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将軍所說,小蘭不是很明白,還請畢将軍爲小蘭解釋個清楚。”
畢再遇沉吟了片刻,開始訴說起來。
這僵毒原本就是大金國的制敵武器,據說是根據金國四大名醫之一的張從正的一本醫學奇書特制出來的。
那僵毒是用了七七四十九種毒蟲和八八九十一種毒草特制出來。
中了這種僵毒的人一開始和正常人并沒有兩樣,隻是他們特别能吃肉,而且是生肉。
毒液進入血脈之中後,中毒的人就會想要去吸血,這種沖動強大到他們可以克服任何困難,隻爲争搶一個新鮮血液。
畢再遇的眼神突然間變得迷茫起來,好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紗,充滿着憂傷和驚恐。
“那已經是18年前了,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渾身發冷,要不是遇到她,我的手下可能都要變成僵人了。”
畢再遇似乎在回憶着什麽,目光投向那草木蔥茏的天目山,仿佛那一草一木,一樹一石能聽得懂他的話一般。
“畢将軍,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你的四子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嗎?你還成了金宋有名的殺敵将軍呢。”
“你是說大家給我的那個活閻王的稱呼吧。”畢再遇突然間笑了,“小蘭姑娘,不知道爲什麽,和你說話,讓我感覺到很舒服。”
小蘭笑了笑,她也弄不明白自己這笑是什麽笑。
“畢将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和畢将軍聊天,小蘭也是受益匪淺。”小蘭說着,目光也往那天目山上看,“畢将軍,爲何秦大哥還沒有下山?”
“你家秦大哥被我留在天目山上,山上的訓練基地有一些小小的漏洞,很容易被人看出你們在這裏屯兵練兵。”
行軍打仗,布局練兵,這些方面,畢再遇要稱當世第二,應該是沒有誰敢稱第一了。
“那還多謝畢将軍了,我去看看秦大哥需不需要幫忙。”小蘭微微欠身,身子卻往山頭那邊轉,拔步就要往山上奔。
“小蘭姑娘,秦少白的事,就該讓他自己去做,他現在是個縣官,以後還有可能做知府,入朝廷,你怎麽可以什麽事都爲他去思慮呢。”
這話說得在理,小蘭不由地停住了腳步。
畢再遇又道,“往前走一段路,有一個茶寮,老夫想請小蘭姑娘喝個茶,不知可否?”
這麽誠懇的邀請,邀請的人還是身份如此高貴的畢再遇,小蘭是什麽拒絕的理由也找不出來。
“黑鷹,先去去那茶寮,在那裏收拾一番,記住,不可用暴力。”
黑鷹答應着離開,轉瞬間就沒有了蹤迹。
等到兩人來到茶寮,整個茶寮就隻有黑鷹一人。
黑鷹早就備好了茶,茶爐上面正燒着熱騰騰的水,倒是将這冬日黃昏的陰冷給驅散掉很多。
畢再遇爲小蘭斟上一杯茶,然後做出了請飲茶的動作,自己卻坐在一旁,微笑着。
他那笑讓小蘭覺得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卻又不得不在他的注視下端起茶杯。
隻不過,小蘭先是将茶杯放在鼻翼之下,用手輕輕的扇了扇茶的香氣,然後,放下了茶杯。
“小蘭姑娘是否覺得有什麽不妥,爲何隻聞香而不飲茶,莫非,黑鷹的手藝,讓小蘭姑娘還是看不上!”
畢再遇如此冷冷一說,那黑鷹卻已經單膝跪在兩人面前。
“畢将軍,你如此考驗小蘭,究竟是想知道什麽?”
畢再遇盯着小蘭,終于放聲大笑起來。
他轉過身,對着依然跪着的黑鷹道:“看來,你的用毒術還得再練練才行。好了,把這杯有料的茶倒掉吧。”
小蘭也已經起身,正欲離開,卻聽畢再遇悠悠說道:“黑鷹所用這毒,是老夫多年前所得,毒的主人說,這世間,隻有她和她的嫡傳人才會聞出這毒來,所以,小蘭姑娘,你家師父段智蘭最近可好?”
小蘭停住了身形,轉身,看着已經激動地站了起來的畢再遇。
“看來是沒有什麽事情能逃得了畢将軍的法眼。師父向來行蹤不定,我也已大半年未見她老人家,所以,畢将軍如想問故人狀況,小蘭實在沒有什麽好說的。”
畢再遇呵呵笑了兩聲:“原來小蘭姑娘早就知道我是誰。”
“活閻王畢再遇的名聲,金宋兩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小蘭已經完全不想再隐瞞什麽,幹幹脆脆地又道,
“隻是,世間又有幾個人知道那叱咤風雲的活閻王畢将軍是一個懦弱,無恥,玩弄女人的僞君子。”
“大膽。”黑鷹吼了起來,長劍已在手。
畢再遇冷哼了一聲,銳利的目光掃向黑鷹,黑鷹立即知道自己這是多事了,連忙退了下去。
“小蘭姑娘……”畢再遇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終于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我與你師父的緣分,的确是緣于這樣一杯有毒的茶,卻終究抵不過那更毒的詛咒。”
看着畢再遇那突然間無奈的樣子,聽着畢再遇話語裏的那一點點感傷,小蘭竟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在隐隐作痛。
她甚至有一種沖動,想要将段智蘭最近的情況全都告訴眼前的這個男人。
“蘭兒,大理段氏的武功和心法都是用來救人的,但是,這世間有一個人,你若遇到,就一定要取他性命。”
母親說這句話時悲悲涼涼的神情又一次出現在小蘭的腦海裏。
手掌一翻,兩把匕首竟已在手。
“她終究是無法原諒我,所以,她才會叮囑你,如若遇到我,一定要取我性命,是嗎?”
畢再遇完全沒看小蘭手中的那兩把匕首,懇切的目光盯着小蘭。
隻聽嗖嗖兩聲,小蘭手中的匕首已經紮進了茶寮的木柱上。
那茶寮劇烈的顫動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倒下來。
“将軍,小心啊。”
黑鷹大喊一聲,已經沖到了畢再遇的面前,想要将畢再遇拉出茶寮。
“沒事,欠下的終究要還,這筆債,我一直想親自還給你家師父,現在,由她的徒弟來取回,也是合情合理。”
小蘭見畢再遇完全沒有想要躲開的意思,她竟心生不忍,身形一轉,人,已經飛出了茶寮。
“小蘭姑娘……”畢再遇在她身後看着,眼眶通紅。
“将軍,你确定她就是段智蘭的徒弟?”
畢再遇點了點頭。
“黑鷹,這幾日你啥事都不要做了,幫我去查這小蘭的身世,我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段智蘭的女兒。”
小蘭在飛奔,她感覺到眼中有淚一滴一滴的灑在臉上,她的心裏說不出的寒冷。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一道白影飄然而至。
手拿拂塵的那女子悠然歎息着。
小蘭往地上就是一跪:“母親,他是孩兒的親父啊,孩兒如何能大逆不道,手刃親父?”
“他,哪有資格做你的父親?蘭兒,你記住,你隻是一個意外,而且是一個肮髒的意外,你要想洗淨你身上的這一份肮髒,隻有用他的血,用他的肉才可以完全徹底的洗幹淨。”
段智蘭憤怒着,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噴出火來。
“母親,爲何你要這樣對待孩兒?你挽回不了父親的心,就要将孩子的心踏碎嗎?這世間的男子根本不是像母親所說那樣。”
“蘭兒,你真是執迷不悟。你幾乎把心都交給了你的秦大哥,結果呢?”段智蘭悲涼的一笑,“你的秦大哥,心裏隻有金昭甯,金國的那個已經四面楚歌的金花公主。”
“不是的,這些日子,母親你也看到了,秦大哥對我是真心實意的。”
“哈哈哈,蘭兒啊蘭兒,爲何你這麽像年輕時的我,你的滿身的武藝,竟然不能讓你把眼睛放的更亮一些。”
段智蘭一下抓住了小蘭的下巴,“他隻是在利用你,若你不能再幫他,若你還需他照顧,看他會不會還像原來一樣,無微不至的陪在你身邊。”
說話間,段智蘭手中已是多了一顆黑色的藥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小蘭的嘴裏。
“母親……”小蘭隻來得及喚出這兩個字,眼前一黑,昏睡了過去。
“蘭兒,隻有讓你親自走進他的心裏,你才會明白,他的心裏到底是誰?”
段智蘭将小蘭抱起,目光卻是投向那不遠處的茶寮,晶亮的眸子裏閃着異樣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