻發現言川依然抱着穗穗站在原地,言川表情呆滞,仿佛怔住了似的。
“穗穗,穗穗,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告訴哥哥,有沒有傷到!”言川聲音都在發抖,圍牆外的言漢生将衆人已經在收尾,聽得聲音急忙往後跑。
言川瞬間回神。深深的看了穗穗一眼。
微微斂着眉,收斂了眼中的驚懼。
環抱着穗穗的手微微收攏。
方才,那柄長槍直接停在了穗穗的眉心。
停滞不前。
随即,突然炸裂。
“穗穗無事,我帶着她避開了。”言川聲線微緊,不複往日的淡定。
言朗一怔,避開?
可四周隻瞧見散落一地的冰碴,并未瞧見那柄長槍。
言朗瞥了眼冰碴,這冰碴倒是像長槍的形狀。
但此刻不是問話的時候,言川微微松了口氣。
穗穗看着冰碴頓了頓,她的天道爹爹,永遠偏愛她。
“主将已死,其餘便是一盤散沙。穗穗,暴雪已至,你去底下躲一躲。”言漢生見穗穗并無大事,頓時安了心,立馬返回戰場。
“記得撈屍。錢财,衣裳,兵器,糧食,馬匹,所有東西都帶走。”穗穗是個雁過拔毛的,隻恨不能将對方扒幹淨。
穗穗說完,面上卻并無太多喜悅。
隻靜靜的望着秀山縣的方向。
“我要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