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靜的湖水竟漾出了圈圈的波紋。
波紋之上,是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正疾速向岸邊飛來。
“王妃有請鎮南王。”紫衣的女孩款款施禮。
白衣的女孩手往那湖心一指,湖上立即浮上一排連在一起的木闆。
紫衣那女孩先踩上了那木闆,少瞬之間,已經躍上了那艘船。
秦少白哪裏敢上那木闆。
說是木闆,其實也就手掌那麽大。
這兩個纖纖女子那三寸金蓮踩上去都嫌太小,何況是他那四十四碼的大腳呢。
“秦大人爲何遲疑不決?”白衣的女孩問道,剛剛還溫情款款的眸子突然間就變得冰冷。
“雪兒,你助他一把吧。”
船上突然傳來幽幽喚聲。
秦少白不由一顫,這聲音似乎有一些熟悉。
不過,聽那聲音,說話的應該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聲色很美,隻是那聲音和自己記憶裏的聲音相比,更顯出無數的滄桑感。
叫雪兒的姑娘一聽,莞爾一笑,兩隻手突然就放到了秦少白的肩上。
秦少白隻覺得雙肩被一下子拎了起來,然後整個身體也被拎空,往那湖裏就扔了出去。
秦少白想要尖叫,可是他發現,他的身子竟然變得很輕很輕,他竟像一隻翠鳥一般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那木闆上。
那木闆在秦少白的腳下卻是絲毫沒有下墜,就像那木闆下有鐵柱撐着一般。
秦少白初開始還有些慌亂,接連跳過幾塊木闆後,突然明白了,這些木闆絕對不會沉下去。
就這樣一跳一躍,秦少白看到一隻纖柔無骨的手,正是剛剛穿紫衣的女子。
“紫兒,拉他上來吧。”
又是那淡然的卻充滿了柔性的聲音。
“秦大人,請吧。”紫兒的兩隻手像剛剛雪兒一般,抓住了秦少白的肩,又是那麽輕輕一提,秦少白整個人便到了船上。
那船竟也如那木闆一樣,紋絲不動。
“秦大人,你先在這候着,我們去問下主子。”
雪兒和紫兒微笑着,欠身往後退。
秦少白這才發現,這船在岸上看着不大,但真正走上來,發現船艙裏竟是别有洞天。
不是一個船艙,而是左右兩邊各有三個船艙。
雪兒站在了左首第二個船艙門前,紫兒輕叩了幾下艙門,那艙裏人似乎說了些什麽。
紫兒轉過身,走到秦少白的面前,笑盈盈道:“秦大人,主子有請。”
秦少白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甚至于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深吸了一口氣,擡頭挺胸往那艙裏走去。
艙門輕輕打開,秦少白往裏探了一下,他發現那艙很大,卻也極爲開闊,而且,那艙裏根本沒有一個人。
秦少白正欲回頭問雪兒和紫兒,肩上卻是感覺到兩股力量,随着一聲:“去吧。”,他整個人就往前沖去,一下子就掉落到艙裏。
奇怪的是,竟然沒有疼痛的感覺。
爬起身,細細一看,不由倒歎了一口涼氣。
那船艙底鋪着的,竟都是白花花的蛇皮,而且足足有一兩寸高。
“秦大人莫要驚慌。”
船艙側壁的門突然間打開,從裏面緩緩地走出來一個五十開外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并無多少金銀首飾,頭發也隻是簡單地插了一支玉簪,但,那種高貴的氣質卻從她那含笑的眼眸裏傾瀉而出,瞬間就點亮了這昏暗的船艙。
“秦大人,請坐。”女子淡淡說道。
原本緊閉的艙門再次打開,雪兒遞來了一隻腳凳。
那女子卻沒有坐下,而是緩緩地走到秦少白的面前。
她伸出那隻保養得幾近完美的手,在秦少白的臉上輕輕撫摸着:“真像,真的好像白兒。”
白兒一出,女子的眼眶竟已經紅了,眼角也噙上了一滴淚,似乎要落下,又像隻在那眼窩裏晃着。
“前輩,晚生秦少白見過前輩。”
呆愣了一會兒後,秦少白開口了,“不知道前輩是江湖裏何方英豪,今日遇見,是否是有什麽事情要指點晚輩一二。”
那女子見秦少白一邊說着,一邊已往艙門退去,知道他心生疑惑,還略有驚慌,不由地眼中悲楚之色頓起。
“你叫秦少白,少白,也應該有少許一點白兒的痕迹的,是嗎?”
秦少白不說話,他已經十二分地确定這女子口中所說的那白兒應該就是趙白。
當這個念頭閃過時,他突然間明白了,爲什麽這女子的聲音如此熟悉。
對了,那次夢裏,他夢見的那對母子,那母親的聲音。
難道,他就是趙白的母親?
那也就是這具軀體的母親?
秦少白立時緊張起來。
小蘭最近跟他說,趙白現在出現的頻次越來越高了。
不僅會在那酉時一過就出來,有時候一些外在的事件也會刺激着他跑出秦少白的身體來。
現在,那趙白應該還在沉睡中,他應該還沒有看到自己的娘親,也沒有感覺到娘親的撫摸吧,不然的話,他應該已經沖出來,将自己的給關進這軀體裏了。
自知道自己的身體這特殊的情況後,秦少白是第一次感覺到緊張。
他竟是不願意,讓趙白出來。
“回前輩,我的确叫秦少白,是這臨安府的新任知府。今天本來是爲了一家銀号去剪彩湊熱鬧的,不知道怎麽的就來到了這鳳凰山的山下,然後就遇到前輩你了。”
秦少白爆爆米花似的噼裏啪啦把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
女子仔細地聽着,嘴角始終往上揚着,那張臉因爲那淡雅恬靜的笑充滿了一種聖潔的光輝。
“王平跟我說,說這新任臨安知府和白兒有幾分神似,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隻是……”
女子停住了,目光所及之處,那隻玉手也摸了上去,“不過,你比白兒要熱情多了。白兒,除了和大個子說話,基本不理任何人的。”
輕歎一聲,女子又道:“也多虧他父皇爲他特制了一把玉箫,他才不至于整天裏隻和那大個子玩耍。”
秦少白已經很是肯定,眼前這女子就是趙白的親生母親,當朝太妃李妃。
“前輩莫非就是那傳說中的鎮南王的母親,李太妃?”
李妃似乎愣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王平說你有一些傻乎乎,卻沒想到你的反應如此敏捷。”
這麽簡單的誇獎的話,秦少白聽了後竟覺得比吃了蜜糖還要甜,他有一種感覺,一種被那濃郁的親情所包裹着的感覺。
但,秦少白知道,這白日裏的十二個小時,是不應該有這樣的感覺的。
他開始有些害怕。
“秦大人,你怎麽了,臉色突然間這麽難看?”李妃慌了,抓住了秦少白的手腕,仔細把起脈來。
“沒什麽事,就是有一些緊張。”李妃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害怕這地上的蛇皮?”
秦少白正沒有台階可下,聽到這話,連忙點了點頭。
“其實你根本不用怕的,因爲這一地的蛇皮都是大個子蛻下的皮。白兒頑皮,每次都将大個子蛻下的皮收集起來,還教我用這蛇皮鋪地,說可以避開蚊蟲蛇蟻,更能帶來柔軟舒适之感。”
李妃一邊說着,一邊已經盤腿在那蛇皮上坐下:“秦大人,我聽說大個子現在就在你的宅邸裏,是你将他從那五個匪徒手中救出來的,所以,你和大個子也算是好朋友了,是嗎?”
是啊,自己的确和大個子挺投緣,但那是因爲大個子一直以爲我是你家兒子呢!
正暗自思忖,卻聽得一聲長歎,然後他看到那李妃緩緩站起,“要是白兒還在世,看到大個子和你成了好朋友,該是多麽地高興啊。”
秦少白被那李妃憂傷的眼神震得心疼無比,差一點就将那趙白就在自己身體之内這話給吐出來。
卻聽得船艙外雪兒怒喝了一聲:“何方逆賊,太妃寶船,亦敢來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