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不知道爲什麽,整個審訊過程,都處于萎靡不振的狀态。
你問他什麽,他都隻是啊啊地傻笑着。
圍觀的群衆中很多是那天受傷的,他們群情沸騰,竟是無視那嫌犯的神志不清,叫嚷着快點将嫌犯治罪。
史彌遠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嘴角的笑意卻是極爲明顯。
趙白坐在大堂上,看了一眼台下那已經癱軟下去的嫌犯,冷哼了一聲:“鑒于犯人神智已不清,本官将會請大夫請來爲他診治,待他病情有所好轉,再來審問。”
話剛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鑒于本案有太多的疑點,該犯暫不押置大牢,由本府特派肖山捕頭在府衙看管。”
史彌遠原本正在滿意地站起來,聽到趙白這最後一句話,臉霎時間就白了。
他看向薛極。
薛極連忙對着趙白道:“秦大人,但凡沒有結案的犯人都是要押入天牢的,秦大人此舉好像于理不合吧。”
趙白連眼角都沒瞥他一眼,走到了那嫌犯面前,将嫌犯拎起:“薛大人所言極是,但薛大人卻是忘記了,朝廷也有一批文,臨安知府有權在不傷害犯人性命的前期下用他認爲最爲适宜的方式來看押犯人。”
趙白的手輕輕一使勁,将手中那疑犯已經推到了肖山面前。
薛極還想說什麽,卻被史彌遠用眼神給制止了。
趙白拍了拍手,好像做了一件大事一般。
史彌遠已經站了起來:“既然堂審已經結束,我們也該去迎一迎六王爺了。”
門外突然傳來爽朗的笑聲:“不用去迎了,我不是來了嗎?”
衆人回頭。
六王爺趙恬正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
六王爺的身後跟着的正是飛羽和無塵兩人。
原本府衙門前還有圍觀的人,這些人一見無塵,無不往後退。
可是,他們又被無塵那一身粉衣,清純脫俗的樣子給深深地吸引着,竟都舍不得離開。
“王爺你總算是回來了,遠聽說你在福建被人騷擾,遠心中不甚擔憂,恨不得飛到那福建去,爲王爺你解困啊。”
這一番馬屁拍得在場的人全都雞皮疙瘩一大把。
偏偏那正主六王爺倒好像挺吃這一套似的。
他竟是緊握着史彌遠的手:
“史公客氣了,其實趙恬在福建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史公的照顧,尤其是那個趙汝述趙大人,他幾乎是趙恬的救命恩人啊。”
趙白想笑。
六弟,你現在說話的水平可真是了得。
今天回去,史彌遠可是要找那趙汝述好好聊一聊了。
史彌遠竟是笑了起來:“汝述那孩子,不知道孰輕孰重,對王爺保護不周,我已經好好地教訓過他了。”
還是一旁的薛極機警,他見史彌遠的臉色已是越來越難看,連忙上前,對着六王爺深施了一禮。
“大理寺薛極拜見六王爺。”
趙恬還沒有說話,一旁的無塵卻已經鳳眼圓瞪,盯着了薛極。
“你就是薛極?”
薛極冷不丁被這冰冷刺骨的聲音一喚,隻覺得魂都驚了一縷。
他再想擡頭細看,誰知道一支冰冷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僅是薛極,所有的人都呆在那裏。
“姑娘,有話好說,這匕首是不長眼睛的,不要沖動啊。”
薛極擺着兩隻手,一臉的驚恐。
府衙外的那些人本來已經覺得沒什麽花頭精可以看下去,現在一看,哈哈,美女刺奸臣啊。
竟然一個個都往回走,瞬間就又将大門圍得水洩不通。
“無塵,不得無禮。”趙恬輕喝了一聲,“這是在府衙,這麽多百姓面前,如何可以依着你的性子去做事。”
無塵根本不去理會,右手依然用匕首抵着薛極,左手從懷裏掏出一把粉色花瓣就往人群灑去。
趙白心頭一驚。
他還記得上次無塵的花瓣造成的後果。
他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去将那些花瓣給接下來時,隻見六王爺的身子已經躍起,手中長衫一裹,竟将那些花瓣全數裹進了衣服裏。
“史公,秦大人。”趙恬将衣服裏的花瓣往地上抖掉,重又穿上衣衫。
系好衣帶的一瞬間,他的手已經向無塵的匕首抓去。
無塵大驚,身子往後退,那匕首自然地就離開了薛極的脖子。
六王爺又是輕輕一拉,就将薛極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薛大人,無塵頑皮,還請薛大人多多包涵。”
薛極就像剛從死神手中逃脫出來一般,哪裏還敢再說什麽。
他隻能在心裏嘀咕着,到底這個絕色的小姑娘和自己有什麽深仇大恨,以至于一見面就要動刀子呢。
剛剛的花瓣雨雖然沒有傷到看熱鬧的那些人。
可這些人,也不敢再呆下去,早就在六王爺将花瓣雨接下來時溜得幹幹淨淨。
此時的大堂上,隻有這麽幾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裏。
像一幅畫錯了節奏的畫,氣氛尴尬到了極點。
“誤會,一定是誤會。”
史彌遠先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六王爺也就笑了起來。
趙白呶了呶嘴,就當自己也笑過了。
無塵顯然不願意接受現在這個結局。
可是,她的手已經被飛羽給緊緊地拉着,想要再上前也是不可能。
“六王爺,你舟車勞頓,應該先回府休息的。”
“秦大人,我本已快到家了,突然聽到大街上有人議論,說府衙今天有案子要審,我這不就來看看秦大人要審什麽案子了嗎?”
趙白有些遺憾地指了指身邊的疑犯:“隻可惜,疑犯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到現在還神志不清。”
六王爺的目光落在那依然呆傻着的疑犯身上,轉身對無塵道。
“剛剛你肆意妄爲,各位大人還沒有治你的罪。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改過,去看看那人是什麽情況吧。”
無塵應了一聲是。
走到那嫌犯面前,示意肖山将嫌犯拉起。
她圍着那嫌犯走了一圈又一圈。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嫌犯的頭上。
隻見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從裏面拿出一把小小的鑷子,然後往那嫌犯的頭上靠去。
衆人都屏住了呼吸。
趙白用餘光瞥到薛極飛快地看了一眼史彌遠。
史彌遠卻像是沒有見到一樣,依然聚精會神地看着無塵。
“果然是的。”
無塵擡起了手。
大夥看得清清楚楚。
那根鑷子上夾着一根銀針。
“這人真是可憐。他這一針紮得太深了,而且,時間也太長了些,應該有三四個時辰了,所以,他沒得救了。”
趙白飛快地瞥了一下那史薛兩人。
史彌遠倒是沒有什麽異常,薛極卻好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沒想到無塵姑娘竟然還精通醫術。”
趙白走上前,笑道,
“無塵姑娘,你能否具體地說一說,這人被紮針後有什麽反應。”
無塵拿眼橫了一下趙白。
“既然秦大人想知道,你說來聽聽。也許這症狀對秦大人破案有很大的幫助呢。”
無塵聽六王爺這麽一說,立即恭敬地道了一聲是。
“這人的百會穴被人封住了。所以,初開始他會出現在狂躁不安,會被人牽引着去做一些怒不可遏的事情,等他将那怒氣都發洩掉後,他全身的精元也就使用殆盡,那他就會變得癡癡傻傻,就像現在這樣了。”
趙白立即明白了。
這人,在被薛極抓來時,已經被封住了百會穴,所以,他才會那麽憤怒,又在薛極的暗示下,毫不猶豫地承認自己的罪行。
史彌遠提議要押後再審,就是爲了等這人變得癡癡傻傻。
史彌遠應該是沒想到,這人會如此快地變傻,所以,才會提議和薛極一起來聽審。
他們的根本目的應該就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出手。
趙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人命,在史彌遠這一幫人心中,到底值幾文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