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國與李興龍走下飛機,兩人來的匆忙,衣着打扮很商務,正裝褲與黑色男士夾克。各自臉上都有着些許的慌亂與顧慮,頗有種突然接到親人病危趕去醫院的模樣。
兩人都是一夜沒睡,實在是李易的消息過于驚吓。本來在帝京讀書,突然間來到了秦地,又突然間說結婚領證,這如何不讓爲人父母和長輩的他們驚慌?
對象還是名門望族,曾經的諸侯王室鹹陽赢姓趙氏。或許這個古老的家族已經落寞,由于曆史遺留問題被排擠在權力圈層之外。但對于李家這個農村的小宗族來說,依舊是需要仰望的龐然巨物。
況且婚姻本是人生大事,就算不是鹹陽赢姓趙氏,結婚對象換成一個普通人也足夠讓他們驚吓。
李易好不容易考上帝京,是李家最有望成才的一根獨苗,他這麽搞學業怎麽辦?
帶着種種的顧慮,兩人才顯得如此的驚慌。
不過相比起李父,大伯李興龍在擔憂之餘還有一些期待。他個人比較功利,要是結婚對象真的是名門望族,那他肯定是雙手雙腿支持。
就是讓他出彩禮也成,隻要能攀上高枝。
當然前提這是真的。
兩人走出機場,左顧右看入眼的是人山人海。很快一個相貌平平無奇,衣着簡樸的青年朝他們走來。
李父一眼就認出了李易,見到确實是自己兒子,不由的松了一口氣。
“爸,大伯你們來了。”
李易站在他們面前,看着兩人神色各異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疑惑:“怎麽了嗎?”
“你還好意思問怎麽了?”李父聲音微微拔高,一臉怒火但又極力的克制住自己。
他不是一個喜歡動手的人,從小到大都沒打過李易,也不曾當衆罵過他。能惹火李父的次數屈指可數,甚至可以說沒有。
他記得唯一一次父親發火是初中跟人打架,自己和趙四被人找來校外的混混群毆。當時溫文爾雅的李興國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一人攆着十幾個不良少年跑。
十幾歲的少年,除了未成年保護法給他們勇氣以外,不太可能打得過年富力強的大人。
李易的性格很大程度受益于李興國,平靜如水,怒起如海嘯。
“怎麽回事?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我……”
這時大伯站出來打圓場,道:“唉唉,說話這麽沖幹什麽?人沒事就好,我們還怕李易被抓去傳銷了,現在看來應該沒問題。”
他們也想過傳銷這個可能,李易被人騙去秦地傳銷,用結婚當理由勾引兩人來贖人。畢竟一個農村小子,突然說跟鹹陽赢姓趙氏之女結婚,怎麽看都像傳銷話術。
輕輕松松月入過萬,稍微努力月入10萬。
李易确實優秀,這一點大伯李興龍是認可的,但沒優秀到能讓鹹陽赢姓趙氏之女喜歡。
所以他們錢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對方怎麽說。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李易這副模樣絲毫不像是被抓去傳銷。
“李易啊,伱說的是不是真的?”大伯目光有些熱切的問道,“對象是鹹陽赢姓趙氏,這可是真正的世家豪族。”
“當然。”
李易點頭,大伯頓時喜笑顔開,拍着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說道:“好小子,有出息,實在是有出息。我之前聽你爸說你吊着兩個女人還不信,想着給你介紹一下對象,現在看來是大伯膚淺了。”
“大哥你别助長邪風。”李父有些不滿的說道。
“以騙到多少女性爲榮是爲無恥,哎我怎麽就教出這麽一個人。你對得起那齊地的姑娘嗎?人家怎麽辦?”
如果她要的話,我也不介意再領一個證。
李易隻是私底下嘀咕一句,他明白要是自己說出來,絕對會被拿皮帶抽。嚴重點說不定當場把自家老爹的高血壓給氣出來,當然他可以救活。
“得,那我不說了。”
大伯嘴上這麽說,但是那豎起的大拇指從未放下,并且小聲在李易耳邊說道:“對方要多少彩禮,如果不超過100萬的話大伯可以幫你出。”
“不用彩禮。”
“這麽好,你小子不會在騙我吧?等等,以人家的家世,好像确實不需要,但我們不能不給。”
大伯用力的拍了兩下李易的肩膀,道:“大伯把養老金壓給你,一定要入贅鹹陽赢姓趙氏,李家能不能飛黃騰達就看你了。”
“大哥……你别說了,我兒子有天賦,還沒落魄到靠入贅起家。”
李父還保留着一分教師風骨,仍然無法接受入贅這件事情。
“話是這麽說,但再有天賦沒資本隻能給别人打工。就電視上那些白手起家的億萬富翁,哪個不是有背景的?”
大伯李興龍更加務實,出去闖蕩過的他深知想要真正出人頭地難如登天。沒有相應的人脈和背景,擠破頭也鑽不進人家的圈子。
李易入贅鹹陽赢姓趙氏非但不可恥,反而是一步登天的機會。哪怕隻是一個旁系,對于他們來說也是天大的背景。
“大到科舉考官,小到治病上學哪個不需要點關系?況且李易他都領證了。”
兩人一邊争論,一邊朝外打了一輛車。
在車上,兩人又再三向李易确認了是不是真的跟一個鹹陽赢姓趙氏女子結婚。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他們隻能相信李易。
畢竟都到了這種地步,他們人已經來到鹹陽,很快就要見面。這種時候李易沒必要騙他們,在兩人眼中也不是滿嘴跑火車的人。
李興國面容鄭重的問道:“兒子,你入贅吧。如果對方真的是鹹陽赢姓趙氏,我們比比不過人家,隻能入贅。現代不同古代,雖然贅婿聽起來不太好聽,但至少不會被當牛使。”
古代男子入贅就和賣身爲奴的女子差不多,從贅這個字的含義就可以看出,拖累、累贅、沒有必要的,大抵上就是用來抵債的東西。
并且在法律上也會受到極大的歧視,既不能入良民籍,也不能分到國家的土地。如果遇到戰争征調民夫,贅婿的優先級與罪犯同等。
比如古代的七科谪戍,就是要求七種身份的人必須戍邊,首先是貪官,其次是逃犯,緊随之後的就是贅婿。
現代要好許多,沒有以上的條條框框,可終究不是個好歸宿。
大伯同樣開口提醒道: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去了人家那裏就要低頭做人。普通人怎麽鬥得過世家豪族,甚至老婆出軌你也不能有意見。許多大富大貴之人都很沒品,表面多光鮮亮麗,背地裏就有多髒。”
“人有一旦有享樂權力,很少有人能把持住。李易你進去後,多想辦法找關系幫幫家裏,這家裏的産業未來也有你一分。”
聽到自家大哥這麽一說,李父不由的歎了口氣:“自古門不當戶不對沒啥好結果,差距太大以後出什麽事情都得你負責。”
“瞧你那樣子,這對于我們來說是穩賺不賠的。”
大伯又開始給李興國算數,入了圈子有多少好處,攀上關系又如何如何。
反正就是李易撿了大便宜,多少人趕着都得不來。
李易見兩人這般凝重,不由得面露疑惑說道:“我沒打算入贅,甚至也不打算留在這裏,等見面後我就回周地。”
此話一出,兩人頓時轉頭看着李易,懷疑他是不是得了什麽失心瘋?
“兒子你沒病吧?”李興國眼裏透露出些許關切。
李易稍加思考,面露恍然道:“你們是覺得差距太大,所以我必須入贅?”
雖然他一直秉承着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但是思維終究會與普通人有一些不同。就比如關于結婚這件事情,還有父親大伯與鹹陽赢姓趙氏之間。
自己可以超然物外,但身邊的人不能,終究會受到社會與他人的影響。
父親與大伯的擔心,根本上是自身的地位與鹹陽赢姓趙氏不對等。而他應該給一個身份,可自己好像隻是一個方外之人,終歸沒有一個正式的身份。
“那不然呢?我也不是圖什麽延續香火,就怕你被欺負。”
李父抽出兜裏的紙巾擦拭額頭的汗,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李易不由得安慰道:“放心吧爸,現在是法制社會,鹹陽赢姓趙氏說到底也是個人,能把我們怎麽樣?”
李父道:“人家可不講法,自古官家無人罰。要是對方想離婚,有的是辦法讓你淨身出戶。”
“我講法,他們也會講法的。不需要太擔心,放平心态就好,隻是見個面。”
李易語氣依舊不緩不慢,臉上的神情相比起兩位長輩的緊張與流汗,更顯得淡定自然。
他輕輕吹出兩口靈氣,無形中沒入的兩人體内。
李興國與大伯以爲李易是在安慰自己,殊不知他們身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一些人眼中宛如兩條強龍落入了鹹陽。
想要對等甚至超過親家,對于李易來說非常簡單。或是開口讓人幫忙,或是借助他人之名,或是借天下人給自己的名。
但他不喜借他人之手,也不需要如此。
李易不由的想起曾經小七問過的問題,何謂超然?何爲超脫?
超然與超脫,這是大能修士之間常讨論的問題。前者是離塵脫俗,不被歸屬于任何一樣事物,作爲完完全全的個體。後者是脫離一切的桎梏,不受任何的束縛。
一爲心境,二爲實力。
先有心還是先有力?是有了超然的心境才有超脫的力量?還是先有超脫的力量才有超然的心境?
最後仙人超然超脫否?
當年李長生給不出答案,因爲他也不确定。
現在李易大概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這是他對于自身修行的一種理解與總結。不适合其他人,但卻非常适合自己。
他不想假借他人之手,又想提高長輩之地位。不想以自己的名頭壓人,又想父親大伯能與權貴平起平坐。
如何做到?
答曰:予金丹修爲。
當然隻是暫時的氣息,像是一件衣服,并不是真正的金丹。如此不會因爲拔苗助長而斷了以後他們的修行,同時也不借他人之手,不借他人之名。
不依靠他人,可脫離凡塵,是爲超然。
雖然隻是一件小事,可末微見真。正所謂家不平何以平天下,親不護何以護蒼生?
如此應該算得上超然,超脫自己應該還差一點。
李易靠着車窗望着周遭的高樓大廈,李興國兩兄弟越發緊張,不斷的用紙巾擦汗,時不時還整理一下已經很規整的衣着。
……
鹹陽上空,幾道身影橫空而立,目光集中在一輛出租車上。
“……仙人的長輩,聽說是兩個凡人。”
“據說飛将與仙人已經領證了,這次來恐怕是親家見面。既然将這兩人請來,看來仙人是認這份關系,着實讓人羨慕啊。”
“飛将也認鹹陽赢姓趙氏,就是關系比較疏遠。聽說趙氏很多人都不知道《衛兮傳》的真實性,看來大秦是真的把他們排除在外。”
“肯定是有猜出來的,就是沒有驗證的渠道,畢竟前朝的.”
幾個金丹修士交頭接耳,滿心歡喜的看着這難得一見的八卦。他們隻是整個頂層權力圈子的縮影,此時整個鹹陽都彙聚于此。
就在出租車進入鹹陽核心區域後,忽然兩股強橫至極的氣息彌漫開來,仿佛兩頭從天而降的巨龍舒展它的羽翼。
金丹修士們面露錯愕,暗中觀察的各方勢力也是一臉懵逼。
怎麽跟情報裏不一樣?
一時間秦官府内部的情報部門的電話都被打爆了,各方勢力求證寒水村的情況,先是走出一尊仙人,現在又走出來兩個金丹。
這叫小村子?
可惜無人能夠求證,至少在大秦沒辦法了解到千裏之外的一個小村子情況。一是沒必要,二是沒有那個精力。
早在李易醒來沒多久,大周就已經對寒水各方面信息嚴守死防。大周内部知道的人都不多,怎麽可能給另一個權力集團知道。
一直保持沉默的秦廟堂得知消息也是滿臉懵逼,也有些傻眼。
如果說之前單論家世,他們是大周的農民,飛将是鹹陽赢姓趙氏妥妥的頂級權貴,他們就是來攀高枝的。
這也是許多趙氏人的想法,迫于飛将的權威沒人會去跳了。可不代表不能有非議,能有不滿。
現在看來反而是鹹陽赢姓趙氏不配了,你說破天也隻是凡人豪門,人家兩位金丹真人,一尊仙那是仙門。
秦宰相掐滅了手中的煙頭,望着欲言又止的衆尚書。
“快去探探飛将口風,她老人家要是真跑了,我們會被後人戳脊梁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