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密布血絲的雙眼充滿了掙紮。
一邊是忠君忠國的本心，一邊是袍澤下屬，盟友故交的性命，這種選擇讓他痛苦！
他以爲，自己能夠讓二者共存。
可，事與願違，大勢傾覆，人力終究渺小。
朝廷的十幾位大将死了，整個幽州将沒有退路，而遠在帝都的秦雲，也将沒有退路。
接下來，就是你死我亡，根本就沒有任何一絲和解，談判的可能！
他心中凄涼，擡頭看向天穹，腦後黑發狂舞。
沖着那黑壓壓的烏雲縱聲嘶吼。
“本王恨啊！”
“本王恨啊！”
“爲何本王的一生都要如此郁郁不得志，爲何本王想要守護的東西，終是求而不得！”
聲音如雷，震碎長空。
充斥了一個男人的無奈，一個親王的悲哀！
不覺間，兩行熱淚從他的臉頰悄然滑落。
所有追随于他的幽州高官，武将下人，目光紛紛不忍。
甚至是後悔今夜的行爲。
“罷了，王爺！”
“卑職知道您忠于大夏，不想做謀反之事，但事已至此，必須要給朝廷和皇帝一個交代。”
“今夜之事，是我們的私人行爲，跟您無關。”
砰！
說話那人，他将額頭狠狠磕在地上，不惜磕出血迹，他是燕雲十二将中之一，曾立下赫赫戰功，名爲王泰！
“王爺，您拿着我們的人頭去帝都請罪吧。”
“希望王爺能夠保全我的一家老小，王泰就此别過，望來生還可以追随王爺！”
說完，他
凄涼而悲痛的臉上，浮現一抹決絕！
下一秒，他竟直接拔刀，欲要自刎，扛下罪名。
四周衆人，表情齊齊一驚。
“不要！！”
隻見寒芒一閃，那刀鋒離王泰的脖子隻有分毫。
力度之大，完全是想要一刀将自己的腦袋全部割下來！
“不要啊，王泰将軍！”
“你不能死！”
千鈞一發之際，秦賜雙眼驟變，猛然沖上去，寬大的手掌死死的握住了王泰的刀。
而後他又一腳，踢飛王泰。
王泰倒地，十分自責，竟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王爺！”
衆人忽然齊齊高呼。
隻見猩紅血迹，從秦賜的手掌緩緩滴落，可他堅毅的臉上，沒有一絲疼痛。
哐當！
他扔了刀，冷冽而威嚴道：“你們都是本王的親信，本王不讓你們死，誰都不能讓你們死！”
聞言，幽州諸多高官，雙眼逐漸浮現一絲喜色！
王爺所言，莫非同意反了？
隻見，秦賜痛苦的閉上雙眼。
在風中，蟒袍滾動。
嘶啞道：“去，将這十幾員大将的屍體好生收殓，來日送回帝都。”
“他們是大夏的忠臣，沒做錯什麽，但卻成了權力鬥争的犧牲品，本王有愧。”
有高官立刻道：“是是，王爺！”
“下官這就去收拾！”
緊接着，有人壯着膽子問道：“王爺，接下來，我們是否要做足準備？”
“反攻帝都，逼迫陛下讓位？”
聞言，現場陷入死寂，衆人緊緊的看着他。
秦賜卻沒有回答。
銳利
的眸子顯得深邃而沉重。
“這件事，本王要多加斟酌，不能拿幽州幾十萬軍隊的性命開玩笑。”
聞言，衆人點頭，也沒有逼太緊。
秦賜突然話鋒一轉，眼神犀利！
“今夜大牢的屠殺，是門閥讓你們做的吧？”
“公然讓本王陷入不忠不義，這一次，他們做的有些過了！”
“無論如何，門閥要給本王一個交代！”
“否則，休怪本王無情！”
他說完，整個人氣勢爆發！
右腳狠狠跺地。
隻見地面咔咔咔的龜裂開來，浮現像蜘蛛網一般的裂痕。
見狀，衆人驚恐而忌憚！
“王爺，是司徒門閥的二把手，司徒凜指使我們這樣做的。”
“他說可以這樣可以讓您下最後的決心。”
“或許會讓您背上罵名，但以最終結果來看是好的，所以……”
秦賜怒了。
暴吼道：“放屁！”
“本王需要他們的提議嗎？”
“去，立刻将司徒凜那個老東西給本王抓來，本王要殺雞儆猴！”
衆人一顫，不敢再觸黴頭。
今天确實有些過了。
“是是是，王爺，我這就去辦。”
唯有幽州太史，一個面容枯瘦的老頭主動說道。
他站起來，假裝去抓人，轉身的那一刹那，他眼神閃爍一絲得意，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哼！
叛徒，讓你死在王爺的手上，算是物盡其用。
皇帝的棋子再死。
這下，皇帝跟王爺不可能再和好了吧？
桀桀桀……
黑夜中，他發出無聲的陰笑，仿佛已經預示視
到了君與王的決裂，門閥從中收益的畫面。
順勳王不顧手下的叫喊，有些沉重的離開了。
他目光黯淡，望着前途茫茫黑夜。
皇兄，這一次臣弟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我沒想殺他們。
可……
他眼中有血絲，有疲倦，有自責！
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陰差陽錯，害死大夏的忠心将領，多達十幾位。
“母後，您在天之靈，是否會埋怨兒臣的決策？”
“可兒臣又能怎麽辦？”
“難道要看見追随兒臣十幾年的心腹，被誅九族嗎？難道兒臣要再一次經曆唐三之死的痛苦嗎？”
“門閥，可恨啊！”
“陷害本王，無所不用其極！”
“皇兄說的沒錯，他們的貪心太大了，不可依仗！”
“我該怎麽辦？”
“事到如今，我該怎麽選？”
他失魂落魄的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不覺間，竟是來到了戀人魏紅殷的墓旁，望着這熟悉的地方，仿佛殘存着她的味道。
秦賜的悲憫相，在笑！
歡喜相，卻又在哭！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讓人爲之動容。
也映照了他糾結而痛苦的半輩子！
“罷了。”
“本王累了。”
“皇兄，希望你的政見與遠慮，都是對的吧。”
聲音悠揚，帶着一絲釋然和解脫。
……
消息傳回帝都。
速度很快！
這一日，秦雲正準備出發幽州，在營帳巡視。
當聽到朝廷嫡系，三品大将共計十餘位，慘死幽州大牢，他整個人如遭雷
擊！
耳朵嗡嗡嗡的亂響！
“不可能，不可能……”
“這不可能是秦賜能幹出的事。”
他咬牙，臉色憤怒，痛苦！
“是不是假消息？！”他忽然發出怒吼。
報信的斥候，臉色慘白。
結巴道：“陛，陛下，千真萬确。”
“全部慘死幽州大牢。”
“屍體正在運回帝都。”
“順勳王捎話來，說人是他下令殺的，他一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