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天琅湖的風波後,忽然來到與世隔絕的冬冥山,近乎無所事事的生活節奏,倒是讓人産生了幾分不适應。
早上吃完飯後,剩下的事情就是閑着,夜驚堂屬于坐不住的性子,傷沒好又不适合練拳腳,便跟着青禾一起前往了群山深處的藥田參觀,也算是提前踏春。
笨笨往年都待在雲安城,此時來了關外,肯定想四處看看,不過師尊在跟前,她不好和青禾一樣當小媳婦扶着情郎,隻是跟在後面,手裏提着些野餐的物件,和師尊一起東遊西逛。
水兒性格使然,好像對什麽都感興趣,一路閑庭信步遊山玩水,偶爾駐足歇息時,還會調侃青禾兩句:
“不愧是輕功獨步天下的盜聖,昨天操勞一晚上,早起爬山腿腳還能這麽利索……”
“你不說話能死?”
“就咱們四個,又沒外人,不說話多無趣……”
……
夜驚堂曬着初春的小太陽,在綠意點點的山野間閑逛,因爲三個姑娘沒奶吃,路上倒是不好動手動腳,隻是默默聽着三人的交談。
冬冥山的藥田,都開墾在山坡上,種着天麻之類的藥材,樹林裏還有人工養的山參,因爲收成通常論年計,平時也沒什麽人照看,隻有負責的族老,偶爾巡山轉上一圈。
四人一路走了大半天後,抵達了一處平坦的山脊上,往外能看到群山以及視野極遠處的荒原,稀薄雲層都跑到了腳下,風景頗爲壯麗。
梵青禾把攜帶的物件放下,取出了毯子平鋪在了剛抽芽的草地上,而後便和夜驚堂在上面落坐。
璇玑真人比較懶散,也想在旁邊坐下,但梵青禾見妖女什麽忙都不幫,還想享受現成的,有點不樂意,示意旁邊的小樹林,吩咐道:
“你去砍棵樹,削幾根簽子,咱們來玩行酒令。”
璇玑真人對此倒也沒拒絕,提着合歡劍來到一顆小樹旁,‘唰唰唰’幾下就削成數節,又在上面刻起了字。
東方離人坐在了夜驚堂身邊,見師父走遠了,輕輕湊到梵青禾跟前,關切詢問:
“梵姑娘,你身體如何,沒事吧?”
梵青禾挺耐操的,雖然昨天打樁半晚上,但也隻是早上有點酸,現在早就沒事了。
見女王爺直接問,她臉色一紅,顧左右而言他:
“我能有什麽事,伱該問夜驚堂才對。”
“我挺好的,感覺再恢複幾天就沒大礙了,功力也增長了些,估計夠着武聖門檻了。”
夜驚堂坐在毯子上,見兩人都坐的遠遠的,眼神有些無奈:
“你們坐近點,坐這麽遠,待會陸仙子坐哪兒……”
東方離人怕被摸,擺放着攜帶的幹果,當做沒聽見。
而梵青禾見女王爺不動,夜驚堂又說話了,她總不能也當做聽不見,當下隻能略微往跟前挪了點,結果剛湊近就被摸了下後腰。
三人閑談不過幾句,璇玑真人便從不遠處走了回來,拿着一把剛削出來的木簽,甚至還順道做了個木質簽筒,在離人旁邊坐下:
“酒籌令你們玩過吧?輪着搖簽,搖出來的人,按照簽子上的指示辦事,做不來就喝酒。”
東方離人自然玩過這遊戲,但不放心師父的分寸,偏頭想打量木簽:
“師尊,你刻的什麽東西?”
璇玑真人把木簽一收,不讓徒弟看:
“自家人私下裏玩,自然放得開些,我做不來喝酒就是了。”
夜驚堂感覺水兒準備作妖,不過三個姑娘都是他媳婦,他也沒啥放不開的,當下笑道:
“玩着試試吧,要不我先來?”
璇玑真人見此,把簽筒遞給夜驚堂。
梵青禾感覺妖女肯定會亂搞,不過東方離人在跟前,妖女再怎麽也比她尴尬,當下也沒慫,看着夜驚堂搖動簽筒。
唰唰唰~
來回搖晃不過三兩下,一根白色木簽就掉在了毯子上。
東方離人拿起簽字,略微掃視一眼:
“親右邊的人一口……”
說着眨了眨眼睛,看向坐在夜驚堂右邊……
那不就是她?!
東方離人一愣,迅速把簽子插回去,表情威嚴:
“你喝酒。”
夜驚堂做得來,憑什麽要喝酒?他含笑道:“行酒令就得講規矩,酒桌上玩玩罷了,沒什麽的……”
說話間就湊過去,在笨笨臉蛋上啵了下:
“好了,該你了。”
東方離人當着師尊面被啵,臉色化爲火紅,瞪了夜驚堂一眼後,才壓下心底窘迫,自己接過簽筒,來回搖了搖。
唰唰唰~
啪嗒~
簽字掉在毯子上,正面朝上,東方離人尚未撿起來,就見上面寫着——自己捧着胸颠颠……
?
東方離人直接無語了,轉眼看向旁邊仙氣十足的端莊師父:
“師尊,你寫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璇玑真人也沒料到離人運氣這麽差,微微聳肩道:
“玩玩罷了,又不掉塊肉,做不來喝一杯就是了。”
東方離人酒量可沒師尊那麽離譜,現在就開喝,待會要是抽到什麽更離譜的,又喝上頭了怎麽辦?
她遲疑了下,擡手捧着胖頭龍,略微颠了颠,然後就迅速把簽筒給了師尊。
梵青禾知道妖女武藝高強,怕妖女作弊,當下挪到跟前仔細盯着手:
“快搖。”
璇玑真人倒也不屑于作弊,自己晃蕩兩下,抛出根簽字。
夜驚堂見此,跟好奇寶寶的似得,和笨笨一起湊到跟前打量。
結果可見上面寫着——第一次抱男人是什麽時候?
“……”
夜驚堂和梵青禾,瞧見這個,眼神都露出幾分古怪。
而東方離人則是滿眼八卦,湊近幾分詢問:
“師尊,你還抱過男人?”
璇玑真人看到簽子,自然想起了在邬山深處,抱着夜驚堂蹭蹭的那一夜。
但當着離人面,她不好意思說出來,便拿起酒葫蘆:
“我喝。青禾,該你了。”
“唉~……”
東方離人大失所望,又看向梵姨娘。
梵青禾輪到自己,自然是緊張起來了,拿起簽筒,來回晃蕩兩下,簽字掉下來都不敢自己看,而是詢問夜驚堂:
“寫的什麽?”
夜驚堂把簽字撿起來,和笨笨一起看了下:
“揉下坐在左邊的……”
梵青禾一愣,沒想到還能搖出這種好簽,人都精神了幾分,不等妖女躲閃,就湊過去,擡手握了個滿當當,五指陷入其中,來回揉了兩下,還來了句:
“真軟,是吧妖女?”
璇玑真人心智相當強橫,面不改色說了句“那是自然~”。
東方離人瞧見兩個女子玩這麽花,臉都紅了,見夜驚堂還敢偷瞄,她眼神一冷,直接把夜驚堂臉頰轉去另一邊:
“你看什麽?”
“呵~沒看什麽該我了……嗯……揉下坐在右邊的……”
“?”
東方離人一愣,迅速擡手抱住胖頭龍:
“色胚,你故意的是吧?怎麽一直折騰本王?”
夜驚堂微微攤手,有點無辜:
“我真随便搖的,就四個人,不是左邊不就是右邊……”
“那你喝酒!”
“我有傷在身,不能過多飲酒……”
“你……呀~”
東方離人還想義正嚴詞說兩句,胖頭龍就被捏了下,眼神是又氣又惱,站起身來,把師尊擠到了夜驚堂跟前:
“師尊,咱們換個位置。”
璇玑真人被徒弟往火坑推,自然是無所謂,來到跟前繼續開搖,結果這次倒是抽到了個不錯的——把領口拉開,讓對面人看看。
現在對面是青禾,璇玑真人自然沒什麽顧慮,手指輕勾拉開衣領,微微欠身:
“嗯哼~”
梵青禾瞄了眼後,發現妖女穿的竟然是騷氣十足的白絲镂空小衣,微微挺胸嫌棄道:
“就這點肉,有什麽好看的,還穿的花裏胡哨……”
“繼續繼續……”
夜驚堂坐在三人之間,看着三人來回折騰,覺得這遊戲确實好玩,怪不得京城的貴婦,都喜歡叫幾個面首坐在一起,要是不男女搭配,玩的真沒半點意思。
這種葷的玩法,男人坐在其中肯定占便宜,夜驚堂起初還樂在其中。
但玩了片刻,就發現遊戲還挺公平的,在來了幾輪後,他終于抽打下下簽——站起來扭兩下……
夜驚堂本來滿臉笑意,拿起木簽眼神就是一僵,而後便拿起酒壺:
“我喝!”
東方離人被摸了好幾次,見狀自然是不幹了,把酒壺按住:
“你有傷在身,不能多喝酒,給本王扭!”
夜驚堂一個大老爺們,起身搔首弄姿,這武聖怕是當不成了,當下躲來躲去,硬把酒喝了……
——
夜驚堂在冬冥山尋歡作樂之時,外面的風波,并沒有因爲他的離開而停止。
随着南朝女帝抵達旌節城,兩朝邊關進入了靜默狀态,邊軍乃至百姓都在關外,而在敵國行走的商旅,察覺風聲不對,怕打仗時困在敵國,相繼返回關内,出入關口的人倒是比平時多了幾分。
平夷城作爲西疆最南方的城池,城外就是燎原,若是兩國開戰,此地是梁王第一個攻打的地方,爲此戒備遠比西海都護府嚴密,城内外囤積了數萬兵馬。
左賢王死後,雖然世子當日便繼位,頂上了主帥的空缺,但左賢王世子和左賢王是兩回事,資曆淺又沒威信,很難壓住麾下将領和門客,雖然表面看起來軍容嚴整,但城内卻有點混亂。
比如平原城的主帥,因爲世子沒打過仗,根本信不過王府現在的軍事安排,啥都按照左賢王生前的部署來;而麾下将領又怕得罪了新王,被秋後算賬,導緻各種規劃都有點脫節。
連軍隊都是如此,而其他方面自然更混亂。
左賢王一死,白枭營就沒了主子,因爲雪湖花一戰死傷大半高手,如今也不剩下多少可用之人,新王忙的焦頭爛額,根本沒空去搭理這群花錢養的打手,以至于白枭營直接成了沒頭蒼蠅,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了。
被留在平夷城待命的賈勝子等人,本來是在搜集來往江湖人的情報,而如今就算搜集到,西海都護府那邊也沒人來取,他們一行人就這麽被遺忘在了平夷城裏。
中午時分,平夷城的緝盜房衙門裏。
幾十名白枭營武夫,因爲沒人安排去處,都在班房之中躺屍。
賈勝子是左賢王的謀士,以前爲防王爺猜疑,和世子也沒太多接觸;如今王爺沒了,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慣例,他估計自己也該另謀高就了,此時在街上的茶館裏,和平夷城守将的軍師閑聊,看能不能帶着班底,在将軍府謀個差事。
而衙門後方的院落中,曹阿甯等人倒是沒啥顧慮。
幾個跟出來的暗衛,已經開始收拾起東西,準備跟着曹阿甯回大魏複命了。
曹阿甯和許天應,則坐在屋裏的茶海兩側,煮起了功夫茶,等着夜大閻王的召回命令。
許天應跟着一路走到今天,對曹阿甯着實有幾分佩服,幫忙倒茶的時候,還感歎道:
“我以前不信天命,但如今看來,不得不信。說你有用吧,你啥事沒幹成;說你沒用吧,連續搞倒邬王、燕王、左賢王,誰用你誰倒血黴……”
曹阿甯也覺得自己邪門,不過作爲有大抱負之人,還是蹙眉道:
“這說的是什麽話?邬王是被我當棋子,燕王那屬于意外,至于左賢王,我在平夷城一坐,啥都沒幹,他死了怎麽能算在我頭上……”
“所以說是天命,正常人理解不了,但就是發生了。話說你以後得當心點,你這種掃把星,夜大人或許都不敢留在自己這邊……”
曹阿甯擺手道:“這你放心,夜大閻王出了名的命硬加頭鐵,他克我還差不多,我哪裏克的到他。
“唉~如今左賢王倒了,咱們也算功成名就,靠着這番功績我回雲安估摸能拿回當年的位置,有生之年,或許還能接曹公的班……”
許天應現在還挂着八大魁的名頭,但根本不敢回去露頭,聽見這話,也感歎道:
“截雲宮的牌子不能倒了,我這當徒弟的,贖罪這麽久,也算還了師父的債。加官進爵什麽的不奢求回去能把師兄弟叫回來,重新撐起截雲宮的名号,就心滿意足了……”
“這個問題不大,現在大魏江湖被夜大閻王掃了一波,你重回截雲宮,我估計在八魁中都不會墊底……”
兩人如此閑談,商談着日後規劃,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衙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聲。
踏踏踏……
許天應目光一動,起身來到了門口,卻見五名身着錦衣的人,從衙門外下馬走了進來,看腰牌是燕京的差人。
許天應見此眉頭一皺,上前拱手一禮:
“拜見幾位大人敢問幾位是……”
五名官差爲首者,是個面向頗爲嚴苛的中年人,掃視院落幾眼後,從腰後取出名冊:
“子公公有令,許天應、賈勝子、曹阿甯、唐玉丹、杜茂……即日起随本官前往燕京待命。餘下閑人,持白枭營令信,到本官面前領銀子,就地遣散……”
許天應聞言一愣,明白這命令的意思,是帶走白枭營中的可用之人,餘下雜魚,給點遣散費打發了自生自滅。
許天應都沒想到北梁朝廷還記得他們這幫子打手,當下詢問道:
“敢問子公公是?”
中年官差尚未回應,賈勝子就連忙從外面跑了進來,一路給幾人點頭哈腰,然後解釋道:
“燕都十二侍之首的子良公公,聖上身邊的紅人,咱們這是撞大運了。快謝恩……”
許天應聽到被梁帝麾下的鷹犬招了,心底有點震驚,身爲暗樁,哪裏敢往燕京跑。
但夜大閻王讓他們收工的命令還沒下來,現在私自跑回大魏,肯定沒法交差,見賈勝子催促,也隻能躬身答謝,然後詢問道:
“我等以後去宮裏當差?”
爲首的官差,身份和暗衛的小統領差不多,正兒八經的天子爪牙,對這群江湖遊勇也不怎麽客氣,聞言回應道:
“太監才能在宮裏當差,你們過去是給宮裏的貴人跑腿。想吃皇糧可沒那麽容易,到了燕京先打雜,能力強又懂事,自然能得重用。”
“哦……”
“我看看……你是許天應對吧?你武藝不錯,師父刺殺過女帝,底子幹淨可靠,說不定能去國師府當差。對了,曹阿甯是誰?”
曹阿甯還有點蒙圈,聞言連忙上前:
“正是在下。”
爲首官差翻了下冊子,意外道:
“你本事不大,事倒是幹的挺多,幫邬王、燕王造過反,劫過黑衙、刺殺過女帝,底子也幹淨,就是師承不太好,曹千歲的徒弟,朝廷可不敢亂用。
“不過前些日子,一位公公在天琅湖出了事,燕都十二侍缺個人,短時間找不得合适的。
“你底子不錯,又是太監,可以随本官去見下幾位總管公公,要是能獲得青睐,往後可是一步登天。”
曹阿甯其實更想回大魏當小總管,不想冒險深入虎穴,跑去燕京作死。
但這麽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他要是打入燕京皇城,幹出了一番大事業,往後的功勞恐怕可以和夜大閻王并肩,師父都得給他提鞋,這機遇十輩子都遇不到一次。
爲此曹阿甯稍作遲疑,還是躬身道:
“謝大人賞識。”
“行了,收拾東西出發吧,寅公公在城外等着。寅公公可是大内的三總管,見了面記得機靈點,要不是看王爺忠心耿耿剛烈至極,朝廷哪裏會管你們這幫手下跑腿的,這機會尋常江湖人求都求不來……”
“那是自然。”
……
———
作息又變成下午起床了or2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