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中旬清晨。
李易打着哈欠從房間裏走出來,外邊剛剛下完雨,小院淅淅瀝瀝,山間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霧。
“兒子,過幾天就是小年了,你打電話叫你爸回來的時候買點麻糖,糕點什麽的祭竈王。”
這個時候李母從房間裏走出來,臨近春節大伯最近搞得風風火火的公司也不得不停下來。她也不再像往日一樣早出晚歸,跟着父親忙裏忙外。
實際上據李易所知,李母去廠裏也幫不上什麽忙,頂多是端茶送水整理一下文件。當年窮李母小學沒畢業就辍學了,這麽多年下來最大的學習成果就是識字與算數,其餘的都是爲了生計奔波,管理公司就不用想了。
不過她也是樂在其中,公司裏也不是沒有閑職,沒有也能創造一個。
“還有今年除夕去你大伯家吃飯。”
李家雖然不是什麽特别團結的家族,但像春節除夕這種日子一般都會聚在一起吃飯。特别是有二大爺這個長輩在,跑得再遠的親戚也要趕回來看一眼。
“好的。”
李易拿出手機撥打父親的電話,心裏思緒繁雜,聽到小年一些記憶就止不住的湧現。
人活久了就是這樣子,經曆的太多像這種節日很容易回憶往昔。不是節日本身,而是與自己共同度過節日的人。
修行界也有類似春節的節日,在那裏叫做元年,每到這個節日凡俗就會舉行盛大的節日慶典,各家各戶吃的類似湯圓的面糊團團。
凡人時,李長生家爲了供他讀書可以說是窮困潦倒,元年最多吃上一口幹的。至于爲節日準備的各種美食自然是沒有,不過李長生每年都能吃到。
因爲衛兮會從家裏偷偷帶出來給自己。
進入修行界,每逢元年佳節,李長生依舊有過凡俗節日的習慣。他會随便找一處村莊城鎮,然後就會有人請自己吃面糊團團。他發現每幾百年面糊團團做法都有細微的變化,味道也不同,有的地方愛加一些當地特色食物,有的地方愛吃甜的,有的地方是吃辣的。
那時陪自己過節的是雪夜,一開始這位劍宗絕世天才根本不在意凡俗節日,隻是跟着自己。後來慢慢的也體會到了其中的喜慶,她雖然沒有明說,但李長生還是能感覺到她的喜悅。
後來或許是自己的緣故,老是把元年叫作春節,在凡俗元年也逐漸被稱之爲春節,除夕也随之誕生了。
再後來是與兔兒,老道士,和尚過的,不過大部分時候是老道士與和尚或有事,或閉關修行,隻有自己與兔子。一年過一次節,大概也就兔子有那個時間陪自己。
除夕當晚月宮會擺下盛大的宴會,一開始是他們四人的小聚會,後來不知怎麽的名聲越來越響亮,逐漸成了修行界第一大宴,被稱爲廣寒宴。
李長生也不是小氣之人,來者是客,除夕那天來都能吃上一口湯圓。
在世仙的名頭加持下,春節這種凡俗節日在修行界推廣開來。一年過一次,對于大部分修士來說有些過于困難,所以修行界的春節一般是10年一次。
廣寒宴也變成了10年一次,分外席與内席。外席不論身份,不論出身,甚至伱是凡俗的乞丐隻要來到月宮也是客,都可以吃席。内席就屬于李長生幾人的小聚會,吃食與外席一樣,但能坐在裏邊的人在外人看來無不是一方大能。
後來老和尚與老道士死後,隻剩下兔子與自己過節,再後來兔子死後,也就沒人與自己過節了。
李長生也就沒有再過節,月宮也不去了。節日不是重點,重點是與他過節的人。
現在人都回來了,今年除夕應該不會冷清。
李易久違的開始期待節日。
嘟嘟嘟.
【喂。】
電話打通,李易說道:“爸,準備小年了,回來的時候買點麻糖,糕點什麽的祭竈王。”
【我知道了,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豬腳吧。”
【那我今晚買點黃豆與豬腳回來。】
挂掉電話,李易走出家門朝菜地裏走去,此時一條大黃狗正在菜地裏巡邏。周遭的樹叢與灌木上聚集着許許多多的動物,窺視着菜地裏的生菜,但又不敢踏足半步。
大黃狗昂首挺胸,一步一頓的繞着菜地走,那氣勢宛如一頭猛虎。
練氣九重,氣息渾厚,再過一些時日應該就能築基了。
對于妖族來說就是凝聚妖丹,去喉骨,言人語。當然這是人類對妖怪的劃分,實際上妖怪由于種族的不同其境界天差地别,有些大妖金丹修爲還如同野獸一般懵懵懂懂,有一些妖怪煉氣就可說人話。
忽然,大黃狗注意到李易的到來,那昂首挺胸的姿态瞬間崩塌。尾巴瘋狂甩動,吐着舌頭,一臉舔狗姿态。
“那人參你照顧的怎麽樣?”李易摸了摸狗頭,大黃狗叫喚了幾聲,随後跑到了田地的中央。
中央有一塊直徑三米的空地,上邊除了幾片人參葉以外,沒有任何雜草。
李易蹲下身來細細的打量着這根人參,其中的生機比之前剛剛送到時濃郁了幾分,不過葉子有點萎縮,顯然這個地方的靈氣濃度達不到它的要求。
“看來該布置一個簡易的聚靈陣。”
這是父母往後逆天改命的主藥,他多少還是要重視一二的。要是往後選不到什麽更厲害的天才地寶,就隻能考慮煉制奪天造化丹。
奪天造化丹是他得到的一個遠古丹方,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資質,哪怕是沒有任何氣感的廢柴也能變成天才。若是天才服用,也能夠讓其道路走得更加平坦。
打個比方,清玄與和尚這種天才吃了,應該能達到雪夜那種級别。
而這種丹藥需要萬年人參爲主藥,複數千年級别寶藥。
萬年人參不是真的要生長萬年,而是要達到萬年級别的藥性,也就是傳說中的人參精。李易前世煉制過一枚奪天造化丹,那時他才知道真正困難的不是收集藥材,而是過程會遭雷劈相當于渡天劫。
其難度相當于化神劫,好在李長生已經習慣被雷劈了。
“方圓十裏的靈氣應該夠了,但不能将靈氣全部掠去,那就方圓30裏各取一分.”
李易手指無規則的收攏又舒張,每一根手指的撥動都牽動着方圓幾十裏的靈氣。
如今修士還在艱難的攝取環境中的靈氣,在他手中就如同玩物一樣,揮之即來呼之即去。
手掌微微壓下,靈氣一聚一散,一個無形的氣旋形成。
籠罩方圓三十裏,囊括整個玉城的聚靈陣悄無聲息的形成。沒有任何陣旗,沒有任何陣眼,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形式聚集着靈氣。
寒水坡一時間仿佛成爲了一處寶地,能夠自然聚集靈氣。
一法通萬法通,虛空結陣這對于李易來說并不是什麽稀罕事。若是前世想要布置覆蓋幾十公裏的聚靈陣他高低也得丢幾個石頭作爲陣眼,在如今的環境并不需要。
隻有道行足夠深,舉手投足籠罩幾百裏也不是不可以。
李易雖然沒有試過,但是如果給他元嬰期的法力應該是能做到的,或者金丹巅峰。
靈氣彙聚,人參葉微微舒張,吸收聚集而來的靈氣。
“該去上班了,下午還要找老鼠窩。”
李易起身離開,一路走下山行,15分鍾後來到自己的衛生所。
遠遠就看到一個老人坐在衛生所門口,她穿着一件破棉襖,雙手滿是凍瘡,臉上帶着淡淡的屍斑。
走進10步之内,一股淡淡的臭味傳來。
這是李易第1個病患,也是他最大的雞蛋“供應商”。基本上每隔兩天都會給他送來一顆雞蛋,不管有沒有病。
理由是之前的醫藥費。
從其他病患口中得知她是一名孤寡老人,村裏叫何老婦。何老婦原本有一個兒子後來出車禍死了,因爲撞死人家裏背上十幾萬的欠款,媳婦沒多久也跑了,隻留下幾歲大的孫子。
何老婦一邊帶着孫子,一邊撿垃圾花了十幾年把錢還清,現在孫子在讀高中,她獨自一人在家。
見到李易,何老婦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
“大夫,我這身子從昨天早上開始忽然好冷,穿多少都沒用。您能幫我治治嗎?醫藥費我以後一定會還的。”
李易看了她一眼,說道:“你現在的狀态冷是正常的,尋常醫術治不了。”
老人已經死了,現在隻是一具屍體,靠着強烈的執念行動着。
接下來要麽屍變,要麽腐爛死去。
看何老婦身上沒有太多的陰氣,大概率是後者。這種程度的陰氣放前世根本不可能變成活屍,她現在還能動大概率是受到忘川的影響。
這幾天李易一直在調查魔淵,找了許久隻能從忘川中察覺些許氣息,零零散散的。這讓他懷疑魔淵不是原本的魔淵,準确來說不是像菩提界那樣。
前世魔淵可是被自己花了幾十年時間打成了碎末。
如今的魔淵大概率是裏邊的魔轉世,然後與忘川混雜在一起,形容了如今的局面。
具體的情況還有待考究。
“進來吧。”
走進衛生所,門沒有鎖,不是進賊,而是他本身就沒有鎖門。衛生所的門有些年頭了,每次開都需要找準角度,所以他就不鎖了。
李易讓何老婦坐在椅子上,拿出銀針紮在她的各個穴位上渡入些許靈氣,讓她死得舒服一點。
何老婦聲音沙啞的說道:“大夫,我是不是快死了。”
“生死由命,該來的誰也擋不住。”李易不假思索的回答,行醫這麽多年,他見過太多将死的病患。
他醫術高超也并非誰都能救活,有些人不是病了,而是大限已到。
何老婦就屬于這種,不過由于目前環境的突變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大夫,前天晚上我就有這種感覺,胸口很悶,眼皮很沉。我怕我一閉眼就死了,這兩天我都沒有睡覺。我孫子再過幾天就回來了,他考上了重點高中成績名列前茅,以後一定能考大學.”
何老婦開始自言自語,體内湧上的暖意讓她由衷的松了一口氣。
“他說以後掙錢帶我去城裏住,我孫子很乖,他媽爲什麽不要他。我要是走了,他一個人該怎麽辦?“
越說眼皮越沉,意識逐漸模糊,那股寒冷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溫暖,仿佛回到了春天。
“.大夫,我可不可以再見孫子一面,過完小年再死?”
何老婦擡頭望着李易所問出的話,根本不是一個醫生所能做到的。
李易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沉默幾秒,随後緩緩地歎了口氣:“可。”
他原則上是不幹涉病患的生死,可并非給自己上枷鎖,若是力所能及他還想喜歡看到美滿。
或許最後是子欲養而親不待,但至少見到面了。
“我許你三天壽命。”
人各有命,大限将至誰也救不了,但他可以。
李易讓人五更死,就沒人能讓她三更走。
說完手上的銀針綻放出柔和的靈光,一縷縷生機聚集,紮入老人的眉心,直直的沒入其中。
逆生九重,自有起死回生之能,隻是這個起死回生是有時限的。
“謝謝大夫,我感覺好很多了。”
何老婦面色紅潤,臉上的屍斑也消失了。她從兜裏揣出幾個土雞蛋放到桌上,腳步蹒跚的走出衛生所。
“三個雞蛋三天壽命,閻王都不敢這麽做。”李易掂量了一下雞蛋,随後收入口袋。
接下來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病人,中午李易關門回家,吃過午飯後,二大爺興沖沖的找來。
“興國!興國!我…我成功了,我吹出意境了!”
二大爺面色紅潤,神采奕奕,根本不像一個年近80歲的老人。
李易看來一眼他,二大爺體内有一股靈氣,其中仿佛有音律環繞。
“恭喜。”
“興國,我吹給你聽。”
“不了,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忙。”李易搖頭,随後走進房間上床鑽進被窩,頭枕着雲朵,微微閉上眼睛。
見他拒絕二大爺頓時急了,也跟着走進了房間。
“你這躺床上有什麽事情?”
“去找城隍談事情。”
李易不再回答,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發出細微的鼻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