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偶爾閃過一道雷光,參差錯落的山野間時明時暗。
山坳之間,臨近水潭的崖壁下燃着一堆篝火,璇玑真人在旁邊的石頭上盤坐,吃了解藥,中的毒已經藥到病除,但淫煌香的藥勁兒也逐漸上了頭。
淫煌香是用淫煌蛇配的烈性藥,尋常武夫絕對扛不住,以璇玑真人的功力,雖然不至于憋到爆體而亡的程度,但此時藥勁上來,臉色開始泛紅,呼吸都帶上了三分灼熱。
當前最有效的解決方法,就是自我安慰一下。但身爲當朝帝師,江湖上最強的女子,中了藥自我安慰,終究有點不體面。
眼見深山老林無人打擾,璇玑真人便在石頭上盤坐,靜氣凝神,不緊不慢調理起氣血,腦子裏暗暗琢磨着接下來的各種安排。
馬上到了七月,每年入秋的時候,钰虎都會虛一段時間,得盡早回京城,北梁盜聖肯定是沒法繼續追了……
近一年未見,不知道離人武藝可有長進,若是沒偷懶,現在少說也算二流高手了吧……
太後怕是要憋瘋了,回去怕還得帶些見面禮……早知道就把剛才那隻大白鳥逮住了……
這藥勁兒确實大……
璇玑真人暗暗皺眉,神色不動如山,呼吸卻逐漸紊亂,身體感覺難以描述,很想找個東西蹭一下。
好在周邊能蹭的隻有石頭,身體有反應,心不至于亂,這些異樣還壓得住。
璇玑真人抗了片刻,覺得燥熱難耐,便慢條斯理側躺下來,左手撐着側臉,右手拿着酒葫蘆,凝望篝火抿了一大口,而後眼神顯出三分迷離……
——
“叽叽叽……”
山野之間,一人一鳥急速穿行。
夜驚堂夜間視力遠不如鳥鳥,隻能憑借雨水擊打山石樹葉的聲響來确定路況,但速度依舊不慢,很快疾馳數十裏,來到了一處山嶺上。
鳥鳥主要目标是跟蹤官玉甲,在把夜驚堂領到英雄救美的地點後,就掉頭轉向,朝官玉甲隐匿的山洞飛去。
夜驚堂在山嶺上舉目眺望,可以看到三裏開外的山坳間,有若隐若現的火光,看不清太多細節。
他見此加快速度,朝着山坳間行進,不過片刻間,就來到了一條溪澗附近,遙遙可見臨近水潭的崖壁下,燃着一堆篝火。
夜驚堂知道鳥鳥是讓他來救人,但不清楚具體情況,先悄悄來到崖壁附近,自灌木叢探頭打量。
篝火旁邊用木棍穿着一隻烤魚,但時間太久,一面已經烤焦了。不遠處的石頭上,插着一把很眼熟的寶劍。
身着雪色長裙的女子,側躺在寶劍旁邊,右手拿着個空酒葫蘆,倒過來抖了抖,又湊到嘴邊去接,等小半天才落下來一滴。
夜驚堂瞧見璇玑真人躺在荒郊野外喝大酒,心底着實意外,仔細打量幾眼,感覺璇玑真人不像有麻煩的樣子,就從灌木林裏走了出來。
踏踏……
“水兒姑娘……”
夜驚堂瞧見璇玑真人聞聲回頭,本想拱手打個招呼,但對方這一轉身,他就暗道不妙。
借着火光看去,躺在石頭上回頭的璇玑真人,臉色绯紅,額頭滿是汗珠,衣襟的布扣解開了兩顆……
!
夜驚堂話語戛然而止,迅速轉過身:
“水兒姑娘,你……”
璇玑真人眸子裏帶着似醉非醉的迷離,瞧見容貌俊美的夜驚堂,表情流露出三分意外,估計是疑惑自己躺在這裏做夢,怎麽會幻想出這小捕快的模樣……
“夜公子……”
璇玑真人搖搖晃晃撐起身,走向背對她的夜驚堂,醉醺醺道:
“真是巧啊,又見面了。”
夜驚堂感覺璇玑真人喝的有點多,偏頭詢問:
“你是不是又中毒……”
一句話沒說完,夜驚堂忽然發現腰間一緊,被纖長胳膊環住。
夜驚堂臉色驟變,連忙想分開腰間的雙手,結果發現璇玑真人确實功力深厚,手扣得非常緊。他總不能全力硬拉開,隻能擡起雙手道:
“水兒姑娘,請你自重。上次都說了,我不是随便的人……”
璇玑真人醉眼迷離,臉頰貼在肩頭呵氣如蘭:
“做夢罷了,怕個什麽……”
夜驚堂感覺璇玑真人完全喝飄了,他盡力看向背後,用手輕拍紅撲撲的臉頰:
“水兒姑娘,伱清醒點,你喝醉了,這不是做夢……”
啪啪啪……
璇玑真人被拍了幾下臉蛋兒,擡眼望向夜驚堂。
四目相對一瞬後,眼神清明了些許:
“不是做夢……那你就是剛才那隻鳥變得,過來找我報恩對不對……”
夜驚堂估計璇玑真人中了緻幻類的藥,思緒并不清醒。
他從腰後摸出強效提神的藥丸,喂到璇玑真人嘴裏。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酸涼之感先入肺腑。
璇玑真人被酸的直皺眉,眼前如夢似幻的場景,也恢複了原本的真實感……
周邊夜雨連綿,俊美公子的容顔近在咫尺,懷裏抱着的腰身,傳來令人身心舒爽的溫度。
“……”
璇玑真人眨了眨眼睛,本來就紅撲撲的臉色,沒有太大變化,但眼底還是閃過了幾分尴尬,就和獨自發酒瘋忽然被熟人撞見了一般。
夜驚堂等待片刻後,見背後沒動靜,擡手在璇玑真人面前晃了晃:“清醒些沒有?”
璇玑真人醉意稍微消減,但藥勁并沒有解。爲防這俊俏捕快看出來她中藥,直接給她來個‘借坡上水水’,她先下手爲強,先在夜驚堂胸口點了兩下:
咚咚~
夜驚堂四肢頓時軟了,莫名其妙道:
“水兒姑娘,你又做什麽?”
璇玑真人也沒想做什麽,隻是剛才沒解藥,她硬抗理所當然;現在有解藥了,不用歸不用,總得把藥留着以備不時之需。
璇玑真人抱着比她高一截的夜驚堂,拖到了巨石旁邊放下,而後醉醺醺坐在跟前,彼此背靠背,輕聲解釋:
“我中了寒毒,需要靠着你驅寒,你委屈一下。”
“寒毒?”
夜驚堂琢磨了下,看向不遠處的篝火:“中寒毒的話,烤火不是更直接,靠着我……”
“女爲陰,男爲陽。這些東西說了你也不懂,再亂問我把你點暈了。”
“我腰上有解毒的白皇丹,你要不吃了看看效果?”
璇玑真人擡手摸了摸,從腰間取來白皇丹的藥瓶,服下一顆,而後靠在夜驚堂背上,閉目凝神,試圖繼續壓制淫煌香的藥勁。
但淫煌香不是毒藥,吃了白皇丹,可能不會讓氣血亂到禍及性命,但挑起的邪火沒那麽容易澆滅。
璇玑真人抗了片刻後,便開始心猿意馬,滿腦子都是‘這捕快心性不錯、長得也俊、武藝還高’之類的想法。
璇玑真人作爲修行中人,明白道心失守的情況下,她會做出什麽事。
爲防事情弄到沒法挽回的地步,璇玑真人幹脆轉身把夜驚堂放倒,取出了一條白手絹,蓋在了夜驚堂臉上。
在璇玑真人看來,她的舉止很自然。
但落在夜驚堂眼裏,就是個喝大了的酒蒙子,在背後搖搖晃晃片刻後,慢悠悠轉身把他放倒,一看就準備做壞事。
夜驚堂手腳已經恢複大半,見臉被蓋住,擡手就把手絹拿了下來:
“水兒姑娘,我感覺你現在腦子不清醒……”
璇玑真人見此,擡手拔出了旁邊的佩劍,眼神微冷:
“知道我腦子不清醒,你還敢亂動!”
夜驚堂掃了眼寒光閃閃的佩劍,無奈攤手:
“水兒姑娘,咱們也不是很熟。我跑過來,是爲了救人,真沒料到你在這裏發酒瘋,你到底想做什麽,就不能和我說一聲……”
“我不做什麽,隻是有點冷。”
璇玑真人又點了夜驚堂兩下,而後用手絹把眼睛遮住,醉醺醺倒在了旁邊。
“呼~呼……”
夜驚堂感覺就是在哄一個喝醉了的酒蒙子。
見璇玑真人呼吸不穩,似乎挺難受,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安靜等着她醒酒。
結果剛等不到片刻,身側傳來細微聲響。
窣窣……
繼而一隻胳膊搭在他胸口,輕輕蹭他……
夜驚堂眉頭一皺:“你……作甚”
身邊并無回應,隻傳來女子輕柔的呼吸聲……
“呼……”
片刻過後,身側的女子就猛然繃緊,手抓住他的衣領,身體微微顫抖了下,發出一聲:
“嗯…”
然後就沒了動靜,臉頰靠在肩頭上,呼吸逐漸均勻。
山野間鴉雀無聲。
夜驚堂等到四肢再次恢複知覺後,把臉色的手絹拉下來,偏頭看去——璇玑真人臉上帶着一抹紅暈,額頭浮現細密汗珠,呼吸均勻看起來是睡着了……
夜驚堂小心翼翼把這喝飄了女酒蒙子的手腳拿開,目光古怪。
作爲過來人,他明白剛才發生了啥——璇玑真人應該中了某種春藥,但又保持着部分理智,于是就抱着他光蹭蹭不進去,把藥給解了……
這也行……
才蹭幾下就交代了,怎麽和凝兒一樣敏感……
夜驚堂沉默良久,不知該如何評價,見璇玑真人好像沒大礙了,就在旁邊旁,等着她緩過來……
——
邬西大運河上,十餘艘官船組成的船隊,在雷雨有序航行。
官船之上,滿載身着麒麟铠的黑甲禁軍,些許船隻之中,随行的六部臣子和宗室人員,在船樓裏交涉,隐隐能聽到推杯換盞之聲。
船隊正中心,是一座高三層的巨型寶船,上懸黑紅龍旗,船樓窗戶遊廊間,可見身着彩衣的宮女不時來往。
船樓頂層燈火通明,窗戶關着,雨水打在上面,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窗紙上是兩位絕代佳人的剪影。
“離人,你摸夠了沒有……”
“太後别着急,馬上就好,你挺起來……”
“唉……”
……
金碧輝煌的房間裏,跟着跑出來散心的太後娘娘,身着暗紅色的睡裙,在茶榻上柔雅側坐,挺起規模不俗的衣襟。
身着銀色蟒袍的俊氣女王爺,坐在背後,雙手托住母後的團團,雖然神色極爲專注,但外人看去,總感覺是荒唐王爺在對太後幹些傷風敗俗之事。
太後娘娘前兩天聽說東方離人要當欽差來邬州一趟,嘗試性的問了句能不能帶她一起出門散心,離人答應,她本來還挺開心。
結果到了路上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麽遊山玩水。她連面都不能露,以免搶離人的風頭,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站在屋裏給離人當練功的木樁子。
這才出來幾天,太後娘娘已經有點想念女帝的龍床了,百無聊賴之下,詢問道:
“馬上入秋了,你師父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以爲過西王鎮的時候,能剛好和你師父遇上,路上也有個伴兒……”
東方離人很了解師尊的性子,比姐姐都騷氣,還比她愛玩,可以說除了正事兒什麽都幹得出來。太後娘娘在宮裏養一年,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母儀天下氣态,指不定半個月就能被師尊帶成瘋丫頭片子。
不過東方離人也沒嫌棄師尊的意思,畢竟師尊本事是真大,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習武天賦更是冠絕當代女子,她和姐姐兩個人再青出于藍,也隻是學了一半本事而已。
将近一年未見,東方離人也頗爲想念,略微斟酌:
“師尊行蹤缥缈,但七月份肯定來京城,現在估計在哪兒雲遊吧……”
“本宮估計她又在哪兒喝的不省人事,把時間都忘了……”
太後娘娘碎碎念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來:
“離人,你和夜驚堂的事兒,是準備和你師父坦白,還是讓你師父自己發現?”
東方離人全神貫注的表情微微一凝,低頭看向好奇寶寶似得的太後娘娘:
“我和夜驚堂什麽事兒……”
“……”
太後娘娘眨了眨眼睛,見離人裝傻,也不多說了,反正以水水的心思,看離人第一眼就該知道她有心上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