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初始目送小哥離去,低頭看着柴刀上面斑斑鏽迹,刃口光亮沒有一絲血腥氣,不由得點點頭說道:“福生無量天尊。”
柴火放在路上占位置,他幹脆挑起來,沿着街道往下走。
街上人來人往,很熱鬧。
忽有隐約抽泣聲傳來,陳初始挑柴的腳步停頓下來,順着聲音看去。
隻見街邊有個年紀在十六歲模樣,頭綁雙髻,身穿米色衣服,褐色長裙的妙齡姑娘雙膝跪在地上,身前擺着一張寫有“賣身葬父”四個字的紙張。
她滿眼哀色,面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此刻有兩個分别身穿一紅一綠少爺服滿臉猥瑣的男子蹲在旁邊,調戲着這個賣身葬父的姑娘,詢問需要多少錢賣身。
紅衣男子聽到姑娘說需要十兩紋銀,便嬉笑道:“哦?你不如先讓我親個嘴,若是好的話,我便花錢将你買回去!”
朗朗乾坤,人來人往。
賣身葬父的姑娘哪裏受得了這番侮辱,但又不敢發怒,因爲眼前兩個人錦衣華服,一看就是個惹不得的人。
她低下頭哀求道:“請放過我吧……”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周圍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越來越多。
紅衣男子見狀說了一聲:“晦氣!瞧這滿臉苦相,買回去非得觸黴頭倒八輩子黴不可!”
他用力甩了一下衣袖就要走,誰知被一個挑柴的臭道士正好擋住了去路,他心中無名火起來,擡起一腳把道士的柴火踹倒在地上,鼻孔看人,怒氣沖重地說道:“擋什麽路,看什麽看,再看報官把你送進去!”
道士也不說話,默默拾取着柴火。紅袍男子哈哈大笑,感覺自己出盡了風頭,大搖大擺帶着朋友往街的另一邊走去……
陳初始把柴火整齊放在旁邊,回頭看了紅袍男子一眼,伸出食指淩空一點,随後從身上摸出一錠銀子放在姑娘的面前:“拿去安葬你的父親吧。”
姑娘愣了一下,眼前的道士雖然留着長須,但還是能分辨出來是個模樣不錯的男子。
她連忙把銀子收起來,折疊好賣身葬父的紙張,放入行囊,低着頭說道:“小女子名……名叫丁秀文,多謝道長相助,以後小女子就跟着道長……”
陳初始擺手道:“相見既是有緣,不必如此,姑娘仍是自由身,且安心去吧。”
丁秀文發覺周圍有目光在看着自己,明白人群裏有貪婪之人盯着她包裹裏的十兩紋銀,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道長……”
她弱弱道。
陳初始剛來這個地方,也沒什麽好去處,見她一個人懷揣銀子确實不安全,幹脆說道:“也罷,貧道會點渡魂道經,就随你走一趟……”
丁秀文大喜連忙道謝。
在古代,古人對身後事非常看重,再苦再累至少得弄口棺材才行,隻有那些客死他鄉無依無靠者才會沒辦法卷個草席,因此稍微有點孝心的子女,都會想盡辦法滿足。
丁秀文的父親是生病死的,買棺材,尋找風水寶地,處處要錢。不過流程簡潔,因此辦完的時候正是下午時分,太陽西懸還未下山。
此刻一切妥當。
丁秀文給父親上香磕頭後,看向陳初始:“道長,我們走吧……”
陳初始又塞了一錠銀子在她手裏面:“你還年輕,回去好好生活吧,找個好人家嫁了。”
“多謝道長!”
丁秀文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深深看了一眼陳初始便往山下去了。
陳初始把柴火靠在樹下,也要離去。
忽然一個聲音由遠至近傳來:“好好好,善心者導孝心也,妙妙妙,善哉善哉呀……”
隻見一個頭戴破僧帽身穿破衲衣腳踏破鞋子手裏還拿着個破扇子的邋遢老僧搖搖晃晃而來,邊走還邊唱歌:“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南無阿彌陀佛……”
陳初始怔住,下意識終焉劍握在手心裏。
來者的形象太過于經典,哪怕不說話都能認出是誰來,正是故事在人間廣爲流傳的活佛濟公……
在現實世界小時候,陳初始跟小夥伴最喜歡看這檔子節目了。
隻是他剛被觀世音菩薩按了一巴掌,見到佛門中人不得不提前幾分警惕之心!
濟公本名李修緣,是天台縣人士,生來便具有慧根,二十歲結婚當日,忽頓悟,留下一封書信悄然離去當了和尚。
其父母是老來得子,面對如此狀況一時不能接受,病死了,而李修緣結婚的妻子也變得瘋瘋癫癫,終日在李修緣父母的墳頭轉悠。
李修緣修行三年下山回來,發現父母死亡,宅子财産被管家霸占,妻子瘋癫,他頓時萬念俱灰,沒有回靈隐寺,直接消失多年,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個瘋瘋癫癫的老和尚……原法号道濟,被人尊稱爲濟公。
李修緣的身份,頗有争議。
隻因其母王氏在寺廟裏面上香求子時,降龍羅漢顯靈,故而都認爲李修緣是天上降龍羅漢轉世。
道濟看着陳初始手握長劍,便拿着破扇子晃動着指他:“哎呦喂,你這道士……火氣幹嘛這麽大,貧僧我一沒惹你也沒招你,見面就拔這麽大一把劍吓死人哦……”
陳初始沒有在道濟身上感受到惡意,把劍收了回去說道:“大師勿怪,這世間險惡,貧道正是處處碰壁才變得如此。”
道濟笑呵呵走上來,看了看旁邊新墳說道:“隻要心善,哪怕把貧僧我吊起來打一頓也無所謂,不在意不在意……”
他早在集市上看到陳初始了,本來也想幫助賣身葬父的小姑娘,隻是動作慢了。但這世上還有人搶着做善事,他心中倍感欣慰。
站在山頭,他的目光看向山下一座大宅院,渾濁的目光裏情感交錯分不清是喜是悲。
他撿起地上一根掉落的柴火,在香燭上點燃,搖頭晃腦說道:“你有善心那小姑娘有孝心,可有的人懷着一顆狼心,我便要借你們的善孝之心對付這顆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