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去哪裏了?”小閱兒趴在父親懷裏,小聲的問道。
皇帝身形微頓。
抱着兒子微微吸了口氣,眼睛紅紅的。
“姑姑去了很遠的地方。”皇帝聲音沙啞,他自小就明白,妹妹和他,是不一樣的。
妹妹總是能無師自通,懂許多不屬于凡人的東西。
她随意之間,就能震懾三界。
他苦笑一聲,他和妹妹相依爲命,他甚至想要自私的将妹妹留在身邊。
一滴清淚落下。
他明白,妹妹不屬于自己。
他屬于衆生,屬于三界。
“父皇,下雨了……”小太子伸出手,窸窸窣窣的雨落在身上。
雨滴落在手上,帶着一絲絲金光。
“哎呀,是金色的雨。”隻見那雨滴化作一絲絲金色流光,落在身上便潤入肌膚,滋潤身子。
落入大地,便化作一道道精純的靈氣,哺育大地。
地面一絲雨水都沒有,全都幻化成靈氣。
“天道歸位,惠及三界。”天帝看着滿天金雨,微微歎了口氣。
言穗穗靠在傅九霄身邊, 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氣。
她軟軟的滑倒,傅九霄急忙扶起她。
“終究是留不住。”穗穗一張臉笑的比哭還難看。
一絲絲金雨落在她身上,讓她徹底的涼。
“我的女兒……”穗穗眼底盛滿了眼淚,可她一滴也不敢落下。
今日是女兒的好日子,孩子不願看到她這樣。
“母女緣淺,我甚至不曾陪伴她多少日子。”穗穗光是想想,就挖心的疼。
傅九霄強忍着淚意:“不怪你。”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天。
“大道無情,天道無私,從她出生,便注定了身份。”
“上天,不允許我們與她有太深的感情糾葛。”
“你我,都改變不了。”她是被選定的繼承人。
君華帝君呆呆的看着少女,看着她一往無前的飛升天際,化作點點星光,護佑三界。
“哇……”的一聲。
君華帝君吐出一口心頭血。
“帝君。”小童兒急忙去扶,帝君微微擺手,他依舊癡癡地看着天空。
她甚至,一眼都不曾看他。
她沒有絲毫留戀,追随她的大道了。
君華帝君唇角溢血,心底空落落一片。
他知道,自己丢失了最重要的東西。
再也回不來了。
君華帝君攤開手,金雨落入他的指尖。
金雨晶瑩剔透。
就如那一年,少女仰起頭,下定決定抛棄一切,要嫁給他的眼神那般決絕。
“恭送天道。”衆神跪地相送。
穗穗情緒波動過大,魂魄又開始動蕩,最終暈了過去。
傅九霄懶腰抱起她,懶懶的睥睨了一眼妖界,衆妖皆是渾身發抖。
他們玩蛋了。
最倒黴的始作俑者魂飛魄散,他們怕是也要吃大苦頭了。
倒黴,好倒黴。
居然拐了天底下最不能動的那個孩子。
小閱兒哭累了,已經在皇帝懷中沉沉睡去。
傅懷之讓人将孩子們送回各家,又以幾個孩子的表現,給足了封賞。
傅懷之見幾個孩子心性不錯,還挑了幾個做伴讀。
隻待他三歲啓蒙,就跟在身邊。
天道歸位,三界再次恢複井然的秩序。
混亂瞬間恢複平靜。
天道剛正不阿,大公無私,天地間一片肅清公正之象。
妖魔界被清掃,隻怕許多年都不敢再犯。
穗穗懷裏抱着一壺酒,傅九霄提着食盒。
偷偷将天道小像拿出來。
與傅知言有九成相似,可見傾注了多少心血與愛。
酒倒在小像前,将貢品擺出來,都是傅知言曾經喜歡的東西。
甚至還有街邊不入流的小吃。
“娘知道你喜歡人間吃食,快嘗嘗吧……”天地之間不允塑天道廟,這小像還是傅九霄和言穗穗親自雕的。
隻是不曾雕眼睛。
天道有靈。
畫目便有神。
言穗穗坐在小像前,絮絮叨叨的說着近況。
“你大嫂又懷孕啦,我看過了,這一胎是個小公主。”
“閱兒老是念叨你,時常夜裏哭醒。他自小就粘你……”
一隻五彩斑斓的蝴蝶飛來,落在貢品上,靜靜的聆聽她的聲音。
臨走前,蝴蝶落在穗穗臉頰上,落在眼淚上。
仿佛在幫她拭淚。
言穗穗一愣。
呼吸都變輕了, 帶淚的眼眸微閃,不敢驚動臉上的蝴蝶。
好一會兒,蝴蝶才揮舞着翅膀翩然離開。
言穗穗語無倫次的指着遠去的蝴蝶,傅九霄輕輕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知道。我們都知道。”她有她的職責與身份,知道,卻不能說出口。
言穗穗眼中含淚,眉宇間滿是驚喜。
傅九霄低聲道:“她啊,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
此刻的皇宮中。
頑皮的小太子趴在一顆高聳如雲的梧桐樹上,底下滿是焦急的小太監。
“殿下,殿下,您小心啊。”
“快去請陛下和娘娘。”
“快請太醫備着。”太監們渾身發軟,看的觸目驚心。
這若是跌下來,隻怕小命不保。
興許是下了雨的緣故,小太子坐在樹枝時,腳下一滑,小臉微微一白。
試圖伸手勾住樹枝。
哪知樹枝脆了,竟咔擦一聲,應聲而斷。
“啊!!”小太子猛地從高空跌落。
“殿下!”幾個伴讀吓得頭皮發麻,試圖用身子去接。
小身影飛快的降落,他害怕的眯了眼睛,隻覺氣血上湧,感覺到自己即将墜地。
誰知……
仿佛一道輕柔的風托住了他的身體。
躺在地上時,帝後恰好趕來。
皇後吓得渾身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跌跌撞撞的狼狽的爬過去。
小太子睜着眸子,吓壞了。
傅懷之亦是心口發抖。
“閱兒……”
“太醫,太醫!!”衆人驚慌失措的喚來太醫,哪知小太子卻是直接坐起了身。
“不疼,父皇母後,一點都不疼。”小太子回過神來,揮舞着手臂。
幾個太醫輪番檢查,竟是毫發無傷。
衆人驚歎不已。
小太子嘴唇動了動,皇帝揮了揮手,屏退侍從。
“父皇,我好像見到了姑姑。姑姑托起了我,她還對我笑……”
皇後緊張的身子發抖,一時半會還未停下。
隻抱着閱兒道:“她最喜歡你了。”
她一直與所有人保持距離, 不願太過親近,深怕衆人分别時難受。
唯獨對小閱兒,多了幾分牽絆。
“好想好想姑姑……”小太子趴在母後懷裏哭了。
“這顆梧桐樹,聽說栖過鳳凰。所以長得很高,是宮裏最高的東西了。”
“我隻是想爬上去看看,能不能看到小姑姑。我想告訴她,我想她了……”
傅懷之摸了摸兒子頭,并未斥責他。
隻低聲道:“她都知道。”
她知道,哥哥也想他。
所有人都想她。
凡間。
不知何時,羅山村的小木屋,修繕一新,又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裏面住了個容貌俊秀,滿身清隽的公子。
他日複一日的守着這個家。
哪裏有不平事,哪裏就有他。
你愛三界。
我愛你。
那麽,我便愛你所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