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謝謝你讓平安重來一次,撫平了平安的一切不甘。能做你的妹妹,平安真的很幸運。”平安撐着綠色小傘,看着衆人接力沖進宮門。
“姐姐,你的子民,心中有你。”平安眼睛有些紅。
她擡眸看向半空中的君華帝君。
以及天空中隐隐厮殺的諸位神靈。
君華帝君眼中隻有三界,素來鐵面無私。
她一早便會猜到,他會逼迫姐姐出現。
平安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産房外。
林氏早已哭得喉嚨沙啞,全靠阿月扶着才能站起來:“我的穗穗,一天一夜了,我的穗穗該怎麽辦啊。有什麽沖我這般老骨頭來,别折騰我的孩子。”林氏跪在地上,額頭都磕出了血迹。
正說着,宮人急匆匆趕來,懷裏護着木箱。
“是百姓送來的萬字福……”
惠頤急忙接手:“母後,您看要不要送進去?”惠頤擔憂的看着太後,太後也在外等候一天一夜,整個人都老态了不少。
“凡間婦人生産,素有求百字福保平安的習俗。這萬字福,是百姓的心意,送進去吧。”太後手腳冰涼,神色蒼白。
穩婆已經一盆接一盆的水端出來,空氣中帶出一絲絲的血腥氣。
可皇後這一胎,依舊出不來。
惠頤點了頭,便推門而入。
屋内一股濃濃的血腥氣,瞧見屋内衆人神情凝重,心頭便猛地一沉。
宮人立馬關上門,産婦不能吹風。
“皇兄,這是宮外百姓知曉娘娘難産,特意送來的萬字福。”惠頤瞧見産床上毫無血色的穗穗,眼淚都差點落下來。
打開木箱,取出萬字福。
這是一床輕薄的錦被,上面細細密密的繡滿了福字。
有的歪歪扭扭,有的甚至看不出是個福字,但誠意滿滿。
百字福很寶貴。
萬字福更是極其珍貴。
每人隻能繡一個福,且不可假手于人。這裏大部分人都是現學現繡的。
且每一個繡福之人,都會特意食素三天,在繡上去時心中默念經文。
是一件極其繁瑣,也極其考驗誠心的行爲。
也難怪這萬字福,從穗穗懷孕便開始繡,一直到現在才送進宮。
傅九霄被驚醒,近乎顫抖的接過錦被。
一入手,他愣了下。
随即将錦被覆蓋在穗穗身上。
明明能感覺到一陣陣生機流逝的穗穗,此刻卻是怔了怔。
“這是……”
隻見那無數福字竟是散發出隐隐的金光,在繡線上遊走流轉。
無數福字漂浮于空中,瞬間阻隔天地的排斥。
“娘娘,看到頭了,娘娘!!奴婢看到孩子的頭了,您用力,快用力!!”穩婆驚呼大叫。
她從未接生過這般艱難的産婦。
明明孕像極好,可胎兒始終不冒頭。
甚至一動手,産婦情況便極速下跌。
此刻幾個穩婆頓時忙碌起來。
醫女上前診脈:“心跳有力,娘娘恢複了些。”
傅九霄死死拉着穗穗的手不願松開。
宮人試圖将他請出去,可傅九霄眼神冷冷一掃,誰都不敢再說什麽。
女子生産,乃血污之地,素來都不許男人進來的。
可傅九霄并不在意這些。
殿内重新想起穗穗的叫聲,林氏猛地脫力坐在地上。
“穗穗又清醒些了。穗穗……娘的穗穗啊。”林氏跌坐在地,俨然站不起身。
平安微松了口氣,她擡眸看向空中的君華帝君。
“你還不願出來嗎?你要眼睜睜看着三界毀滅嗎?”
“神界的熱血灑遍大地,他們都還在護着你呢。”君華帝君眉眼中露出一絲怒氣。
平安深深的吸了口氣,噗通一聲跪在林氏身前。
“娘,平安在此拜别娘親。求娘轉告相公,平安能做他的妻子,能做周家的媳婦,很開心。”平安對着林氏磕了三個頭。
随即飛升半空中。
言家後院那片巨大的蓮池,刹那間化作綠色的星光點點沉入她的身體。
她的身形越發凝實。
她立于半空之上,神色肅穆的看向君華。
“我與她同出一脈,與她同源之靈,我願替姐姐救世。”她聲音帶着幾分爽朗,即便立于半空中,也能感受到一道灼熱又震驚的視線。
她不敢回頭。
她知道,那是周翎。
周翎瘋了一般跌下馬,朝着她跑來。
“平安!!”
平安搖了搖頭,硬着心腸不去看他。
“君華帝君,平安也可以。”平安深深吸了口氣,眼中滿是決絕。
君華帝君清冷的眉宇輕皺。
“你?你們從頭至尾便是不同的。”
“她乃身負創世之能的創世神,而你,不過是她的情根。”
“當年,天帝就不該心軟。明明将情根拔除,卻又将其養在神界。竟是讓情根化靈,重新賦予了生機,且還孕育出了三魂七魄,成爲獨立的個體。”
君華帝君鐵面無私,此刻顯得格外不近人情。
“我……我既是成爲獨立個體,那我也能替姐姐承擔同樣的責任。”
“君華帝君,我姐姐從來不欠誰的,她想過怎樣的生活,你無權幹涉!”
君華帝君輕笑一聲。
谪仙般的仙君俯瞰衆生:“她不欠誰,可她一人,便能救三界衆生。孰輕孰重,豈能相提并論?”
“兒女情愛,皆是小愛。小愛豈可與大愛相比?”
“她那兩個孩子,亦不該留在世上!”
“必定會擾亂三界衆生!”
“你乃她情根所化,即便成爲獨立的個體,也成不了她!這天地衆生,誰都取代不了她!”
平安神色微白:“你不要傷害姐姐與兩個孩子,我去填結界,我會修複結界的!”
“我來補結界!”
平安緊咬着唇,觸目望去,三界一片瘡痍。
天空就像破了一般,四處都洩露出不屬于人間的力量。
平安轉頭看向周翎,隻低聲說了一句:“忘了我!”
整個人都朝着上空浮去,她渾身一點點散發出淺綠色的光芒。
一點點朝着神界上空而去。
“不要不要!平安,平安!!”周翎瘋了一般哀嚎,可依然阻止不了平安的消散。
平安眼角帶着一滴淚,她本是情根,是屬于穗穗的一部分。
能有此一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