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直請假的林捕頭竟然早早就來到了府衙,然後說什麽要帶人去巡視一下禦街的治安,又說現在臨安來了許多外地的人,得把整座都好好地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麽差錯,竟是将府衙裏的捕快帶走了一大半。
那林捕頭,顯然并不知道秦少白到底有什麽來頭,他隻知道右相那天來府衙是黑着一張臉離開了,自然也就明白,這新任知府是不得右相看重的。
所以,他的這些借口,全是被秦少白在府衙門口逮了個正着後,冠冕堂皇地說出來的。
他沒想到,秦少白竟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還直贊他對府衙是盡心盡責,嚷嚷着,呆會一定要在全員大會上好好地表揚他一番。
我才不稀罕你這不着道的小知府的表揚呢。
今天這差事要是辦好了,能讓你被整個臨安城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那我在右相心裏可是有那麽一點點份量了噢。
林捕頭是越想越開心,竟是哼起了小曲。
“你們想做什麽都可以,就是一定要熬到巳時,等我的命令,來決定下一步該怎麽做?”
林捕頭得意地吩咐着,然後走到茶坊裏,兩隻腿翹到了桌上:“小二,把你們這最好的茶上一壺來。”
白如雪眼見着林捕頭大搖大擺地離開,氣得那粉拳直握,恨不得抓住那林捕頭來一番拳打腳踢,把他身體裏的那些髒東西,腦子裏的那些壞玩意全都捶出來。
“好啦,心不在這裏的人,留下來,隻會給我們帶來更大的麻煩。”歐陽紫拉住了白如雪,勸慰着。
正在那裏忙着布置會場的秦少白哈哈大笑起來,招呼着兩個姑娘:“别去煩那麻煩了,我們這,有個麻煩還得麻煩兩位仙女姐姐呢。”
原來府衙門前原本是準備好一大塊空地的當會場的,可是昨天晚上不知道誰将一大桶的糞便給弄翻了
白如雪哪裏肯去,歐陽紫這下也不積極了。
“秦大人,你這次可是失策了,兩位捕頭,如花似玉的姑娘,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味道啊。”肖山笑了起來,沖着李冼道,“小冼,這樣的粗活,我們兩個漢子可要派上用場了。”
秦少白将會場之事交給肖山,便站在府衙前翹首以待他請的貴賓。
沒一會兒,就看到塵土飛揚,秦少白心說,這來人還真夠義氣,離巳時還有小半個時辰呢。
自己今天要是得事,一定得好好敬這第一個來支持自己的好朋友。
誰料,來人竟是飛羽,飛羽帶來的,是六王爺的一封信。
六王爺說皇上有急事召他進宮,所以,今天的事情他就隻能預祝成功了。
秦少白對六王爺這一招金蟬脫殼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人家說了,那是皇上急召,你能要來什麽說法呢?
秦少白背着手戴上小蘭特意縫制的“口罩”在會場前轉來轉去,那張臉都快轉成煮紅的肚肺臉了。
突然,一縷清香飄來。
秦少白擡起頭,看到小蘭正安排着十幾個丫頭在會場外擺放各式的花盆。
整個會場一下子變得雅緻起來。
小蘭又讓人擡來一個藥爐,放在主席台旁的桌子上,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将一粒藥放進那藥爐裏。
頓時,空氣裏全都是淡淡的蘭花清香。
會場很快就布置好了。
宋慈騎着他的藍玉緩緩而來,先贊了一番小蘭的蕙質蘭心,又拉過秦少白笑道:“怎麽樣,我那紙條上的意思現在明白了吧。”
“什麽紙條,什麽意思啊?”李小林和畢再遇也奔了過來。
“少白,聽說你這裏昨天出了點事,我還特意把小蘭姑娘送給我的那叫口罩的東西給帶了來,但好像沒什麽用了呢。”李小林深吸了一口氣,“這味道,真是好聞。”
畢再遇贊賞的目光去尋找着小蘭,誰知道他的目光和小蘭一相遇,小蘭立即就避開了。
“畢将軍,什麽時候我幫你們倆擺個和頭酒,你們父女也該相認了吧。”秦少白俯在畢再遇的耳邊道,“大不了,你這當爹的先認個錯,服個軟呗,人家現在可是蘭心公主。”
畢再遇扯動臉上的肌肉,想笑,卻揪出比哭還難看的一個笑。
“秦大人。”趙汝述的聲音傳了過來,将圍坐在梧桐樹下喝茶的大夥倒是吓了一跳。
此時,離約定的巳時,還有至少一盞茶的功夫。
秦少白雖然早就猜到那林捕頭是想将他一下,他也已經讓李冼去找小林镖局的兄弟們來擋上一陣,但沒想到,救兵還沒到,這趙汝述已經提前到了。
回頭看那會場,隻有肖山和那剛收來的五個捕快,這麽幾個人,如何向趙汝述解釋?
但他很快就發現,趙汝述竟幫他解決了這個大問題。
趙汝述的身後,竟是林捕頭,他帶去的那些捕快,一個不落地跟在後面。
“林捕頭,你還不快去向秦大人彙報一下今天巡街的收獲啊。”
見秦少白盯着自己身後的林捕頭,趙汝述不陰不陽地說着,馬上又堆起笑來:“秦大人,你說巧不巧,林捕頭竟然是我的老鄉,他剛巡街巡到我的行館,我們倆是老鄉見老鄉啊,那個激動的啊。”
秦少白抽動了一下嘴角的肌肉,發現沒笑出來。
他幹脆加了點笑聲進去,這才扯出一個讓人害怕的冷笑來。
“不用了,林捕頭巡街的收獲,到時候寫在巡街日志上就行。趙大人,今天您來爲衆兄弟傳授經驗,才是大事。”
說着,秦少白轉過身來,剛剛那目光中的犀利已經消失不見,面帶着極爲自然的笑,他吩咐道:“林捕頭,你安排兄弟們去那會場坐下來。”
誰知道那林捕頭是完全沒把秦少白放在眼裏,大聲道:“秦大人,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那知府必知,這捕頭巡街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大人你彙報情況。”
他這話說得倒沒錯,錯就錯在,他看到秦少白根本沒有生氣的意思,又加了一句:“秦大人,這可是作爲一個知府大人必知的事情,你,怎麽可以不明白呢?”
秦少白的臉色還沒變,周圍的人卻都變了臉色。
肖山已經将袖管撈起,就等着秦少白一發火,他可以沖上去,将那林捕頭給拽住,打他個稀巴爛。
“混賬東西。”趙汝述竟是一個巴掌抽了上來,“林大,你是吃了豹子膽了,竟然也如此說自己的長官。”
這一掌,力道極大,竟是将林捕頭的臉打得紅腫起來,左右不對稱的臉,使得林捕頭顯得格外地醜陋。
這一掌,也将大夥都驚得傻在了那裏。
秦少白和宋慈對看了一眼,兩人都在心裏低歎了一聲:這趙汝述果然并非等閑之人。
“還不快安排你的手下坐下,難道,還讓我們幾位大人請你們坐好嗎?”
趙汝述的臉黑得可怕,那林捕頭想要說什麽,可是他的那張嘴,已經被抽腫得像個大饅頭,血正從他的嘴角沁出來,劇烈的疼,使他什麽也不敢再說了。
趙汝述轉過身,看着面前的各位時,臉上已經清朗一片。
“各位大人,這林大的事還是怨汝述,汝述以爲他是老鄉,就說了幾句親昵的話,誰知道他蹬鼻子上臉,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這不,現在被罵了一頓,馬上就老實了,唉,真是給臉不要臉啊。”
見秦少白并沒有答話,趙汝述立即現出慌張的神情來:“秦大人,你不會是在氣汝述沒經過你同意,就替你懲罰了你的兵了吧。”
秦少白呵呵笑了起來:“趙大人,你這是客氣了。今天請你來,不就是讓你給這幫小子們上一上規矩嗎?”
趙汝述一聽,開心起來,拉着秦少白的手:“我就說秦大人是知情知趣之人,絕不會爲這點小事就忘記自己的身份的。”
秦少白幹脆不去思慮趙汝述說的話有什麽含義,用手指着那主席台道:“趙大人,時間不早了,兄弟們都在等着趙大人來傳授經驗呢?”
趙汝述呵呵大笑起來:“好好,我正好利用林大這事,得好好地和臨安府的兄弟們說一說什麽叫唯命是從,什麽叫誓死守護。”
趙汝述往主席台走時,秦少白看了一眼小蘭。
小蘭給了他一個OK的手勢。
好了,魚餌已經準備好了,魚兒們,你們可以慢慢地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