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夜驚堂提着包裹,徒步走回染坊街,已經過了飯點。
離開京城二十來天,原本老舊破敗的街道面目全非,四處都搭着棚子,可見翻修重建到一半的鋪面。地面要重新鋪青磚,以前殘缺不全的老磚都被撬開,坑坑窪窪滿是積水。
在街上左右橫跳,來到雙桂巷内,尚未靠近院子,就聽到圍牆後傳來:
“好好擦,擦完才能吃東西。”
“咕。”
“還咕,一天到晚的吃,都長圓了……”
“叽……”
熟悉的輕靈禦姐音,和鳥鳥委屈吧啦的哼唧。
夜驚堂露出笑意,快步走到院門前,可見院中整潔如初,瓜架下的盆景郁郁蔥蔥,正屋和西廂的門都打開着。
折雲璃身着紅色上衣,配着帶花瓣的白色褶裙,還梳着未出閣姑娘常見的雙丫髻,看起來不帶半點江湖氣,更像是個乖巧伶俐的小閨女,正在用雞毛撣子,打掃着正屋的桌椅:
“嗯哼哼~~”
右邊的廚房裏,身着青色夏裙的駱凝,套着圍裙,在案闆前擦着有些積灰的角角落落;墨黑長發齊腰,頭上插着青簪,玲珑曼妙的腰臀曲線,配上精緻如玉般的臉蛋兒,看起來就像個國色天香的小廚娘。
毛茸茸的大鳥鳥,則站在米缸邊上,爪爪踩着小麻布,沒精打采的轉圈兒擦缸。
忙完回家,就看到母女倆勤快的收拾着小家,小寵物在旁邊幫忙,感覺起來……
感覺可能被平天教主打死!
夜驚堂想起平天教主,心中的雜緒就煙消雲散,走進了院子。
“叽!”
鳥鳥如蒙大赦,抛下抹布想往出飛,卻被駱凝一個眼神兒攔住了。
駱凝并未回頭,但擦拭的動作慢了幾分。
折雲璃回過頭來,露出了靈氣十足的小臉蛋兒,正想說話,卻見夜驚堂右手抱着繃帶,眉頭一皺,連忙跑到門口:
“驚堂哥,你怎麽受傷了?”
本來冷冰冰駱凝,聽見這話,頓時轉過身來,瞧見夜驚堂右手包的和骨折一樣,眼底閃過凝重和擔憂,放下麻布來到跟前:
“你怎麽回事兒?”
“早上處理點小事,和人打了一架。”
夜驚堂走進屋裏,取出個首飾盒,丢給小雲璃一個。
折雲璃接過首飾盒,隻是認真看着夜驚堂的傷勢、氣色。
駱凝自從認識夜驚堂,就沒見過夜驚堂吃過虧,無翅鸮、周英、劍雨華等,基本上都是一套秒,打着繃帶回來的場面還是頭一次見。
駱凝手兒在圍裙上擦了擦,把夜驚堂的右手拿起來,捏了捏指骨:
“你和誰打架?能把伱打成這樣?”
夜驚堂完全沒事兒,單純是手背破了點皮,但女王爺很上心,一通包紮看起來和手廢了似得。
瞧見駱女俠少有的眼神關切,夜驚堂稍作遲疑,做出吃疼模樣:
“和鐵佛嶺的人打了一架,嘶——有點疼。”
駱凝見此頓時溫柔了不少,轉眼吩咐道:
“雲璃,你先去買點米,我給你驚堂哥看下傷勢。”
“好嘞。”
折雲璃眼神兒也頗爲關切,仔細打量夜驚堂右手幾眼後,才把鳥鳥扛着跑出了門。
駱凝拉着夜驚堂來到正屋,在床鋪跟前坐下,把夜驚堂的右手枕在大腿上,取出傷藥。
夜驚堂在床鋪上正座,看着駱女俠憂心忡忡的拆繃帶,覺得自己待會要挨打,他想了想,左手摟住了駱凝。
正在找藥的駱凝坐直幾分,眼底頓時閃過羞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夜驚堂認真道:
“抱一下,抱的時候不許發火,要願賭服輸。”
?
駱凝咬了咬牙,覺得這小賊小賊完全沒心沒肺,但最終還是依照賭約,壓下了惱火,繼續拆繃帶: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不忘記輕薄女子,真是……你遇上怒目金剛了?”
“遇上他弟程老二了。”
駱凝眨了眨眼睛,沒聽說過這号人物,蹙眉道:
“程老二也是頂尖高手?”
“不是,一個街頭潑皮罷了。”
“街頭潑皮把打成這樣?你喝酒了站不穩不成?”
“沒拔刀,用拳頭打的。”
“……”
駱凝擡起眼簾,很是莫名其妙:
“鐵佛嶺是橫練門派,你拿拳頭去打人家?刀被人卸了?”
“就想試試橫煉功夫有多霸道,江湖吹得那麽厲害,最後還不是被我打趴下了。”
駱凝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一個刀法宗師,對付尋常尋常潑皮,打的自己滿手傷,還好意思沾沾自喜……”
話沒說完,繃帶解開,露出了右手背,可見傷勢……
還好夜驚堂回來的及時,再晚個把時辰,就真找不到傷口了。
?!
駱凝擔驚受怕半天,看到這麽個結果,柳葉眉頓時豎起來了,擡眼望向夜驚堂,雙眸逐漸湧現怒火:
“夜驚堂!”
夜驚堂連忙把怒氣沖沖的駱女俠摟緊:
“說好了不生氣,我确實受傷了,隻是傷藥厲害,好得快。”
駱凝咬了咬銀牙,把傷藥瓶子丢去一邊兒,偏頭望着别處:
“你抱夠沒有?”
夜驚堂松手估計就得被胖揍,肯定沒抱夠,岔開話題道:
“對了,我今天打程老二的時候,一拳下去,他額頭的皮膚,出現和瓷器一樣的裂紋,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功夫?”
駱凝睫毛動了動,回過頭來:
“瓷器?”
“冰面,一拳頭下去砸出來的那種蛛網紋,我感覺完全不是橫練功夫。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金鱗圖’?”
駱凝絕色容顔顯出凝重,正認真回憶,忽然又蹙眉冷聲道:
“手!”
夜驚堂也在思索,手下意識往下滑了些,摸到了非常肥美的東西,見駱女俠生氣,又滑上來:
“沒注意,不準生氣。”
駱凝手兒按着腰間佩劍,眼神威脅夜驚堂片刻,才繼續認真回想:
“薛白錦以前說過,金鱗圖練至大成,全身皮膚堅若龍鱗,刀槍不破……描述和你說的差很遠,應該不是。”
夜驚堂也不覺得程二爺這種貨色,能練會鳴龍圖:
“那估計就是奇門武藝,等他哥‘怒目金剛’來找場子的時候,再好好打一頓,認真研究下。”
駱凝瞄了眼腰上的大手,想生氣又不能生氣,就面若冰山,再度詢問:
“你還沒抱夠?一下是多久?”
“把事兒聊完。”
夜驚堂轉頭看向駱凝,詢問道:
“平天教還有沒有其他人在京城?”
“什麽意思?”
“昨天一個官吏,被平天教的人殺了……”
“不可能。”
駱凝嚴肅搖頭:“我今天中午才到,帶的幾個香主,都在城外留守。我還在城裏,薛白錦不可能瞞着我,安排人跑來京城搗亂。”
夜驚堂想了想道:“那就是有人刻意栽贓。兇手用的是南山鐵卦張橫谷的遊身掌,但黑衙、刑部的人都沒看出問題,張橫谷是不是有叛逃的徒弟?”
“遊身掌……”
駱凝回憶片刻:“遊身掌是張護法的獨門絕學,隻傳過薛白錦和徒弟,我都不會。幾人都在南霄山,世上不可能還有其他人會此招,肯定是看錯了。”
夜驚堂半信半疑:“白發谛聽都确認是遊身掌,你确定不是你們的人?”
“絕對不是,我對平天教所有安排一清二楚,涉及京城的事,就仇天合一件,世上也不可能有外人會遊身掌……屍體在哪兒?我去看看,你們肯定看岔了。”
“在衙門停屍房。你晚上陪我偷偷過去看看,找出到僞造掌法的線索,我好和官府解釋,不然這黑鍋隻能扣在平天教頭上了。”
駱凝自然想眼見爲實,正欲起身準備,卻發現手還在腰上,又深深吸了口氣:
“我就算遵守賭約,也得有個時間限制。每天最多抱一刻鍾,仇天合恢複自由身,我們便兩清,互不相欠。”
夜驚堂點頭:“行,駱女俠開心就好。”說着取來一個簪盒,遞給她。
駱凝看了眼精巧簪盒,本來想推拒,但略微琢磨,又望向旁邊的小包裹:
“其他的首飾,是給誰買的?”
“給相熟的女性朋友買的,我總不能自己戴。”
?
駱凝眼底閃過一抹狐疑,偏頭打量包裹——還有四件兒……外面還有四個女人……
夜驚堂有些好笑:“别瞎想,回來帶的見面禮罷了,我不也給雲璃買了件兒?駱女俠看不上就給雲璃吧,我看她挺喜歡的。”
“我瞎想什麽?你……你這小賊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和我又沒什麽關系……”
駱凝嘀咕一句後,把簪盒放在了一邊,不說話了……
——
欠債(31/495)……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