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這個她從五歲開始就渴望着的男人,此刻離她隻有咫尺。
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身體裏那蓬勃的沖動。
可是,爲什麽,不是她想要的那種感覺。
她看着單手撐着床,淩空着自己的男人,這個自己一直想要撲進他懷裏的男人,不僅沒有給她帶來一絲一毫的甜蜜感,還有一種無法排解的羞辱感。
兩滴淚從她的眼中滾落下來。
趙白的目光終于不再迷離,落在那兩顆淚珠之上。
他竟伸出手來,去接那淚。
那滾燙的淚像是一劑解藥一般,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天啊,他,他在做什麽?
趙白的身子在往後退,一步又一步。
每退一步,一個女孩的臉就會出來一次。
他看得分明,那張臉,是小蘭的臉。
“滾,你給我滾。”
趙白低吼着,将梅清怡被扯掉的衣服扔了過去,然後自己,一躍,竟從那窗子飛了出去。
梅清怡抱着那被撕碎的衣服,眼淚如泉般湧了出來。
她又一次知道了自己的癡心妄想。
又一次明白了她自己的身份。
一直以來,她都讨厭着她的身份。
那年,李太妃将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帶到她面前時,問她們倆誰想活着?
她自然選擇活着。
李太妃便笑,拿起了一把刀,對着她說:“如果你想活着,你就必須聽從我的命令,不管我叫你做地什麽,都要聽,不然,你會死得很慘。”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不就是聽眼前這個女人的吩咐嗎?有什麽難的。
誰料李太妃讓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刀将面前的這個小女孩給殺死。
她顫巍巍地拿起了刀,看着那小女孩充滿恐懼的眼睛,實在是沒辦法下手。
這時,她聽到李太妃淡淡的聲音:“她若不死,她就變成你,你會以比你她慘上百倍的方式死去。”
她搖頭,她不能死,她必須得活下去。
所以,所有擋着她活下去的人都得死。
她想閉上眼睛。
可是李太妃卻說,隻有親眼目睹的死亡才能讓她快速成長。
所以,她睜開了眼睛,瞪着同樣睜得大大的那雙眼睛,終于,大叫着,将刀紮進了那女孩的心口。
她聽得李太妃大笑起來,将她抱起,稱贊她做得好,又對她說:“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梅清怡,你得記住,你這一輩子隻爲一個人服務,那個人,叫趙白,他是你的公子,是你的夫君,是你的主子,是你的神。”
她永遠也不能忘記那個叫梅清怡的女孩臨死時那怨恨的眼神,所以,她即使委屈求全,即使乖巧聰穎,依然覺得在梅花山莊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所幸的是,李太妃派人來接她,說要帶她去見她的主人。
和她一起去的,還有其他四個女孩。
她第一眼見她的公子時,就被他那雙純善的眼睛給迷住了。
所以,當李太妃讓她的公子選兩個人呆在身邊時,她是多麽渴望自己能被選中。
可是,他沒有選她。
他選了看起來更乖巧更懂事的白如雪和歐陽紫。
臨走的時候,她回頭看他。
他已經和那兩個幸運的姑娘在一起玩了,根本沒注意到她那絕望的眼神。
她又被送回到梅花山莊,又夜夜都夢到那雙充滿怨恨的眼睛。
她開始生病,不明原因的生病,請了無數的醫生都不能醫治。
終于有一天,李太妃來了。
她身穿着道姑的道袍,顯得仙風道骨。
她說,這女娃天生就是富貴命,但命中有一劫,這一劫不僅是對她,更是對家人。
梅家二老那時已将梅清怡當成心肝寶貝,花了重金隻求解劫之法。
李太妃道,唯有讓她去那峨眉山帶發修行,方能解厄。
梅家二老如何願意,說要再思慮一下。
李太妃也不強求,說她和這小女孩也是有緣,會在梅花山莊住上一晚,等着梅家二老的決定。
不用去想,梅清怡的病情加,幾近喪命。
梅家二老隻得忍着眼淚讓梅清怡和李太妃走了。
在那裏,她認識了天真可愛的心梅公主,她的世界似乎也被心梅公主影響着變得快樂簡單起來。
可是,有一天,心梅公主摔碎了她所有的瓷娃娃,抱着她痛哭,說這世界好肮髒,再也找不到一個幹淨的瓷娃娃了。
她正在想該如何去讓心梅公主的心情變好一些,也讓自己不至于對這個世界絕望,就接到了李太妃的命令,讓她陪着心梅公主一起回臨安,還說,她會迎來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五歲那年的第一次相見,她就相信,能成爲他的女人的那一天,就是她人生中最爲輝煌的一天。
所以,當她聽說小蘭竟然是和她的主子住在一起時,她心中的憤怒幾乎要沖出她的控制,那一劍,她不是爲了她的三哥去挑,她是真的想要把眼前這個女子給痛痛快快地挑倒在地。
憑什麽,這個叫小蘭的姑娘,可以得到她家公子的愛,還強占着她三哥的心。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小蘭愛着的那個人不是她家公子,而是這具身體的另一個主人。
她的心頭狂喜,可是,那個叫秦少白的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對,是那種讓她厭惡的暧昧。
她本能地想要離秦少白遠點,但又本能地想要靠近她的公子,所以,才會在這深夜時,來尋她家公子。
從小到大,她都相信宿命,相信,她的一生,都是爲趙白而準備着的,無論生命,還是身體。
所以,當趙白紅着眼将她抱起時,她雖然感覺到有一絲突然,感覺一點害怕,可是,她的心卻是沒有任何抗拒,甚至于還有一絲喜悅。
她夢寐以求的那一刻馬上就要成爲現實了。
但是,她沒想到,趙白會對她是這樣的态度。
“滾,你給我滾。”雖然隻有簡短的五個字,可是,她卻覺得那是五支毒箭,每一支都無比精準地命中了她的五髒,使她感覺到血液在逆流,氣息在倒轉,竟是有那麽一瞬間求死之念。
梅清怡不知道靜躺在床上躺了多久。
這床上的被子上還有着趙白的氣息,那種充滿陽剛之氣的,好聞的男人氣息。
她将那玉枕放在心口,仿佛那個男人就枕在自己的心口一般。
眼淚幹了又流,流了又幹,濕透了肩胛,帶來一陣又一陣的冰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梅清怡終于緩緩地從床上坐起,咬了咬唇,穿好自己的衣服,拉開門,迎着那已經要噴薄而出的太陽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