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中,蒼老的皇帝抱着孫子,面前擺放着一份份家書。
“爺爺,這是李武曲寄給家人的家書爲什麽會在這裏?”
“他哪裏有家人,父母早亡吃皇糧長大的。他祖上六代爲軍,曾經幫太高祖打天下。”
“這裏不是有寫嗎?清水村,吾妻衛兮。”
“我讓人去找過了,天底下都沒有叫清水的村子,也沒有住在清水村的衛兮女子。這不過是一個癡人一廂情願,我也就代之配合他演戲。這一封封家書可能是讓朕看看這武朝之害,在于那些皇親國戚,在世家豪族。”
“李武曲是一把舉世無雙的劍,爺爺沒那福分這個歲數才找到。等你登基,一定要重用李武曲。”
“母妃說李武曲是一個壞人.”
“你父王怎麽說?”
“父王不敢說母妃,平時都是聽母妃的。”
“.”
宮殿内忽然變得安靜,老皇帝微微吐出一口氣,問道:“你确定是伱娘說的?”
小皇孫有些害怕的點頭,随後他便被送出了皇宮。
次日,皇帝賜死太子妃。
太子因大悲暈眩,小皇孫跑入皇宮哭喊,可見到的隻是奄奄一息的老皇帝。
“立悌孝爲帝,立你爲太子你們一定一定不要聽信世家的話,士人豪紳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用李武曲……李武曲可以幫你鏟除他們。”
“嗚嗚嗚爺爺我母妃死了……”
“大監再拟定一道聖旨,若有朝一日天下王侯作亂,可入京勤王,匡扶正統。”
“陛下萬萬不可,要是他造反怎麽辦?”
“朕信他……朕信他。”
老皇帝發出最後的悲鳴,眼底的那抹光急速消散,最後投向的不是自己的皇孫,而是那一桌不同年份的家書。
一開始他重用這個少年有三個理由,一沒有任何背景,二有能力,三他真的剛正不阿。
哪怕他多次将自己的兒子打的下不了床,老皇帝依舊喜歡這個15歲的狀元。而後面将他送離京城也是無奈的保命之舉,李長生過于鋒芒畢露,極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特别是這莽撞的小子把宰相的兒子都殺了。
但沒想到對方又給了自己一個驚喜,他不僅僅是一個文狀元,還是一個武狀元。
于是老皇帝再次提拔他,隻要有功勞就最大限度的提拔。李長生之所以能夠在三年時間統領整個北郡軍隊,其中有他的功勞在。
真正讓老皇帝托孤的是他不貪,他竟然一分都不貪。
——
【告妻書,離家十載,特書信告平安……】
【武朝各地災情四起,有人言皇帝無德,上天降災。我言官吏無德,吞并良田,禍害百姓。】
【臘月,北郡受災,我放倉救民,落得個牢獄之災。好在西邊有異邦進犯,朝廷又讓我去平定西邊。】
【兮兒,我大勝歸來,可手下弟兄已死傷過半。朝廷發不起糧,兵卒無力,恐生亂軍。朝廷命我鎮壓讨軍饷之士兵,我帶他們請世家大族先墊着軍饷,平亂軍之象】
【軍功抵過,天下大亂,民變在即,望家中趕往北郡。】
李長生将信封放好,此時牢房恰好打開,他的下屬捧着铠甲,道:“将軍,胡騎進犯,朝廷讓您再次出征。”
“軍饷和糧草呢?”
“朝廷說過些時日就送到,據說桃江商鎮那邊大批量商人被抓,應該很快就能湊齊。”
此時武朝已經搖搖欲墜,國庫空虛,連年大災。要不是将軍東征西讨維持住大局,這天下恐怕早就亂成一團。前幾年魏王造反也是将軍壓下去的,其他王爺現在不敢動就是因爲李武曲在。
他是真的敢殺王侯,皇帝是真的會保。
但仍然改變不了武朝日薄西山的勢頭,或許真的是天意難違,縱使有一尊無敵的将軍也改變不了天下大亂的趨勢。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特别是那些王爺。
皇帝年邁,日夜卧床不起,能保将軍已經是極限。
下屬面露猶豫,說道:“将軍,糧草未到又沒有軍饷,要不我們還是另做打算吧。隻要您一聲令下,這北郡都将爲您.”
話還沒說完,李長生隻是投來一道目光,便讓他緊繃身體不敢再言。
“誰讓你說的?”
下屬連忙單膝跪下,滿頭大汗的說道:“是屬下一時豬油蒙的心,沒有任何人讓我說。這日子實在是過得太苦了,兄弟們吃飯都快成問題,怎麽打仗?”
“讓那些王侯出,我上門去要。”
【告衛師書,今日我又殺了一個王爺,從家中搜出了一萬兩白銀,軍饷與糧草皆有。】
【擊胡騎,勝之。】
年末,剛剛擊退胡騎大勝歸來的李長生接到消息,皇帝駕崩,新帝即位。
天下頓時風雲湧動,無數人将目光投向北郡,投向這所向披靡的10萬精兵。
他若在武朝無外敵,他若反天下易主,他若勤王帝位易主。
李長生領十萬北郡軍團動了,刹那間天下風起雲湧,一天之内就有十幾道聖旨從京城裏發出,送往位于各地的王侯。就在全天下都在提防這位戰無不勝的将軍時,連續十日不見兵卒出北郡。
又過了幾日,百餘名騎兵出北郡,他們帶着一批特殊的禮物,北夷王。
李長生籌劃5年,領軍入山滅北夷,開疆裂土百裏之地千八百群巒。一舉剿滅北方最大的威脅,200年來武朝第1次将權力的觸手伸進了大山中。
消息出,天下驚。
搖搖欲墜的武朝國運仿佛被打了一針強心劑。
李長生一如既往的駐守邊關,再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如此持續的一年。他接到朝堂的聖旨,要調走北郡軍團的5萬精兵,用來拱衛京師。
他允了,五萬人照樣打蠻夷,擊胡騎。
這些由李武曲帶出來的士兵被打散,融入了拱衛京師的禁軍之中,部分高級将領被賜婚。與此同時随着他們的進入,京城開始出現了許多關于李武曲的傳說。
“我們也不知道李武曲是什麽樣的人,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隻要将軍沖鋒,軍功就像抓螞蚱一樣簡單。”
“将軍永遠是跟我們同吃同住,他就像一個充滿學識的老者一般,沒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
“李武曲醫術精湛,可治瘟疫。”
“将軍是李武曲下凡,帶兵打仗從未迷路,在大山中行走比那些蠻夷還懂山川走勢。”
“給将軍五百人,能打出10萬人的威力。”
等等諸如此類的傳聞,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底層百姓,對于這個戰無不勝的李武曲都非常感興趣。
但很快這種讨論就被禁止了,特别是在禁軍之中,凡讨論李長生者,打30大闆。
又過了兩年,京師調兵,駐守南方重鎮,5萬兵再去3萬。
2萬人駐守北郡苦寒之地,若是放在以前朝廷肯定是不敢如此魯莽。但現在情況不一樣,北夷已經被李長生滅了,未來百年都不用擔心蠻夷入侵。
至于草原的胡騎,隻需要守住城池即可,2萬人綽綽有餘。
李長生同樣允許了,因爲這裏确實不需要太多的軍隊。把軍隊派到其他地方能夠少招收一些士兵,也能夠少一些軍饷,軍饷少了百姓就可以少交稅。
同年底,萬人胡騎北下。
北郡兵力不足,軍需缺乏,部分針對到了無刀可用的地步。向朝廷要錢,朝廷無錢。向朝廷要兵,須鎮守關中。
北郡已然被孤立,或者說有些人對于李長生的恐懼,已經超出了自身的安危。李長生此前得罪了太多人,幾乎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沒有了老皇帝的支持,又不得新帝的信任,沒人容得下這尊大神。
他們希望李武曲能夠敗一次。
北郡抗胡,天時人和皆不在,李長生領五百精銳騎兵,繞行五百裏。在胡人攻城之際,突襲其大本營斬匪首,胡人潰散而逃。
北郡城門大開士兵魚貫而出,前後夾擊之下,滅敵八千,近乎團滅。
後李長生又點了2000名騎兵,長驅直入草原,連滅三個萬人部落,其餘部落東追西趕不得已退出了北郡以外百裏。
又一大患解除。
李武曲又赢了,傳到京城大街小巷一片歡呼,傳到皇宮卻是一片死寂。
五年後,李長生二征大山,滅北蠻。
八年後,李長生征北原,滅胡部。
十年後,十五年,十八年,十九年……二十年……
李長生45歲已是兩鬓斑白的老将,雖然45歲并不算老,但多年的征戰讓他落下了太多的病根,一副早衰之相。
好在他終于掃平了一切,覺得是時候歸鄉了。而恰好同年皇帝再次駕崩,那個老皇帝有高祖之才的“小皇孫”登基。
“傳李長生回京。”
時隔20載,李長生再次歸京,他沒有帶一兵一卒,獨自一人騎馬進城。不知是否是朝堂打壓,城門放李長生進去後,便不再有專門的人迎接或者護送。
但李長生的威名早已傳遍了天下,無數人擠在道路的兩旁,滿臉崇拜的望着那白發老将,一些人不斷高呼李武曲,有甚者直接跪倒在地。
反倒是朝廷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李長生的威名更讓人心生忌憚。
踏入朝堂之中,見到一名20來歲的青年皇帝。
“李長生,拜見皇上。”
“大膽!”
宦官掐着嗓音怒斥道:“爲何不稱臣?李将軍,縱使你有天大的軍功,也得盡臣子之道。”
“閹黨也敢與我犬吠?”李長生僅僅是眼眉微擡,便吓得對方憋不出半個字來。
“信我者,方爲君。”
台上的青年皇帝神色有些難看,強忍着怒火說道:“李老将軍三朝元老,算是我的長輩,不必在意這些禮節,李老将軍不知今年幾歲了?”
“四十五,不惑之年。”
“看您的樣子好像有60了,真是辛苦李老将軍了。現在天下已經太平,将軍是否想要休息一下?總不能一生操勞,這未免有些太苦了。”
青年皇帝剛剛登基沒多久,顯然是城府不深,說話是如此的直接。讓默不作聲的大臣神色微,更多人是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容。
李長生選擇入京就是最大的錯誤,縱使你有天大的本事,最終也不過一杯毒酒的事情。
“我确實累了,當解甲歸田。”
早朝結束,李長生提交辭官書信後便坐着馬離開了京城,哪怕往日的下屬極力的勸阻,也沒有留下來。
其實他都知道,如果老老實實待在京城還可以安享晚年,皇帝與群臣是不會允許自己活着離開的。
縱使有天大的威名與功勞又如何?
不過他現在隻想回家。
一人一馬走在官道之上,身後上千名着甲禁軍緊随其後,其中捧着一壺酒身穿紅衣的太監異常顯眼。
李長生仿佛沒有察覺一樣并未理會這些,隻是順着記憶中的方位,尋找名爲清水的村子。
是夢該醒了,若不是夢便沒必要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