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閑言閑語還是如雪球一般地滾過來。
平日裏見面都會打個招呼的人見了他,也都像見鬼一般避之不及。
這些,秦少白自然不在乎。
但秦少白還是悲哀地發現,十天時間實在是太短了點。
他一出獄,就直奔緣樓,想要找到當天的那個小紅。
誰料小紅早就離開了南陽,說是被吓破了膽,回老家養病去了。
一個能将自己按住的人,竟然會被死人吓破了膽,這誰會相信啊。
這裏面一定大有隐情。
“我說秦少白,你就是天天耗在我們緣樓也沒用啊,這小紅,是前幾天自己來找工作的,我們根本不知道她的家在哪裏。”
緣樓的管事姓洪,現在看到秦少白就滿腦的氣,好幾次拿掃帚來趕他。
“不是,洪大哥,我隻是想見一見你們老闆,我就想問一問,那醉漢爲何要來緣樓?”
“秦少白,緣樓是打開門做生意的,我們哪裏會知道那醉漢爲什麽要來緣樓,你不去調查那死人,卻一直呆在我們緣樓,難不成你覺得是我們緣樓殺了那人?你要知道那醉漢爲什麽會死,也得知道那醉漢究竟是誰,和誰結下了梁子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
秦少白連忙去府衙查那醉漢是何許人也。
結果發現那醉漢根本不是南陽縣人,死屍都放在義莊好幾天了,都沒有人來認領。
秦少白隻好又趕到義莊。
從縣衙到義莊要走大約半個時辰的路,秦少白趕到義莊時,天色已晚,義莊門前的白色紙愰在風中飄舞,營造出一種詭秘恐懼的氛圍來。
秦少白隻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
“張大伯。”秦少白輕輕地喚着。
沒有人應聲,義莊的大門卻是吱得一聲,然後門上就出現了一隻手,一隻血手。
秦少白捂住自己要驚叫的嘴,身子卻是往後退着。
“你來啦。”那隻血手将門拉開,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提着個燈籠走了出來,“宋大人正等着你呢。”
秦少白擡眼望去,這張大伯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身上穿着的卻是一片黑色,這使得他的臉色更加慘白,讓人不由地想起躺在義莊裏的那些……
秦少白倒吸了一口氣,接過張大伯遞過來的燈籠,走了進去。
屋子裏陰冷沉悶,秦少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都被擠壓成了一團,他使勁地吸了一口氣,一股讓人窒息的臭氣卻是撲鼻而來,他腹中一熱,嗓子裏已經滾出了中午吃的那碗面來。
“張大伯,讓他含一片姜吧。”
秦少白聽到宋慈的聲音,人頓時清明了許多。
接過張大伯遞來的姜片,含在口中,立時覺得那屍臭味少了許多。
他快步上前,走到了宋慈面前。
宋慈,正盯着棺木裏那個醉漢。
“你來看。”宋慈讓秦少白戴上手套,指了指醉漢的腹部,“這一刀紮得很是幹脆,而且正中要害,幾乎可以說是一刀斃命。”
“宋大人的意思是說,這殺人的人手中有那麽一把勁。”
“不僅是一把勁,他的武功不比你們落捕頭差。”
秦少白想起小紅。
“聽說你去找那小紅了?”
秦少白嗯了一聲。
“那小紅,當天就離開了南陽,聽說她是吓破了膽,整個人癡癡傻傻的,緣樓的老闆娘就給了她一些銀兩,讓她父母來接她回老家了。”
“不是,大人,那小紅,她當時可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而且她還一下子就按住了我,那力道,不像是一個普通女子。”
“噢。”宋慈連頭都沒擡起來,“你的意思是說那小紅有武功?”
“對,我不僅懷疑小紅,我還懷疑緣樓的老闆,我覺得這件事不是那麽簡單的,裏面一定有着大陰謀。”
“噢,大陰謀。”宋慈脫下了手套,接過張大伯遞來的綠色的湯汁,倒在手上洗了一洗。
“這是芹菜汁,能去掉手上的屍臭味,你也洗上一洗吧。”
兩人洗好手,聽得那張大伯道:“宋大人,酒菜已經備好了。”
“好,秦兄弟,我們倆邊吃邊聊。”
什麽,在義莊喝酒吃飯聊天?這古代人是怎麽想的,這樣的地方,怎麽能享受美酒美食啊。
“大人,你忘記了,你讓小民我戒酒的。我還是回緣樓打探一下消息吧。”
“緣樓的事情,暫時不用你去管。來,我喝酒,你陪着我就行了。”宋慈竟伸手來拉秦少白,秦少白隻得硬着頭皮跟着宋慈走。
還好,張大伯是在屋外的一座涼亭裏備下了酒菜,那涼亭上高挂着兩盞燈籠,要不是一回頭就能看到義莊裏那些棺材,秦少白倒覺得這亭子裏晚風習習,倒是說不出的涼爽。
“其實,我早就知道這醉漢不是你所殺。”
宋慈坐下的第一句話就讓秦少白心頭一定,他立馬抱拳道:“多謝宋大人慧眼,隻是宋大人也還沒有能還我清白的證據,是嗎?”
宋慈挑了秦少白一眼,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江湖上能殺死醉羅漢的人是有,但絕對不是你。”
“醉羅漢?那個被殺的醉漢叫醉羅漢?聽起來像是一個别名。”
“對,這醉羅漢是個神偷,前不久,他入了皇宮偷走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宋慈又喝了一杯,“我這次來南陽,也是爲他而來。”
“不是,宋大人,你可是提刑官,怎麽也當起捕快來了。”
宋慈放下手中的杯子,目光卻沒在秦少白身上停留,似乎是在看着遠方,又似乎哪裏也沒看。
“我來,是因爲有人想要我來。”宋慈從身上掏出一張紙來,那張紙輕軟如絹。
秦少白拿過紙一看,果然就是一方絹帕,上面還有着淡淡的香氣。
那紙上用張旭的草書體寫着:醉羅漢已來南陽縣。
“這錦帕,是十日前我在臨安府收到的,收到這封信之前,我剛被皇上召去,被告之醉羅漢進皇官盜取了一件寶物。”
“大人剛剛查那醉羅漢的屍體,是想找到寶物的線索?”
沒想到宋慈卻是點了點頭:“一個月,我們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必須要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找到醉羅漢盜走的那寶物。”
宋慈緩緩地轉過身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靜靜地看着秦少白:“而你,是我在南陽縣能找到的最佳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