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兜裏的青氣瘋狂大叫冤枉:“不關我們的事情呀,這都是它們自己的主意,求高人明察。”
陳初始打開網兜:“用你們的真身來見我,想跑的話……貧道也有興緻看看,是你們更快還是雷電更快一點。”
妥妥的威脅話語。
兩團青氣遁入河床,過了一會兒,鑽出兩條同樣大小的泥鳅,它們扭動着身體在陳初始面前低頭:“高人高人,我們乃是活了二十年的泥鳅,機緣巧合下開神智,吞日月精華修煉。
三年前,北安縣的百姓帶着四海龍王雕像遊神經過,不慎把四海龍王掉到這條小河裏。我們見龍王雕像沒有真靈附着,倒有一絲靈光,它們四個,我們也四個,便起了一時貪心,魂魄出竅入了雕,進龍王廟,接受百姓供奉,吸收香火,同時也獲得這百裏行雲布雨的權能……”
被劍插在地上的泥鳅連忙接過去說道:“沒有權能控制的溪流河湖,便全憑自然而動,好時風平浪靜,不好時,沖破堤岸水淹莊稼!風雨也是如此,好時風調雨順,不好時,狂風驟雨,不僅莊稼遭殃,那些凡夫俗子……咳,老百姓的房子也遭殃呀!
您看到我們給北安縣降下半年幹旱,您卻不知,前兩年我們四兄弟勤勤懇懇四處梳理河道水脈,爲北安縣百姓增收了多少糧食!可是今年年初,他們給我們的供奉卻少了些許,甚至還少了一百多人香火!
您說,這是什麽道理!風調雨順反而是我們的不是?
倒是最近這半年幹旱,供品多了,香火也多了,隔三差五一次儀式,别提有多美了……我們四兄弟火氣也消了差不多,這兩日彙聚了水汽在附近山頂等着,隻需過這次儀式結束,就給老百姓們降下雨水……”
陳初始沒有說話,四條泥鳅隻覺得後背發涼。
那條被銅錢貫穿的泥鳅終于緩過勁來了,它開口:“臭牛鼻子……你算什……哎呀!”話還沒說完,它的嘴巴便被另一條泥鳅狠狠甩了一下,清脆無比!
甩耳光的泥鳅是剛剛兩團青氣裏的一條,它們目睹了陳初始的手段,哪裏敢造次,能手握雷電的道士,見都不曾見過!它腦袋不停在地上撞擊:“老四無禮,還請高人見諒!我們雖然貪心,但也隻是給老百姓們些許懲戒,從未想過要他們性命!
高人應該是剛到北安縣,若是經過群山,應該能看到這兩日紅霞挂天頂,山岚彌漫,那都是提前彙聚的水汽,就等着下雨呢……”
陳初始的眸子一分爲二,掃視着四條泥鳅體内的魂魄。
泥鳅們隻覺得自己仿佛被魚販子放在砧闆剝皮拆骨,内外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毫無一絲隐私性可言。
過了會。
陳初始瞳孔恢複正常,這四條泥鳅的魂魄斑駁,各種帶了三四條紅色,但它們加起來還沒有死去的玄真法師來得紅。他厲聲問道:“貧道神眼查出你們身上都有人命,老實交代!”
四條泥鳅慌亂不堪,用力回想過往的種種,開始叫起了冤屈:“高人,會不會是您的神眼有問題……不不,我的意思是說,要不然再看看?我們本體潛伏在河床淤泥之中,果腹全都是魚蝦蟹之類的東西,牛羊都沒吃過,更何況是人呢?您看看我們的體型,雖然大,但要吞下一個人很費勁的。”
抽了兄弟耳光的那條泥鳅想起來什麽,它慌忙道:“我知道了,您神眼看到的肯定是這次幹旱因爲我們而死的人吧!
我們願意爲他們的性命做出補償,高人,您看這樣,每有一條人命,我們都無償爲北安縣人百姓梳理水脈,風調雨順一年如何?我們軀體壽命已經快要極限,硬抗十幾年沒問題,但若是一直無償下去,得不到香火供奉,恐怕軀體腐爛,魂魄潰散,連下地府也做不到了。”
陳初始疑問:“你們爲何會如此覺得?”
泥鳅回答道:“不知道,隻是掌握了這權能,若是吸收不到香火供奉,魂魄便會不斷削弱,最後如何……肯定不好過。”
現在是康熙十六年,所謂的康熙盛世。
陳初始從蘇秦王府一路上走到北安縣,見過不少乞丐爲了一口吃的瘋狂争奪打架,也見過難民拿着石頭在山上頂着烈日挖野菜吃。
甚至還有骨瘦如柴的女子見到他,直接把她的衣服拉下來一半,說隻要給她一個窩頭吃,那麽她就任由陳初始風雨一個晚上。
陳初始攜帶的大量銅錢幾乎都發光了,他知道治标不治本,但銅錢卻能讓他們多撐一段時間。
銀兩他有,而且有很多,但銀兩落入這些難民手中,隻要在集市裏露出一點點,他們就永遠失去把銀兩花出去的機會……
這個年代的百姓想要勉強活着,風調雨順是最基本的,若是稍微風雨摧殘一下,滋生大量難民的必定的事情。
陳初始懂得一天呼風喚雨的法咒,但他無法一直在這裏長住下去。
若要長久下去,恐怕還是得依靠這四條得到行雲布雨權能的泥鳅。
康熙盛世?
百姓們衣衫褴褛,勉強吃喝,算什麽呢?
清廷以三十三兩白銀的手段控制百姓,怕他們造反,真的那麽好,百姓們造反不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嗎……
陳初始看着四條泥鳅說道:“我不會要你們的性命,權能你們也保留着,我也不會阻止百姓對你們的供奉!但既然拿了這份權能,享受香火,你們就要履行相對的責任,早日消了害死百姓的這份罪孽……或許,有一日,你們真能得道正果,成就天庭真神之位。”
泥鳅們知道死劫已過,欣喜若狂,除了被釘在地上的泥鳅,紛紛都瘋狂磕頭。
“哈哈哈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呀!眼光長遠,心思缜密,我非常欣賞你呀,年輕人!”
這時候,河道附近的林子裏傳出一陣極爲肆意的笑聲,甚至有一點猥瑣,在笑聲裏有個挺着圓肚子的小胡子老道,肩膀上挎着黃包裹,肋下夾着油紙傘,笑得渾身顫抖。
他邊走邊打量着陳初始說道:“不知道友從何處而來,師承又是何處呀?我呢沒什麽惡意,隻是你搶走我鬥天的機會,便想跟道友切磋切磋,放心不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