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說要先送西山先生回義莊,臨走時,對秦少白叮囑着,讓秦少白在縣衙等着他,說還有一些事要和秦少白商量,還特意拉過了秦少白,在他的耳邊細語,這事必須今,所以,隻能委屈你那剛回來的金小姐了。
秦少白臉上一紅,本想立即就去縣衙,卻被金昭甯給叫住了。
她說想去見見兩個孩子,順便将從老家帶回來的禮物送給孩子們。
秦少白原想拒絕,可是看着金昭甯那興奮的樣子,又不忍心。
他想兩個孩子也很久沒有見到金昭甯了,應該也是很想見她。
估摸了一下時間,宋慈這一來一往,也要大半個時辰,應該來得及先帶金昭甯回一趟秦府,最多讓她把禮物送完,就拉她回來。
兩個孩子看到金昭甯,開心得不得了,圍着金昭甯叽叽喳喳了好一會,才捧着金昭甯帶來的禮物玩兒去了。
“秦大人,我不是聽說你家中有一個溫婉可人的賢内助的嗎?怎麽我來了這許久,還沒有見到她啊?不是這位姐姐以爲我要把你怎麽了,不願意來見我吧?”
“金小姐又來胡想亂說了,小蘭哪是你想的那種人。”
看着金昭甯那一臉的好奇,還加上一點點的期待,甚至還有一絲絲嫉妒的眼睛,秦少白想笑。
“小蘭小蘭的叫,倒是挺親切的嗎?”
金小姐,你又蠻不講理了吧,不叫她小蘭,我叫她小蘭姐姐啊?
“小婉,月兒,你們小蘭姐姐去哪了?”
“爹爹,小蘭姐姐說,天色晚了,外面又起了風,可能快要下雨了,怕你回來時着涼,所以拿了你的裘衣和傘去找你了。”
“秦叔叔,小蘭姐姐應該是沿着你經常走的那條路走的,她說就怕和你走岔了,你回來時沒有看到她嗎?”
秦少白一時緊張起來,他剛剛是坐了金昭甯那匹寶馬過來的,一路上,他隻顧着聽金昭甯說她回家鄉的趣事了,真的沒有去注意那大街的行人。
自然也就沒看到小蘭了。
他站起身來,想要立即去尋找,卻看到金昭甯正淺笑着,一雙大眼睛微睨着他,帶着讓他心頭一顫的亮光:“看來這小蘭在秦大人的心中份量挺重噢。别人說那隻是緣樓的一個使喚丫頭,我看,這使喚丫頭可真是秦大人心中的一塊寶呢。”
秦少白也懶得去理金昭甯,他走到院子裏,天色已經沉了下去,眼看着這雨就要來了。
“金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怎麽,我這剛來,你就要趕我走啊?”金昭甯咬了一下唇,“那小蘭不是帶着傘嗎,再說了,緣樓的丫頭,哪一個是簡單的?你還怕她像個瓷娃娃一樣,淋點雨就病倒啊。”
秦少白越發覺得金昭甯使起小性子來,真是讓人受不了。
“金小姐,你是忘記了,宋大人說,他要到縣衙找我談公事,是公事,小姐。”
“好,我也跟你去縣衙,你們倆談公事,談着談着就談餓了吧,我就去爲你們做你說的那什麽夜宵吃。”
秦少白感覺到腦子抽着疼,他一直以爲大宋的女人夠潇灑,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卻是這麽黏糊。
“走,我們現在就去,不然下雨了,我們就要淋成落湯雞了。”金昭甯竟然挽住了秦少白的手臂,另一隻手往嘴裏一塞,清亮的哨聲響起,那匹馬疾奔而來。
突然,那馬像失了控制一般,直往屋裏沖過來。
秦少白想都沒想,就将金昭甯護在了身後,然後哐當一下,将大門給關上了。
沒有想象中的烈馬沖大門的聲音,隻聽得幾聲馬嘶,一切都歸于甯靜。
金昭甯早已經按捺不住,她急紅着眼,拼命想要掙開秦少白的手,嘴裏不停地哭喊着:“紅拂,紅拂。”
門終于被推開了,小蘭一臉冷靜地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紅拂。”金昭甯沖了過去,沖向那匹被拴在了大樹上的馬,“紅拂,你沒事吧,紅拂,你可是吓死甯兒了。”
“他沒事,我隻是用擊中了他的肚子而已,要不了一會,他就會好起來了。”小蘭淡淡地說着,眼睛都沒往金昭甯那裏看,卻是心疼地抓住了秦少白的手臂:“秦大哥,你看你,太不小心了,怎麽被弄成這樣子。”
“沒事,沒事,剛剛那馬要沖進來,我就拉着金小姐了,她擔心她的馬胡亂掙着,給我整出來的。”秦少白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看向金昭甯,她正撫摸着紅拂,不知道喃喃地在和它說些什麽。
秦少白第一次感覺到金昭甯原來也可以這樣柔情似水的,他突然間想,要是他能變成那匹紅拂,也應該是件幸福的事情。
“秦大哥,她就是你家的那個丫頭小蘭,是嗎?”金昭甯怒氣沖沖地沖了過來,“你說,你爲什麽要用石子打我的紅拂?”
小蘭根本沒有理她,依然在爲秦少白揉着那紅腫的手臂。
金昭甯哪受得了這樣的輕視,而且這連眼角都不斜她一眼的還是秦家的一個丫鬟,而且這丫鬟現在還拉着她的秦大人的手,在那裏一點一點地揉搓着,那眼神裏的心疼都快要變成千萬缸酸水把她金昭甯給嗆死了。
二話沒說,金昭甯已經一掌劈過去,那一掌直往小蘭的後腦勺而去,掌風呼嘯,應該是用了十成了的力氣,完完全全就是想要讓小蘭一掌斃命。
小蘭卻是不慌不忙,一隻手依然在爲秦少白揉搓,另一隻手輕輕一揚,竟迎上了金昭甯那霸氣十足的掌風,然後再是極速一推,收掌,繼續握住了秦少白的手臂,揉搓,俯下身吹氣,再揉搓。
隻聽啊呀一聲,金昭甯已經跌坐在十步之外,她哪裏肯罷休,跑到紅拂那,從馬鞍處抽出一把利劍,直刺過來。
小蘭輕歎了一聲,将秦少白輕輕一移,護在了身後,然後,她的手中竟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寒光耀着秦少白的眼,讓秦少白立即感覺到全身冰涼。
秦少白可是聽宋慈說過,小蘭是緣樓裏武藝最高的一個,江湖上一般的武林高手在她面前都隻能算是低能。她最很厲害的就是她們家祖傳的匕首,那匕首一出,是一定要見血的。
“小蘭。”秦少白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下子拉過了小蘭,将她手中的匕首搶了過去。
小蘭一心隻想着對付那舉劍刺來的金昭甯,哪裏想到秦少白會有這一招,一個慌神,金昭甯的劍已經斜刺過來,她又怕自己移開身子,那劍會傷了秦少白,竟然硬生生地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一用力,拿住了金昭甯的劍。
金昭甯的内力可能并不是很強,但她那把劍卻是柄寶劍,劍鋒無比地銳利,小蘭的手指立即就流出血來了。
金昭甯還想把劍拔回,可是小蘭已經伸出了另一隻手,隻是輕輕一甩,就将金昭甯甩到了地上。
“好啦,你們倆停手。”秦少白大叫着,“小婉,月兒,快點拿金創藥來,你們小蘭姐姐受傷了。”
金昭甯看秦少白根本沒有來扶她,反而是擔心地抓住了小蘭受傷的手,一臉的着急,一臉的心疼。
金昭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地破碎,她想再次起來,再次拿劍去刺,可是她全身都沒有力氣。
她隻能呆坐在那冰冷的地上,看着兩個女娃尖叫着喊着小蘭姐姐,看着秦少白慌亂地爲小蘭敷藥,看着小蘭溫柔地撫摸着兩個女娃,安慰着她們……
金昭甯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種自己是多餘人的感覺,臉上癢癢的,伸手去摸,竟是眼淚。
金昭甯想笑,想她金昭甯這麽多年來,從來都隻是讓别人流眼淚,何曾想過,會在這樣一個冰冷的日子裏,爲如此卑微地流淚。
“昭甯姐姐。”趙月兒喊了一聲,想要過去,看了看小蘭手上的傷,又停住了腳步。
秦少白聽到趙月兒這一喊,才想起金昭甯還跌坐在地上。
他連忙站起來,卻看到金昭甯已經一瘸一跛地走向了紅拂,翻身上馬,駕的一聲,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