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轉眼入夜,刺骨寒風裹挾飛雪,掃過陡峭山壁。
夜驚堂單手牽着馬匹,在沒入膝蓋的積雪中行走,以鳴龍槍當行山杖,翻過了山脊,開始朝着北側的山下行進。
常言上山容易下山難,北面的山坡很陡峭,松軟積雪表面看起來平整,下方卻布滿石縫溝壑,稍有不慎就得滑下去。
原本爆發力驚人的塞外神駒,在這種鬼地方也顯出了吃力,不敢放開了跑,隻能跟在夜驚堂背後慢慢往下走,時而馬蹄踩空還會稍微踉跄下。
太後娘娘坐在馬背上,上山還好,下山卻是心驚膽戰,走了一截後,幹脆也下了馬,被夜驚堂拉着手腕走在了背後。
而在天空偵查的鳥鳥飛了好幾圈沒瞧見周遭有敵人蹤迹後,又落了下來,仗着渾身白毛密度小,順着上坡玩起了滑雪,如同企鵝般在雪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白線,滑倒下方又飛上來繼續。
夜驚堂瞧見此景,倒是想找塊木闆削成滑雪闆,帶着太後從北坡滑下去,他雖然沒玩過,但武魁的身體平衡性足以勝任這種小技巧。可惜的是雪頂上寸草不生,并沒有合适的物件充當原材料。
太後娘娘跟在後面,看着夜驚堂一腳深一腳淺的前行,稍作遲疑後,開口道:
“夜驚堂。”
“嗯?”
夜驚堂放慢腳步,回頭道:“怎麽了?要不我背着娘娘?”
太後娘娘瞄了夜驚堂一眼,眼底顯出三分愧色,低頭道:
“本宮……我情況其實沒你想的那麽嚴重,嗯……我十五六就進宮,沒機會出宮,所以心裏面就一直想出來走走……”
夜驚堂露出一抹笑容:“這次就是陪着娘娘出來遊玩,轉了一圈娘娘感覺怎麽樣?”
“唉……”
太後娘娘走近了些,小聲道:“感覺挺好,就是心裏過意不去。”
“嗯?爲什麽?”
太後娘娘嘴唇動了動,稍微醞釀話語,才輕聲道:
“我當年進宮後,整日無所事事,就讓紅玉在銀杏樹下面搭個秋千,然後發現下面藏着個盒子……”
??
夜驚堂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向珠圓玉潤的太後娘娘,眼神有點古怪:
“裏面難不成裝着狂牙子當年留下的浴火圖?”
太後娘娘沒想到夜驚堂這麽聰明,微微一愣後,颔首道:
“是啊。找到了鳴龍圖,按規矩得充公,但我在宮裏什麽都沒有,好不容易找到件寶貝,覺得它能讓我脫離苦海,就偷偷藏着了……”
夜驚堂轉過身來,看着面前的太後娘娘,恍然大悟中帶着幾分疑惑,想想詢問道:
“那浴火圖怎麽又跑到了陸截雲身上?”
太後娘娘雙手疊在腰間,也不好擡頭,隻是道:
“你不是受了重傷嗎,還對我那麽操心,我想讓你快點好起來,就拿出來了……
“我也有點私心,想出來走走,就讓鳥鳥帶給了伱。我本來想離開雲安,就私下和你商量,來梁州轉轉就回去。但離人也跟着,我不好開口了,然後就跑了這麽遠……”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确定太後娘娘不是在說謊逗他開心後,展顔笑了下,又拉着太後繼續行走:
“沒事就好。娘娘舍命給我擋暗器,還把浴火圖拿出來讓我治傷,想要出來逛,我本就該陪着,靖王不答應我也會給娘娘争取,沒必要瞻前顧後這麽多。”
太後娘娘輕咬下唇,跟在後面行走:“本宮以前也不知道你這麽好……你會不會覺得本宮……诶?”
太後尚未說完,背後傳來‘嘩啦’一聲,繼而雙腿就被撞擊,整個人幾乎被鏟飛起來,直接把面前的夜驚堂也撞了出去。
夜驚堂反應極快,眼看背後的大白馬失蹄,栽了個跟頭往山下橫着滑去,直接一把撈起太後娘娘,同時長槍插入雪面,試圖擋住馬匹。
嘭~
如果在平底上,大白馬哪怕再重,他也能輕松拉住;但斜坡陡峭,落腳處全是松軟積雪,根本無處着力,幾乎是一瞬間,夜驚堂就被撞的連人帶槍往下滑去,在雪地裏鏟除一條數丈長的凹槽。
嘩啦啦——
夜驚堂懷裏摟着太後娘娘,後背抵着倒地滑行的大白馬,眼見停不住還有翻滾的趨勢,咬牙穩住重心搜索下方情況,待滑過一處凸起岩石時,擡槍直接刺入其中。
嚓——
鳴龍槍貫入山石,發出刺耳爆響。
墨黑槍杆當即崩彎,夜驚堂單手抓住槍杆,強停下了滑行的馬匹。
“嘶——”
大白馬頓住身形,當即翻起身來,在陡峭山坡上站穩了腳跟。
夜驚堂抓住槍杆,沒有大白馬的體重在後面推,自然也穩住的身體,從雪坡上坐起來,迅速移動到大石頭下方稍微平整的地方,把馬也牽了過來。眼見太後娘娘死死抓住他的衣領,臉都吓白了,擡手拍了拍後背:
“沒事沒事,停住了。”
而在遠處的鳥鳥,此時也飛了過來,落在跟前蹭太後的胳膊安慰。
太後娘娘驚魂未定呼吸急促,先是左右看看,又看向夜驚堂,發現夜驚堂從坡上滑下來,胳膊衣袍都被碎石子劃破了,還在含笑安慰她,本就比較複雜的情緒,徹底繃不住了,眼圈一紅:
“本宮……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爲了私心,讓你帶我到處跑……”
“真沒事。”
夜驚堂撫了撫太後娘娘的後背:“這次出來又不是白跑。我把亱遲部的仇報了些,幫梵姑娘解決了麻煩,還找到了金鱗圖,發現了斷北崖走私的事兒,如果不出來這一趟,哪裏能辦成這些。
“娘娘能平平安安就好,你在玉潭山莊舍身幫我擋暗器,無論你看來危不危險,這恩情我都得記一輩子,哪怕這次回了京城,你隻要想出來散心,我照樣會向聖上請命帶娘娘出來,不用想這麽多亂七八糟的。”
“……”
太後娘娘聽見親和話語,嘴唇動了動,想笑一笑卻笑不出來,便低頭拉起袖子,打量夜驚堂胳膊上的些許擦痕:
“我爹對我都沒你這麽好。當年我不想進宮我爹非讓我進宮,說什麽都不松口,結果好了,走半路上就當了寡婦,十年時間,都沒能回家一次……
“你不一樣,因爲我的安危,能萬裏迢迢跑這麽遠,冒了這麽多風險……
“你要是早生十年就好了,去江州混江湖,遇上我肯定比現在潇灑。我在南方人脈特别廣,呂太清都得給我面子,水兒更不用說,還有蕭山堡這些,都得看我臉色行事……”
夜驚堂其實一直覺得太後挺可惜的,小雲璃的年紀,被迫千裏迢迢遠嫁他鄉當金絲雀,十年未出宮閣,除了等着壽終正寝再無其他事,這種日子若是換做小雲璃來,怕不出三天就能上演火燒福壽宮,太後能熬十年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
高山之上沒有旁人隻有寒風與白雪。
夜驚堂聽着坐在懷裏的太後娘娘念叨片刻後,想了想開口道:
“先帝的宮人全部出宮了,有子女的去封地養老,沒子女的回鄉改嫁,太後就不能出宮?”
太後娘娘聽到這個,顯出三分失落:
“我是太後,哪有改嫁的說法。”
“我去和聖上說情行不行?”
“?”
太後娘娘目光微動,顯然是被這話勾起了希望之火,但馬上又煙消雲散,搖頭道:
“你可别開這個口,開了就是恃寵而驕不知輕重。本宮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宮背後的東南士族,聖上還不是心疼本宮,但她要是讓本宮還鄉了,就等于和東南士族撇清了關系,不知道下面人會怎麽想。我出宮還鄉肯定行不通,不過……”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不過什麽?”
太後娘娘說到這裏,小聲道:“聖上是女兒身,本宮隻要不明目張膽作妖,讓聖上面子上過不去,應該也不會說什麽。本若隻是私底下……”
夜驚堂抱着珠圓玉潤的太後坐在山坡上,聽見這話覺得有點不太妥當,想和太後分開些,又覺得欲蓋彌彰。
太後娘娘說到這裏,也覺得自己有點太出格,想想自己起身,坐在了夜驚堂跟前,勾了勾頭發:
“本宮說着玩的,就算是私底下,本宮也得注意太後鳳儀,不能做有損身份的事情……雖然我不喜歡這身份,但還是得注意……。”
夜驚堂暗暗歎了口氣,想安慰兩句,卻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便擡手把馬側的毯子拿過來,搭在太後背上:
“累了一天了,休息會吧。”
太後娘娘把鳥鳥放在懷裏,望着遠離人間的寂寂雪嶺,眼底五味雜陳,稍作沉默後,把身上的毯子展開,給夜驚堂也披上了,靠着肩膀縮在一起:
“謝謝你哈,這幾天我應該一輩子都忘不掉。”
夜驚堂手從太後背後繞到身前,把毯子裹緊免得漏風:
“别這麽悲觀。聖上隻要大權獨攬,自然不再需要靠娘娘綁定東南士族,到時候悄悄咪咪出宮追尋自己的生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太後縮在懷裏,擡頭瞄着近在眼前的側臉,多年的孤苦伶仃早就過夠了,面對這種說出來她就可以當真的安慰,心頭沒來由的生出幾分沖動,想了想開口道:
“夜驚堂。”
“嗯?”夜驚堂低頭看去。
太後娘娘眸子眨了眨,對視片刻後,面色變成了平日裏母儀天下般的貴氣端莊,把夜驚堂的手拉到腰間放着,靠在了肩頭:
“出門在外事急從權,你沒必要這麽拘謹,本宮又不會則罰你。”
“……”
夜驚堂被拉着手樓了個結實,眼底不免出現異色,不過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便沒有再注意分寸,托住太後娘娘腿彎,讓她坐在懷裏,免得坐在雪面上凍傷了:
“睡吧,那倆憨貨不知道會不會趕上來,有時間休息就多休息。”
太後娘娘縮在懷裏,用毯子把腦袋也蒙住了,臉頰貼着夜驚堂的胸口,閉上眸子聽着厚重有力的心跳聲,再無話語……
撲通~
撲通~——
感情戲份不好寫,可能是大綱沒寫好,也可能是不會寫感情線,想不落俗套,又不想重複以前寫過的内容,根本寫不出新東西,早上五點起來寫到現在,斷斷續續寫了一萬一千字多字的廢稿,唉……
多謝【萱潇雨寂】大佬的盟主打賞!
多謝【熟練膠工】大佬的三萬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