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白這一驚,不亞于對那神秘中年男人的猜測。
他剛剛看到宋慈,是有想着要将那中年人的事情告訴宋慈的。
但現在看來,六王爺去順昌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是,走得很急,幾乎是诏命一下,立即動身。六王爺都沒被恩準回府去打點一下,所跟随的人除了飛羽,全是皇上親派的。”
宋慈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又道:“我想這可能和趙汝述的案子有一點關聯。”
秦少白連忙将劉喜在獄中自殺,七鷹在望鄉樓襲擊,以及趙汝述來府衙說要将劉喜刺殺一案了結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如果史彌遠真的想要給你這麽好的一個台階下,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他想要拉攏你,讓你也成爲他們集團中的一員。”
秦少白立即就跳了起來:“宋大人,你說這話怎麽說得這麽順口,你是不是也以爲我這些日子對史彌遠太客氣了,客氣得都讓你們誤會我要投靠史彌遠了啊?”
秦少白說這些話時,青筋直跳,顯然,他很激動,他還很生氣。
史彌遠是什麽人,他就算不喜歡曆史,也清楚得很。
他秦少白就是再膽小怕事,也不至于會和那一代奸臣同流合污。
更何況,他這滿身的凜然正氣,真不知道宋慈的眼睛最近是不是壞了,竟然會對他有這樣的看法。
說他會在這一世裏手刃了史彌遠,幫着趙白重新扯起北伐的大旗,從而改變大宋的未來,他倒是覺得有幾分可能。
宋慈見秦少白氣得在那直喘氣,連忙握住了他的手:“少白,别人有可能會誤會,我又如何會不懂你,我知道,你這一招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宋慈這成語用得,秦少白真是哭笑不得。
不過,他是明白了,宋慈永遠也不會把他當成敵人的,心裏竟是十分地激動。
誰知道宋慈又冒了一句,“不過,你這幾日的谄媚樣子,的的确确讓人覺得很是……”
宋慈故意不把話說完,還悠閑地端起一杯茶,假裝喝茶,卻還是沒辦法掩住他唇角的笑意。
秦少白罵了一聲SHIT,将宋慈手中的茶搶過來,自己先喝了下去。
“你啊,就是這樣,總是喜歡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做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這茶裏,全是我的口水了,你倒是喝得進去啊。”
宋慈一臉的無奈。
聽得秦少白在那啧啧贊道:“這茶,被宋大人喝過,還真是讓人唇齒留香啊。”
宋慈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按着自己的心口,笑得喘不過氣來。
“唉,要是六王爺也在這裏,該多好啊。”
秦少白突然間轉了話題,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宋慈立即也收住了笑,正色道:“六王爺也曾和我談過趙汝述的案子,他說他很擔心史彌遠會利用這個案子讓趙汝述出頭。”
“讓趙汝述出頭?”秦少白馬上想到史彌遠來找自己的意圖,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聽得宋慈又道,
“噢,對了,史彌遠好像已經将趙汝述這次的表現寫了一封表彰書,交給了大理寺,聽說,大理寺正卿薛極對趙汝述是大加贊歎,說一定要上表皇上,力薦趙汝述去當建甯府的知府。”
“你是說,史彌遠做了那麽多事,是爲趙汝述鋪路?讓他可以去掌管福建?”
宋慈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這種可能也是有的。”
秦少白馬上想到了南宋的那個臨時朝廷,不就是在福建嗎?
不過,那是幾十年後的事情了,史彌遠應該不會有未蔔先知的本事,先讓趙汝述把個福建給控制起來,以備将來小朝廷來時,可以獨攬大權?
而且,與其說是南宋小朝廷選擇福建,倒不如說,南宋小朝廷是沒有其他地方可選了,他們被蒙元逼到了福建,苟延殘喘,以爲蒙元會就此罷休,誰知道人家蒙元根本不鳥它,直接把他們逼到了廣州,太後皇上全都跳海自盡。
曆史老師講這段時,淚如雨下,幾度哽咽,使得從來不喜歡上曆史課的秦少白對福建這個省有了特别的印象。
宋慈不知道秦少白在想些什麽,隻覺得他的臉色奇怪的很,一會兒悲,一會兒恨,一會兒又充滿了可惜。
不過,宋慈現在可沒有閑情逸緻去研究秦少白的臉部表情,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來讨論這趙汝述。
在宋慈的心中,趙汝述隻是史彌遠的一條狗,一條狗離開他的主人,就什麽也兇不起來了,所懼之有。
想到六王爺臨行前的目光,宋慈都有些後悔沒有一來就和秦少白說那正事了。
“少白,趙汝述的事情,我們可以先不用去管。朝廷要想提拔一個人,也不是他史彌遠一個人說了算了。我這次來,一來是告訴你這件事,二來是爲了這一封信。”
宋慈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這封是飛羽快馬送來的一封信,說是六王爺找了個機會在去福建的路上寫的,又避開了那些皇上的耳目,讓飛羽飛馬送給我,再讓我交給你的。”
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
秦少白接過信,隻覺得這信有千斤之重,這封信足以證明六王爺對自己的信任啊。
拆開信,裏面竟不是宣紙,而是一方錦帕。
錦帕上的字是鮮紅的,一股血腥之氣撲鼻而來。
很明顯,這信是六王爺沾着血寫的。
秦少白原是想讓宋慈一起來看信,可是宋慈卻是很自覺地别過臉,端起一杯茶,看着院子外。
看來,六王爺一定是交代過,這封信的内容隻可以讓秦少白知曉。
到底是什麽重要的消息,連宋慈都要瞞着呢?
秦少白滿心狐疑地展開信。
那信上隻有短短的幾個字:“風雨飄零,恬乞兄歸,共撼山河。”
秦少白被這十二個血字給吓得往後就退,手中那錦帕差一點就掉了下來。
他連忙将錦帕抓住,塞進了懷裏。
宋慈也不去問那信裏的内容,隻是靜靜地看着秦少白,好像他算定了秦少白等會就會給他一些驚天動地的話語一般。
“六王爺,他說,他要出去好一段時間,所以,讓我好自爲之,不要沖勸妄爲。”
秦少白尴尬說道,心裏很是難受。
眼前的這個人是他來到這世界上最信任的一個人。
現在卻要讓他對這個人說謊話。
秦少白隻覺得他對宋慈說出的每一句謊言都像芒刺刺着他全身。
“噢。”宋慈竟噢了一聲,一點懷疑的意思都沒有。
秦少白心裏難受,實在是沒辦法讓自己再和宋慈呆下去,正想随便找個理由将宋慈送出府衙,卻聽得門外一陣吵鬧。
聽那聲音,應該是李冼在嚷,而且那聲音裏充滿着十萬火急。
這幾日,府衙也沒事可爲,再加上李小林也不想李冼淌上趙汝述這灘混水,想讓李冼去小林镖局幫忙。
李冼自然是不願意,秦少白就建議李小林,讓李冼在秦府教兩個孩子羅漢拳,這個時候,他應該陪在兩個孩子身邊,怎麽會跑到府衙來?
秦少白的心頭閃過一絲不祥之感,連忙奔過去,急問道:“李冼,兩個孩子呢?爲何你會一人來到府衙?”
李冼原本還隻是埋着頭狂奔,突然被秦少白拉住,他的身子來不住刹車,竟是往前一沖,差一點将秦少白也帶着摔了出去。
還沒等秦少白站穩身子,李冼已經像一塊石頭一樣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緊緊地拉住了秦少白的手,“大人,我,我對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