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沉甸甸的心事突的一松。
傅九霄跪在地上,遞上一杯茶。
林氏擡手接過,喝了一口。
便是同意求娶的意思。
衆臣面面相觑,卻也明白皇帝所言非虛,十年啊!!
十年不成婚,就爲了等她及笄。
孤獨終老,他幹的出來。
出家當和尚他們都信。
當即便有禮部官員抄寫言穗穗的生辰八字。
并且訂下大婚時間。
如今正月初,距離穗穗及笄還有一年。
“言姑娘明年及笄,可帝後大婚是天大的喜事。一年時間,未免太過倉促……”禮部正嘀咕着要推遲一年。
便聽得皇帝一聲幹咳。
禮部侍郎語氣一收:“但帝後大婚能穩定民心,不如,就定在明年六月吧。”
傅九霄依然覺得漫長,但也知言家舍不得穗穗,便不再阻止。
“六月初六,帝後大婚。”
言穗穗入宮爲後的消息,猶如雪花般飛了出去。
待衆人離去,傅九霄悄無聲息的去了後院。
“穗穗,我來給你送大雁了。”傅九霄提着個食盒,裏面冒着蒸騰熱氣。
穗穗打開窗戶,冒出個小腦袋。
“我娘說,成婚前不可見面。她把門鎖了……”穗穗嘟囔着嘴。
傅九霄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這是他守護了無數年的小丫頭啊。
窮盡一生,她終于看到我了。
我不再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人,不再是三界中的芸芸衆生。
傅九霄眼神亮晶晶的,笑着将食盒遞給她:“今日我提大雁來提親了,你别掐死我送的大雁啊。”
上次傅無麟送大雁表心意,大雁活活讓她掐死下鍋了。
“我讓禦膳房給你備了兩隻熟的。”傅九霄極其真誠。
一隻鹵的,皮上焦黃,油汪汪的,輕輕一撕,裏面的嫩肉便爆汁。
還有一隻紅燒的。
兩個人隔着窗戶,吃着大雁說着悄悄話。
“娘說,出嫁的女兒都要繡嫁衣和手絹鞋襪……穗穗還沒有學會。”穗穗歎了口氣,她當年在國學院也學了女紅。
實在沒什麽天分。
繡的蘭花像枯枝,繡的鮮花像亂麻,還在傅九霄腰上挂了許久。
京中仕女還以爲是什麽流行風向,在京中很是風靡了一陣子。
穗穗回回見了都社死。
“無事,等我下朝後過來拿,我來繡。”傅九霄一臉淡定。
後來爲了讓穗穗躲過女紅,他把自己練出來了。
穗穗的畢業女紅,就是他完成的!
“那可不行,這是新娘子必須親手做的!”穗穗搖搖頭拒絕。
可傅九霄壓根不容她多說:“新郎官一樣的!等我明兒來拿啊!”
傅九霄在後院停留了半個時辰,見穗穗吃飽,才帶着食盒離開。
每一次分開,傅九霄都帶着深深的不舍。
“明日記得過來拿繡線呀。”穗穗揮舞着小手絹,眼裏含着幾分笑意。
外院的林氏卻是落了淚。
林氏心裏酸溜溜的:“這養女兒啊,就是不斷的看着她長大,看着她走遠。隻留下娘家人心酸……”
“當年抱到我身邊,那麽小小的一團。還沒巴掌大…… ”
“抱過來時奄奄一息,那承恩侯府是個心狠的,竟然不給她奶吃。”
“強撐着一口氣到了我身邊,我拿偷藏的私房錢買了小米,熬出米油喂給她。她卻虛弱的咽不下去。”
“後來啊,我一家家求,挨個求生了孩子的産婦。”
“大冬天的,膝蓋都凍爛了,人家才同意讓她吃一頓。”
“好不容易養到現在,讓别人給娶走了。”
“我這心裏酸啊,養大的閨女沒了。”
“養兒子是娶妻進來,養女兒卻是嫁女出去,要離開家庭,隻留下娘家落淚。”林氏哭的眼睛紅腫。
丫鬟眨巴眨巴眸子:“那可不一定,至少現在,有個人就是一起哭的。”
林氏頓了頓:“誰啊?”
丫鬟抿着唇偷笑:“太後娘娘啊……”
“太後娘娘上個月還在下賭注,賭誰家大冤種娶小郡主呢。”
“她還戲言,也不知哪家倒黴兒郎會被媳婦兒打斷腿。”
“她還傳授了許多禦夫之術。”
“現在啊,大冤種花落自家,還傳授了那麽多手段,恐怕眼睛都哭瞎了。”倒黴兒郎是自家的咧。
林氏的哭聲一滞。
太後,确實比她慘。
快樂,是需要對比的,林氏心中輕松不少。
按着傅九霄寵穗穗的程度,吃虧的搞不好是皇帝。
自家閨女,自家清楚。
第二日一早。
林氏便将禮部送來的針線拿給了穗穗。
滿滿一大筐。
“這麽多?”穗穗瞪大了眼珠子。
“這還算少的呢,民間女子成婚,是要自己繡鳳冠霞帔的。你是皇後,禮部會操持此事。鳳冠霞帔織造局會做好送來,你繡最後幾針就成。”
“隻是這小物件,怕是要你自己動手了。”
“這段時日,你便莫要與陛下見面。好好在家做針線……”這是民間的規矩,未婚男女,成婚前不可見面。
穗穗哦了一聲。
瞧見林氏離開,但院門口多了兩個嬷嬷。
穗穗挑了挑眉。
夜裏,傅九霄頂着一頭雜草出現在窗戶:“穗穗,把針線遞給我。”
穗穗将筐子遞出去,好奇的問道:“你怎麽進來的?”
“鑽狗洞啊。對了,狗洞有點小,下次挖大點啊。”傅九霄說完,就抱着筐子跑了。
穗穗想說點什麽,都沒來得及。
傅九霄在宮外便扔了筐子,将針線藏在懷裏。
還未回寝殿,太後身邊的嬷嬷便來了。
“陛下,太後娘娘想見您……”
傅九霄捏了捏懷中針線,見嬷嬷不願離開,便轉身朝着太後寝殿而去。
太後披着衣裳坐在殿前,眉頭緊皺。
“皇兒啊,有些事,母後得告訴你。”
“你是皇帝,自有皇帝的威嚴,萬萬不可讓人挑釁你的威嚴,即便是皇後,也絕對不可。”太後好想扇死自己,前頭才教了穗穗禦夫,扭頭就得打破自己的話!!
“要保證你帝王的尊嚴。”
傅九霄擺了擺手:“母後,您放心,兒臣說東,穗穗絕不敢說西!大男人說話,哪有女人多事的道理。”
“昨日兒臣就嚴厲拒絕了她的請求!您放心吧!”
“您放心吧,這個家,還是您兒子做主的。”針線活兒,她碰都别想碰!
太後點了點頭,兒子是有成見的。
傅九霄摸着懷中針線,哼,她想親自繡,想都别想!
針線活兒,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