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會相信趙汝述會對無塵做些什麽。
不要說趙汝述已經知道無塵是史彌遠的私生女,他根本沒有那個膽子去做這件事。
就算不知道,趙汝述也不至于那麽饑渴,對六王爺的人下手。
趙汝述不止一次地對薛極說過,六王爺絕對是史公最棘手的對手。
每次趙汝述說到這裏,那眼神裏就充滿了恐懼。
更何況,上次從開封府回來時,他向趙汝述講及無塵劍挑自己的時候,趙汝述可是張大了嘴巴歎了一句,虎父無犬女,這無塵姑娘不好惹啊。
既然不好惹,趙汝述又如何會色迷心竅,對無塵姑娘做一些不軌的事情。
而且還正好被史公看到。
這事,怎麽看,都像一個圈套。
可是,房間裏的小女子嗚嗚咽咽地哭着。
那委屈至極的模樣,讓你無法不相信,她是真的受到了不能言說的屈辱。
薛極的目光落到無塵的身上,他實在不明白無塵爲什麽要設下一個圈套來陷害趙汝述。
趙汝述和她似乎是八竿子也打不到的關系啊。
無塵要恨,也隻會恨他這個假父親啊。
薛極的心裏生出一絲愧疚來。
他總覺得是他造就了這個女孩悲涼的一生。
他也一直在尋找着機會讓史彌遠能夠接受無塵,但史彌遠根本好像忘記了無塵的存在一般。
直到一個時辰前,無塵讓人來宰相府,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史彌遠說。
他原以爲史彌遠不會有什麽反應的,畢竟史彌遠可是當着他的面說過,不要再提那段往事,更不準再說起任何關于無塵的事情。
誰知道史彌遠立即帶着他就來到了望鄉樓。
一到望鄉樓,就看到了這個場面。
薛極的目光在無塵的身上晃悠着,他真的感覺到迷惑了。
“來人啊。”
史彌遠卻在屋裏大喊了起來。
薛極的心裏一顫。
史彌遠的聲音裏透着一種兇狠,一種隻有薛極這樣的親信才能聽得出來的殺機。
史公,不會是真的相信了趙汝述輕薄了無塵,要将趙汝述給處死吧。
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要知道六王爺一事後,史彌遠對趙汝述已經完全失去了從前的寵信。
甚至于,還多了一絲厭嫌。
以史彌遠的做人原則,沒用的東西就該扔掉。
那史彌遠利用這個一眼就能看出是陷阱的事情來除掉趙汝述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薛極想着,隻覺得頭上冷汗直冒。
幾個護院從薛極身旁沖了過去。
緊接着,趙汝述就被從屋子裏拖了出來。
“史公,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史公,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趙汝述大聲地喊着,看到薛極,他連忙拉住了薛極的手。
“薛大人,你是知道我的爲人的,我如何會做出那麽豬狗不如的事情呢。薛大人,你快幫我和史公說一說,我如何有那個膽子……”
薛極捂住了趙汝述的嘴。
這個時候,可不能再禍從口出。
“薛大人。”一個護院停了下來,對着薛極抱拳。
“還請薛大人不要爲難在下們,我們現在就得送趙大人去天牢。”
說着,那幾個護院一人架起趙汝述的一個手臂,往前拖去。
薛極隻能一臉無奈地看着趙汝述像隻小豬一樣地被拖走了。
“薛大人,你進來。”
史彌遠喊着,聲音裏的怒氣依然沒有消散。
薛極壯了壯膽子,提步往屋裏走。
“薛大人,無塵顯然是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不過我還是需要你向無塵解釋一下,一定不能讓無塵誤會我,要讓無塵相信,我也是剛剛确定了她的身份,我是誠心誠意要将無塵認回來的。”
薛極愕然。
當初你在人家無塵姑娘面前可是把信物都給捏碎了,現在又要我出面去解釋,我可怎麽解釋。
“你就拿着這張畫像去。”
史彌遠像看透了薛極的心思,遞過來那張畫像。
“你就說,我是在看到這張畫像後才突然間想起了那些往事。”
“史公……”
史彌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薛極隻得無可奈何地走向無塵。
無塵已經停止了哭泣。
她正站在窗前,看着樓下。
望鄉樓外,趙汝述正在那裏大呼小叫着,訴說着他的冤屈。
無塵的唇角勾出一縷淡笑。
“無塵姑娘。”
薛極輕喚了一聲。
無塵轉過身來。
“薛大人。”
她竟對着薛極微微欠身:“薛大人,無塵誤會了薛大人,還請薛大人見諒。”
薛極尴尬地笑了一下:“無塵姑娘,這事也不能怪你。事實上老夫的确認識你的母親。”
無塵擡起一雙充滿真誠的目光看着薛極。
薛極面對如此地純淨的目光,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舉起手中的畫像:“這是你娘畫的嗎?”
無塵點了點頭。
“剛剛史公看了這畫像,他徹底地明白了。”
“噢。”
無塵的聲音裏竟透着一絲我早就明白的意思。
薛極也懶得再去解釋什麽了。
“無塵姑娘,其實當年我隻是一個陪客,真正對你母親産生愛意的那人是史公,所以……”
“我知道……”
無塵的眼睑突然往下一垂,她那張俏麗生動的臉頓時充滿了讓人憐惜的幽怨。
“我已經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我隻是很難受,爲什麽他不願意承認我是他的女兒。”
“無塵姑娘,這事,你也不能怪史公,畢竟時代已久遠,還有你拿出來的那塊玉,的确是史公先贈給我,我又替史公轉贈給你娘的。這事,史公并不知道。”
薛極覺得自己的額頭在冒汗。
他自己都在奇怪,爲什麽這一次說謊他會感覺到尴尬。
“所以,現在他……”
“薛大人,史公讓你帶着大小姐回府,他已經先回府中爲大小姐打點一切了。”
推門而進的護院的一席話,讓無塵驚喜地擡起臉。
無塵竟是一下子握住了薛極的手:“薛大人,你聽到沒有,爹爹他認我了,我,不再是一個沒有人要的野孩子了,我有爹了。”
無塵說着,竟是對着窗口就拜了下去。
“爹,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和娘能進府。”
她竟真的哭着磕起頭,
“娘,娘,爹認我了,爹認我們了,你可以入到爹的家譜中去了。”
薛極看着哭得像個淚人的無塵,心裏暗暗歎道。
無塵姑娘啊,你想要入史公家家譜,那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