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身邊站着兩個人,一老一少,應該是朋友,他們聽道長言之鑿鑿的樣子,開始爲于安擔心起來,老者說道:“賢弟,出門在外,最講究趨吉避兇。十兩銀子能換來一條性命還是值得的,你剛殿試回來,前途無量,可不要犯糊塗呀。”
年輕者十八左右,也勸道:“是呀,于公,陛下對您很看重,十兩銀子而已,就讓我和成公替您出了吧……”
他們說着掏出腰包湊出了十兩銀子放在道長的桌子上:“請道長作法解厄吧。”
誰知于安把桌子上的銀兩閃電般拿回來還給他們:“我堂堂讀書人當光明磊落,能見黑白,既然劫數已到,更要坦然面對!無需如此!”
道長微微眯着的眼皮微微顫抖。
看着眼前的一幕,陳初始想起來這是聊齋裏《妖術》的故事,于公擔心仆人安危,街邊問卦,遭到算命人施法下咒,說三日必死!于公性格剛硬,不信,在第三天晚上前後遇見紙人、陶人和木鬼前來索命,其體型一個比一個大,最後的木鬼更是猶如房屋大小。
于公在屋内殺了紙人和陶人,最後的木鬼很強大,幹脆提劍出去硬鋼,靠走位把木鬼殺死。
他第二天聯合好友去捉拿算命人,在高人指點下用狗血破了算命人的隐身術,将其送到衙門處死……
想到這裏。
陳初始笑了一下,既然于安能自己安然度過,就無需幹擾了。
他也不會專門爲了看戲留下來三天,正要離去,那道長忽然開口說道:“這位書生請留步,你雙手血光纏繞,可是殺過生?”
陳初始愣了一下,笑着說道:“不錯,道長好眼力!”這雙手确實殺過很多人。
道長摸着下巴上三三兩兩的胡須說道:“讀書人雙手不該沾染血腥,你心有殺業,今夜當有災禍臨身!”
陳初始抱拳說道:“多謝道長提點!”
他在桌子上放下兩枚銅錢,就要走了,誰知這道長又說道:“貧道有一法可助你度過今夜!”
陳初始擺擺手就走了。
這道長剛騙了于安又想來騙自己,這個道長的膽子挺大!騙于安的話,尚且還能苟活三四天,騙他陳初始的話,恐怕要把劫難提前了。
他們在街上閑逛尋找住處,終于找到一家客棧,阿蛤住不習慣人類的房子,因此隻訂了一間客房……
令陳初始意外的是,于安也住在這家客棧,就在隔壁房間。兩個人不是很熟,稍微客套兩句便沒再繼續,各自回房休息。
夜裏,陳初始盤膝坐在床上修煉,若有若無的氣息在周身環繞,整個人有種在虛實之間轉換的感覺。
隔壁的于安坐在桌子旁邊,就着油燈,翻動着手中的書頁,睡前看書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随着夜深,氣溫降下來,于安緊了緊衣領子,起身要把窗戶關上,渾身一僵,反應過來趕緊取下挂在牆上的寶劍,出鞘一半,屏息凝神躲在窗戶下面。
窗戶外面是樹林,林子裏搖搖晃晃走着一個不足一尺高的小人,其面色蒼白,手腳柔軟,扛着一把槍戈東倒西歪,仿佛随時都會摔在地上。
于安突然想起白天遇到那老道長算命的事情,心中一聲咯噔,那老道說自己三日必死,但他無病無痛身體強壯的很,怎麽會死,莫非要以這小人來害他?
想到這裏,于安心中起了一絲怒火。
他将身子緊緊壓在窗台下面,等這小人跑進來的時候就給他一劍!誰知等了一會兒,小人沒有往自己來,反而換了個方向朝隔壁去了。
于安想起來,老道長給他算命後,這個叫陳三的年輕人也在附近,莫非也被算了命,像他一樣拒絕了老道的幫助?不行,不能眼睜睜看着陳三遇險!他鞋襪顧不上穿,推開門,出來敲擊陳初始的房門……
他沒聽到回應,暗道不好,說了一聲:“陳公子,請恕我無禮!”
寶劍出鞘順着縫隙插進去往上挑開門栓,推門進去,目光一掃,隻見陳初始雙腿盤膝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看着像是在修煉什麽。而窗戶大開,那軟綿綿的小人已經爬進來,落在地上的時候變得跟正常人一樣高。
柔軟小人瞥了于安一眼,舉起槍戈朝着床上的陳初始紮去!
哐當!
于安箭步在前,手臂一揮!
他寶劍格開槍戈,目光淩厲盯着小人呵斥道:“何方小人,施展邪術害人,有我于某在此,休得放肆!”
小人不言不語,槍戈抖動,不顧一切要殺陳初始!
于安大怒,寶劍刺出幾個劍花,當場把小人的頭顱割下來,再一腳将其身軀踹飛!小人的頭顱跟身軀倒在地上冒出一絲白煙,連着那兵器一起化作紙人……
真是邪術。
他回頭看一眼一動不動的陳初始,沒有強行叫醒他。
于安走南闖北,見到過很多奇人,也知道修煉到關鍵時刻,是不能被打擾的。
他擔心還有東西會過來害陳初始,幹脆在窗戶下坐着,長劍放在膝蓋上面,閉目養神,隻要等到天亮就好了……
過了一會兒,窗外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于安猛地睜開眼皮,隻見一隻青面獠牙的惡鬼順着窗戶往裏面爬!
他猛地暴起,長劍由下至上刺穿惡鬼的頭顱,抽劍,再往其身上亂刺。
惡鬼搖晃着身體倒在地上,掙紮着要起來,它怎麽也沒想到,剛到還沒發揮實力,就被人類偷襲個正着。
于安生怕惡鬼有什麽起死回生之法,手持寶劍将其分成一塊塊,見到不動了才放下心來,仔細觀察,惡鬼的血肉竟然是陶土彙聚而成。
他額頭出汗,歎了口氣,天下已經這樣了,海上倭寇橫行,地上匪盜肆虐,甚至連修道之人都開始做這種龌龊事情。
黎民百姓該如何活下去?
看着地上的惡鬼屍體,于安手指輕輕撫過寶劍的劍脊:“我必将掃清朝堂奸詐佞臣,由上至下還這世間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