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不過片刻間,綠珠便扶着華青芷隐入了圍牆,院子裏隻剩下并肩而立的兩人。
夜驚堂摟住大笨笨的腰,略顯尴尬道:
“真是誤會,咱們去問問薛教主就知道了……”
東方離人腰肢輕扭,從夜驚堂懷裏脫離,轉眼望向别處,輕哼道:
“本王生什麽氣?家裏又不怕多雙筷子……”
這還叫不生氣?
夜驚堂感覺笨笨這次不太好哄,想了想來到了馬車跟前,從車廂裏取出黑布包裹的長條,打開後,可見裏面是一把帶有挂穗的赤紅寶刀:
“這就是在北梁名滿江湖的寶刀‘赤狐’,和我的螭龍刀不相上下,我專門從皇宮給殿下帶回來的,費了老大勁兒……”
東方離人餘光瞄向聽說過不知多少次的絕世名兵,又迅速把目光轉向别處:
“就一把刀,便想讓本王同意這門親事?”
“唉!”
夜驚堂來到跟前,把刀遞給大笨笨,而後摟着腰往後宅走去:
“這單純是送給殿下的禮物,用來和殿下換獎勵的,和華小姐沒關系。咱們現在就去問薛教主……诶?薛女俠!”
兩人剛走過垂花門,便瞧見換上白裙子的薛白錦,從一間院子裏出來。
夜驚堂看到冰坨坨,如同看到了救星,連忙擡手打招呼,想往過走。
而本來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的東方離人,瞧見前方和她差不多高的冰山俠女後,腳步一頓,不動聲色的躲在了夜驚堂身後。
此舉倒不是慫,而是識時務者爲俊傑。
畢竟薛白錦的名聲,大魏朝野如雷貫耳,黑衙懸賞榜第一位的反賊頭子,脾氣出了名的暴躁,能動手絕不多嘴半句,誰不服打誰,連她姐姐都不例外。
連她姐姐都敢打的人,削她這繡花枕頭妹妹,還不是眼睛都不眨?
夜驚堂走出兩步,發現大笨笨如同怯場小女友般藏在身後,心底有些好笑,不過也沒點破,來到跟前介紹道:
“這位就是薛白錦薛女俠。薛女俠,這位是當朝靖王……”
薛白錦以前在天琅湖就遙遙見過東方離人,當下先是颔首一禮,而後略顯疑惑詢問:
“女帝武藝出神入化,同爲姐妹,靖王怎麽……”
“?”
東方離人本來站在背後默不作聲的,聽見這話,不用想也知道意思是‘怎麽這般繡花枕頭’,胖頭龍當時就鼓起來了!
夜驚堂連忙解釋道:“靖王書畫雙絕,乃當代名家,和咱們武夫走的不是一條道。”
薛白錦倒是聽過女王爺畫畫很厲害的傳聞,恍然點頭,又道:
“靖王根骨不俗,若是多加打磨,來日成就不會小。”
東方離人自幼享受皇室資源打底子,個頭極高四肢勻稱,和薛白錦、女帝屬于同一類型,根骨本身就不差,差的隻是能把夜驚堂急死的武學悟性而已。
聽到山下無敵的平天教主,竟然如此認可自己,本來還有點不悅的東方離人,忽然又覺得這女反賊挺有眼力,拱手一禮:
“薛女俠過獎。”
夜驚堂等兩人打了個招呼後,又繼續道:
“華小姐是北梁名門之後,忽然到了南朝,靖王對來意比較好奇,我解釋不太清,薛女俠能不能……”
薛白錦就是聽到了兩人對話,才在此時出來,聞言平靜解釋:
“我受夜驚堂所托,去接他的家眷,誤以爲華小姐也是他紅顔知己,就問華小姐要不要一起過來,她說和夜驚堂沒關系,不走。”
啪~
夜驚堂一拍手掌,如釋重負道:
“看吧,我就說是誤會。”
東方離人半信半疑,又問道:
“那薛女俠爲什麽又把她帶過來了呢?”
薛白錦如實回應:“凝兒擔心出纰漏,讓我晚上再過去看看。我當夜折返,結果發現華小姐一個人待在屋裏,對着夜驚堂的畫像,說什麽‘我就知道你會回來’‘讓你親一口便是了’……”
“行了行了。”
夜驚堂頭皮發麻,連忙打斷冰坨坨的複述,解釋道:
“這是中了冬冥部的‘如夢似幻散’,出現了幻覺,并非本意……”
東方離人表情頗爲古怪,把夜驚堂推去一邊:
“還有此事?然後薛女俠就把華小姐帶過來了?”
“華小姐想夜驚堂都想吃迷幻藥了,我若是棄之不顧,回來如何交代?人我已經帶到了,剩下的與我無關,你們自行商量,告辭。”
說罷,薛白錦就轉身往外面行去。
東方離人自然不敢攔這看起來好兇的女武聖,等到薛白錦消失後,才重新昂首挺胸站直,瞥向夜驚堂。
夜驚堂輕咳了一聲:“我就說是誤會,華小姐也不想過來,但溝通上出了意外……”
東方離人感覺薛白錦不像是會說假話的人,雖然華青芷想夜驚堂想瘋了,但那是華青芷的事兒,兩人好歹還沒到她猜的那一步。她略微沉默後,把赤狐刀拿起來打量:
“看在伱也不知情的份上,本王不與你計較,下不爲例。華小姐來都來了,要好好招待,别因爲本王冷落了人家,最後讓本王背上個善妒的名聲。”
夜驚堂搖頭一笑,摟住笨笨的腰,在臉蛋上啵了下:
“喜不喜歡?”
嚓~
東方離人刀出三寸,來回仔細鑒賞,眼底明顯是如獲至寶的歡喜,不過儀态上還是冷冰冰的:
“不錯,算你有心。說吧,想要什麽獎勵?”
夜驚堂想要狐狸尾巴,但現在說出來怕是得挨打,當下隻是含笑道:
“這是心意,獎勵自然是看殿下心意,我自己要多沒意思。”
東方離人輕輕哼了聲,把另一隻手提着的食盒遞給他:
“給你炖了點湯,好好補補身子,本王先回宮了。”
說完提着刀轉身就跑了,看樣子是去找場地試試刀。
夜驚堂眼底滿是笑意,目送大笨笨背影消失後,才轉身進入後宅。
見凝兒她們在後面收拾洗漱,夜驚堂先來到客廳裏,把食盒放下,想打開看看笨笨給他做了什麽好吃的。
但夜驚堂還未曾動手,就發現門口光線一暗,探出了個靈氣十足的小姑娘臉頰,而後下面也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一起望向了他:
“叽~”
夜驚堂瞧見雲璃,眼底就閃過幾分無奈:
“雲璃,你怎麽不和你師父說一聲?這莫名其妙把華小姐綁過來,怎麽和人家交待才是……”
“唉~”
折雲璃換上了一襲斯斯文文的百褶裙,上白下青,手裏還拿着把山水團扇,輕輕搖晃間走進屋裏,神色間帶着三分幽怨:
“驚堂哥哥四處留情,我又哪裏分得清誰是哥哥的紅顔知己,不帶吧,怕哥哥怨我不懂事;帶了吧,哥哥又嫌我自作主張多事……”
夜驚堂擡起手來:“好了好了,是我沒說清,不怪你。”
折雲璃來到圓桌旁柔雅側坐,斜斜倚着桌案,目光望向食盒,架勢便如同失了寵的幽怨小姐:
“喲~女王爺親手煲的湯。”
夜驚堂都快習慣雲璃這模樣了,把食盒揭開,卻見裏面放着個瓷缸,表面有青花龍鳳紋,還是燙的,旁邊放着小碗勺子等餐具。
而打開瓷缸蓋子,可見裏面是烏雞湯參湯,帶着股濃郁香氣,色澤看着也讓人食欲大動。
“叽?”
鳥鳥看見吃的,自然是來了精神,蹲在桌子上張開嘴,顯然是想幫忙嘗嘗味。
夜驚堂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先送到雲璃面前:
“嘗嘗?”
因爲以前夜驚堂炒菜,經常用筷子夾着讓雲璃嘗味道,折雲璃對于這種有些親昵的動作并沒有太大反應,張開嘴接住抿了口,仔細品味——說不上不好,反正挺補的……
折雲璃見此,頓時顯出幾分小得意:
“一般般嗎,還沒我做的飯好吃。”
夜驚堂見雲璃臉沒綠,已經很意外了,當下取出小碗,給雲璃盛了一碗,又夾了幾塊肉給鳥鳥,然後自己捧着瓷缸品嘗:
“堂堂王爺,能做成這樣不錯了,至少比我義父手藝好。”
折雲璃坐在跟前,拿着小碗喝湯,瞧見夜驚堂喝的很開心的樣子,略微猶豫,開口道:
“驚堂哥我師父說她很快又要出去了,我想跟着一起出去闖闖,你覺得如何?”
夜驚堂知道冰坨坨是要出去給他找後三張圖,以冰坨坨的身份,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旌節城,但聽見雲璃也想跟着,目光還是産生了些變化。
畢竟從去年四月份在雙桂巷遇見開始,雲璃就住在他家裏沒離開過,他偶爾出遠門沒帶着,也都很快回來了,朝夕相處從最開始一家三口,一直到現在的一大家子。
而雲璃要是跟着師父出門闖蕩,監護權就回到了冰坨坨手裏了,往後就算再度歸來,也沒有太多理由繼續住在他家裏了不是……
折雲璃見夜驚堂目露遲疑,湊近幾分:
“驚堂哥舍不得我?”
夜驚堂把瓷缸放下,搖頭一笑:
“自然舍不得,都結伴闖蕩這麽久了,萬一你一走好幾年,生分了怎麽辦?”
“怎麽會。”
折雲璃笑了下,又輕歎道:
“我其實很厲害梵姨都打不過我,但跟着驚堂哥,就沒有大展拳腳的機會,再這麽下去,恐怕驚堂哥天下第一了,我還默默無名。
“行走江湖,若是沒能留下自己的名号,這身武藝豈不是白練了?跟着師父出去,師父可不會溺愛我,還會給我上自制的藥,隻要磨煉一段時間,下次見面,我就是貨真價實的刀魁,到時候女王爺肯定羨慕的睡不着覺。
“而且這也要不了多久,我六張鳴龍圖傍身,現在就缺點江湖經驗而已……”
夜驚堂喝了兩口湯,略微斟酌,還是道:
“我先和你師父師娘商量下,看她們的意思。”
折雲璃單手撐着桌案,雖然神态還像個野丫頭,但氣質身段都和去年十四五歲時大相徑庭,已經很有女兒家的韻味了,看了夜驚堂側臉片刻後,忽然詢問道:
“驚堂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師父?”
“噗——”
“叽?!”
正在埋頭幹飯的鳥鳥,忽然被噴了一身,擡起頭來愣了下,而後就氣的跳起來,用翅膀扇夜驚堂。
啪啪啪……
夜驚堂悶咳幾聲,連忙幫鳥鳥擦腦殼,擡眼莫名其妙望向小雲璃:
“你說啥?”
折雲璃“噗~”的笑了下,眉眼彎彎道:
“就是上次聽師父說她衣服破了驚堂哥亂看,随便問問罷了。師命難違,這事兒我也說不上話……”
夜驚堂搖頭道:“别瞎想,上次是受傷了,暈頭轉向的,也沒看見啥。要是真亂看,你師父還不得把我腿打斷……你不會因爲這個,才要走吧?”
折雲璃坐直幾分:“怎麽可能,我就是想出去曆練,師娘不還在這嗎,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了,師父真要帶着我出去跑幾年,我還不願意呢。”
說完後,折雲璃站起身來,搖着扇子道:
“你先吃東西吧。幺雞,走,咱們去看看輪椅妹妹在作甚。”
“叽!”
正在夜驚堂身上蹭毛毛的鳥鳥,見狀跳下桌子,跟着跑了出去……
——
于此同時,後院中。
自從碧水林事發開始,梵青禾和駱凝,就開始緊趕慢趕往關内跑,雖然沒有和薛白錦一樣夜驚堂淋暴雨,但過崖山翻山越嶺,還是累的不輕。
此時後院廂房中,門窗都關着,左側是架子床,屏風後則擺着大浴桶,青禾凝兒一起坐在其中。
裴湘君則在旁邊,幫兩人整理着換下來的衣裳,詢問道:
“凝兒,你不是和薛教主一起出門了嗎?怎麽又跑驚堂跟前去了?”
駱凝手上拿着花皂,幫青禾搓背,聞言回應道:
“在擂鼓台那邊,遇到了仇天合他們,跟着去燕京,沒想到和夜驚堂碰一塊兒了。”
裴湘君點了點頭:“那這段日子,沒少恩愛吧?”
?
駱凝眼神一沉:“我又不是自己找過去的,再者沒兩天就走了,和小賊就一次,還是他用強……你要吃飛醋,該問青禾。”
梵青禾本來趴在浴桶邊緣,聞言便坐了起來:
“你們以爲我想?單獨跟着他出去,不就是肉包子打……咳,我還委屈呢,遭罪不說,還整天擔驚受怕的,雲璃在跟前,聲都不敢吭……”
裴湘君見兩人都不情不願的,搖頭暗歎,來到跟前,幫凝兒揉肩膀:
“你們倆就扭捏吧,這等以後呀,就不是驚堂追着欺負你們了,你們洗白白躺着,驚堂都不一定能來……”
駱凝微微蹙眉:“什麽意思?”
裴湘君左右看了看,壓低身形,小聲道:
“當今聖上……”
低聲言語傳入耳中,浴桶中的兩個女子都是一愣。
駱凝轉過身來,眼神驚疑:“小賊膽子這麽大?”
裴湘君微微聳肩:“女帝看上了驚堂,驚堂有什麽辦法?你想想,水兒、靖王、聖上,那可都是驚堂得罪不起的女子;咱們仨呢,不是江湖出身,就是窮鄉僻壤的土大王,哪好意思争搶,要是你倆再扭扭捏捏……”
梵青禾感覺到了壓力,小聲詢問:
“那怎麽辦?我以後主動點?”
而凝兒倒是一如既往的保持了人設,輕哼道:
“不來就不來,我本就是爲了幫他調理才舍身,輪不上我,我倒是清閑了。”
裴湘君在凝兒額頭上戳了下:
“你渾身哪兒都軟,就是嘴硬,驚堂真不來,你肯定第一個要死要活。我這當姐姐的,給你們出個主意算了……”
“你是誰姐姐?”
“唉,聽三娘說完。”
裴湘君趴在凝兒背上,低聲道:
“以前王夫人不是教過你法子嗎,就是另辟蹊徑,你們主動點……”
??
駱凝本來還在暗暗聽的,聽到這裏,頓時反應了過來,彈起水花掃了三娘一下:
“又在妖言惑衆,想拉我們下水是吧?”
裴湘君拐彎抹角說半天,本就是這個意思,見此不悅道:
“什麽叫拉你下水?去年是你自己不敢,編出什麽‘你第一次,我第一次’的話,騙我試水,結果可好,我試了,你到現在都不肯……”
駱凝輕哼道:“你本來就是第一個,到現在都是唯一的,你該謝我才對……呀!”
嘩啦啦~
浴桶裏水花聲一片,好好的洗澡,演變成了打水仗。
梵青禾見兩人打鬧起來了,滿眼笑意在旁邊觀戰,結果還沒看出個結果,就發現房門被推開,夜驚堂做出憂國憂民之色,從外面走了進來。
房間裏的打鬧驟停,駱凝臉色一紅,連忙縮進水裏:
“小賊!”
“嗯?”
夜驚堂轉頭看了眼,似乎才發現兩人在洗澡,收起憂國憂民之色擡手緻歉,轉身道:
“忘記把門關上了,抱歉。”
“?”
駱凝羞惱道:“你出去關!我們在洗澡,你跑進來做什麽?”
夜驚堂做出正經模樣關上門後來到跟前,拿起毛巾幫抱着胸口臉色漲紅的梵姨搓背:
“上次還搶了幾張方子,過來和青禾商量下丹藥的事情……”
“你就不能等我們洗完了再說?”
“唉,國事爲重。”
夜驚堂搓了兩下,就低頭看向梵姨:
“那幾張方子看出什麽沒有?”
梵青禾怕被夜驚堂拉起來,按在浴桶邊上操勞當顯眼包,有點不敢冒頭,見夜驚堂真在問正事,才道:
“我們搶的那些紙,隻能推斷出大概那些藥材。你這次搶的那些,我還沒研究,你待會陪着我去王神醫那裏看看。”
“哦……”
梵青禾見夜驚堂說着說着,手就往下滑去,開始幫她搓團團了,連忙開口:
“凝兒剛才說,她這麽久就和你恩愛了一次,沒我多,我覺得也是……”
”??
正防着夜驚堂的駱凝,聞言頓時小西瓜鼓鼓:
“青禾,三娘站在跟前,你賣我?”
“哦對,三娘現在不忙……”
裴湘君見兩人又開始謙讓了,倒也不客氣,把兩人衣服拿走,轉身出了屏風:
“驚堂,走,她們愛來不來。”
夜驚堂滿眼都是笑意,轉身道:“待會還得去王太醫府上,洗快點。”
很快,奇奇怪怪的聲響,就從屏風外傳了過來:
窸窸窣窣~
滋滋~
梵青禾臉色漲紅,看了看凝兒,欲言又止。
而駱凝本想起身出去,但衣服被三娘拿走了,總不能光着出門,當下便頭一偏眼一閉,當做眼不見爲淨。
但可惜,很快夜驚堂就又跑了回來,把兩人挨個抱出了浴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