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告訴他的吧。”
床頭他的臉色愈發愈蒼白,像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卻又不那麽像,還是能看見他那雙獨特的異瞳裏彌漫着最後一絲絲的希望,而這希望也僅限于他在看見顔漫佳的那一刻,可是他确實已經病入膏肓,蒼白無色的嘴唇,雙手無力的癱放在床邊。
“對···對。””
顔漫佳瞧見昔日明明陽光明媚的他,現如今這般模樣,隻能強忍着情緒,但眼睛過于真誠,還是沒有隐藏住那一絲絲的濕潤。
“對不起。”
王戈閻擡起沉重的眼,看見她坐在自己面前那因爲自己而低落的神色,便覺得愧疚,想要擡起無力的手去撫一撫她的臉,但卻怎麽也使不上勁,低眼看着自己那不能使出力氣的胳膊,歎了歎氣,舔了舔嘴唇,頭靠着床頭,望了望天花闆的燈光。
“沒有對不起一說。”
王戈閻收回視線,病恹恹的狀态裏,他的眼裏還是有着對她的柔和。
她那雙快要抑制不住眼淚的眼眸,在看見那雙動物般奇特的異瞳時,明明應該似野生動物一般桀骜不馴,自在灑脫的他,現如今沒有一天天在變老,臉上卻寫滿了憔悴。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的。”
她緩緩伸手向他那張明明自己一見便會生心喜悅的俊清臉龐,現在竟然讓自己心裏的喜悅不見了蹤迹,隻剩下心疼與無助,就在自己要伸手觸摸時,他便趕忙扭頭躲開,她再一次看見自卑透入骨裏的眼神,那避之而不及的眼神。
“别碰···。”
“讓我自己呆會···。”
王戈閻握着無力氣的手拽着床單,咬了咬牙,微蹙的嘴角在盡量抵擋心中的情緒。
這一聲聲低微無力量的話略過她的耳畔,好似突襲的涼風既不然讓自己身體微微一顫,眼皮也抖擻眨絡了一秒,眼眶裏的熱淚便不再被束縛,而是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也能清醒的感覺得到那顆關心自己而因此掉落的疼惜。
他心中的情緒便再也抵擋不住,灰色的右瞳,緊靠在一側的眼眶漸漸紅了一圈,而這紅聚集成了一珠血色的淚滴落在了她看不見的胳膊旁,也隻是自己感覺到什麽東西碰到了皮膚,他才看了看,便将手微微一動,而他也隻能是細喂動了動,遮蓋着這小塊被染紅不同尋常的淚迹。
“好。”
顔漫佳走向了房門,王戈閻透過隔簾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一隻手捂着自己的嘴,他便猜測到她又獨自躲在外面放聲哭泣。
而自己也是心中的情緒瞬間破濤洶湧,右眼流着血淚,左眼流着晶瑩剔透的淚珠,頭靠落着床頭,望着不刺眼溫熏的光燈,心中不是隻屬于自己身體傷痛的情緒,而更多的是因爲自己再也沒有看見她臉上彩虹般的笑容,而是讓自己十分愧疚的低落神色。
“對不起。”
“我想···不能陪你一起守着自然了。”
嗓音裏帶着沉重的感傷,說完話不争氣的身體使自己再次陷入無休止的咳嗽中。
顔漫佳将房門合上後,緊握着門把手的手随着自己身體倒坐在地上後才得以松開,望着模糊頭頂上那片藍藍卻在自己眼中格外模糊的天空,便會想起大海,想起心中的另一個她,想起自己的往事,想起她一次次替自己攔下疼痛,保護自己的曾經那些時光。
王戈閻和自己一樣,不想再讓彼此心之靈魂再替自己承受傷痛,她還是不敢大聲放哭,一隻手依舊捂着嘴唇,眼淚劃落過她的手背,已經濕潤到在陽光下泛着亮光的眼睛,與她脖頸前藍潔亮晶晶的項鏈仿佛是一般的寶石在散發着獨一無二的光芒。
可是心中波瀾起伏的情緒還是會使自己哭抽,身體一陣陣發着抖擻,她便抿着唇,雙手捆抱着自己,再一次以蜷縮的狀态埋頭哭泣。
哭倦了,哭乏了,便像以前一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醒來時,一看時間,隻有短短的幾分鍾,但卻做了一個極爲真實的夢,夢的是自己在海洋館裏,也能夠清晰的看見周圍人的身軀,更能夠知道身邊那個人的臉孔十分熟悉,那雙大眼睛,那笑起來隐隐顯現的小梨渦,不就是要當自己哥哥的王子辭。
“他如果還有什麽狀況。”
“一定要跟我打電話。”
陳事拿着剛剛熬制好的藥正準備走進王戈閻房間,便看見了顔漫佳。
“放心,吃了藥會好些。”
顔漫佳道了聲謝,便急匆匆的離開,陳事望了望她有些急促的背影,也并沒有在意,進了房間。
海洋館裏,當自己漫不經心的穿梭在這每一個偌大卻不及浩瀚海洋之一的水族箱周圍,腦海中回想着自己暢遊于大海懷裏時所見所感的可愛生物,當自己那雙已經滿是透徹般落望的眼睛,在看見遊動在這玻璃裏那些本應該生活在海洋之家的小生物時,心裏本并沒有很強烈的感應。
當自己邁着重重的步子向它們靠近,擡起早已經被情緒控制而微抖的手去觸碰着它們,卻被束縛着它們的那道枷鎖阻礙了觸感,手摸着冰冷的玻璃,眼睛看它們原本明亮透徹獨一的眼睛,可是現在卻仿佛失去了原本獨有的色彩。
此時一道燈刺過自己的眼睛,不禁讓自己眼前一晃,也是這時,自己才發覺那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絕非是夢,而是真真實實存在。
她真的來了這海洋館,她真的看見同自己一樣本應該生活在家裏的同伴,自己真的好想知道當時的她是怎樣的感觸,可是爲何自己又有着她的記憶,爲什麽?
“我不想做顔漫佳了。”
“真的好希望你回到海裏。”
“自己也能化爲一條大魚,陪着你。”
“我好想你啊,你究竟什麽時候回到我心裏啊。”
這一刻,她再也不想勉強自己強撐着,手撐着玻璃漸漸滑落,就這樣跪坐在那,額頭緊靠着玻璃,在這空無一人,無人知曉的地方放聲哭泣着,身旁都是自己最敬愛的可愛生物,閉着自己那雙已經滿溢着熱淚的眼眸,雙手癱落在地,又似一座冰冷沒有生命般的雕塑一樣。
一種感應讓雕塑重回了生命,她睜開朦胧的眼睛,眨了眨,隔着玻璃看見了一條名爲鲸鲨,隻爲鲨魚的生物,體型不似海洋中的其他鲸鲨同伴那樣偌大,它遊到了她的面前,頭與她正對相靠着,她不知不覺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會回家嗎?”
“她回了家,還會和在我心中之海一樣···
···一樣孤獨嗎?”
“你……難道不想回家嗎?”
她就這樣熱淚盈眶的望着同伴問着一個個問題,但它們心中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她還是不能夠知曉。
湛藍無邊無際的海養育着數不盡,道不完的神奇海洋生物,它們本應該活得自由自在,也許下一秒就會因爲生存法則,而被自己的天敵吃完殆盡,可這本就是自然,大自然雖然殘酷,但人類的介入才是對大自然最大的殘忍,無節制的捕撈打魚,早已經對可畏可敬的海洋造成了無可挽救的傷害。
所以,她現在無時無刻都在想,到底生活在這沒有自由,卻能生存持久的它們快樂,還是海洋中随時都會被捕,會有危險的海洋生物快樂呢?
“我和她都希望你們能快樂。”
“也許你們享受長久的時光。”
“可我肯定你們更愛自己的家。”
顔漫佳跪癱着坐在那,雙手明明已經無力,卻還是要依偎着那與它們終究一面之隔的玻璃。
那雙赤誠的眼裏沒有一絲絲其他的餘暇,隻有水中的它們,還有腦海裏自己暢遊于海時,有幸能看見的海洋壯觀景色。
“誰又不愛那麽偉大的自然。”
“我敬仰的由來不是她,而是自己心之所向。”
“因爲……,愛的是她。”
顔漫佳所言所語都早已經是發自肺腑,漸漸的心中最深處那道門敞開,自己的心也開始有所感觸,揪着自己的心口。
将疼痛感通過呐喊而發洩着,本就痛苦難耐的面色,也愈發愈好,直至耳根。
這一喊叫瞬間讓站在外面等候的王子辭,感覺身心一顫,拄着恢複期的拐杖便趕緊一瘸一拐來到了她看不見的一旁。
看見這一幕,他既然不免慚愧一笑,而後之卻是滾滾熱淚掉落。
王子辭本不是性情中人,卻在看見那一處處白燈之下,貌似一位海中精靈在爲自己愛之生物哭泣着。
那雙靈動感眸的眼睛低微着,一顆顆自己看不清的淚似珍珠掉落在自己眼前,那背後因光感而閃着亮光的背脊仿佛有着翅膀。
想要帶着它們翺翔于湛藍的天空。
“爲什麽……”
“我真的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
“可是…又覺得她就是我。”
“不,她不是我。”
“她要回海洋的。”
這一刻,心中的話有了神音。
顔漫佳那雙眼直視着它,動靈的雙眸就如似在看自己至親至愛的家人般,質疑和在意在她神态呈現的淋漓自若。
不能自己控制的情緒使她臉上的微表情都在時刻波動着,嘴唇産顫悠着,眼睛不舍的望着它遊離自己,去往了别處。
“你不想回海洋嗎?”
“回了,還能适者生存嗎?”
“對啊,适者生存自然法則。”
“你已經不在自然了。”
王子辭躲在一旁,看着她在那說話,以前顔漫佳自言自語,他總是會笑一笑,可是現在看見她沒有講話,跪在生物面前,雙手合十,閉着雙眼,低沉沉的狀态便感覺自己心中一寒。
“對不起。”
直到現在王子辭除了聽到過那一聲動心扉的呐喊,便是這三個字。
由于王子辭的腿傷還未痊愈,顔漫佳帶着王子辭回到了那片竹林深處的府宅。
而王勳榮也已經等待她多時。
“什麽?”
“爲什麽顧至能救他?”
荷花中庭裏,王勳榮端坐在庭中石凳上,切好了茶,熟練的雙手端茶,微微低頭,交于了顔漫佳手中。
随後便說了顧至的學識淵博,并沒有提過她所吃的藥便是顧至所制。
王勳榮一邊喝茶,一邊觀察着顔漫佳的微表情,知道她已經回憶起那段自己被當做實驗品的記憶。
顔漫佳腦海裏漸漸閃過那些自己被捆綁在實驗台上,被電擊到全身麻痛,再到火般的灼燒的全身疼痛。
這一想,那些疼痛便會再次感覺一遍好在王勳榮的及時叫她的名字,顔漫佳才緩過經兒。
“如果……”
“他真的可以。”
“我便不再繼續了。”
顔漫佳剛一說完話,王勳榮準備再說一說關于顧至的事情,忽然她一驚一乍。
“哎呀,照片先别發。”
“文章也别在亂寫了。”
王勳榮回頭時,顔漫佳便早已經一不留神跑進了府宅裏,上了樓。
樓上王子辭正擡着一擡腿在椅子上,雙手捧着電腦鍵盤,另一隻腳嘚瑟的抖動着,随後便最後重重敲了敲一塊鍵盤标。
“完成,發送。”
忽然顔漫佳沖向了自己的胳膊,擡頭定睛一看,那正在要命加載的圓圈現在對于自己來講,真是幸運至極。
趕忙拔掉了電腦的連接線。
呼了呼氣,然後又猶豫不決的插上了連接線,好在顯示的是“連接斷開,發送失敗。”
“吓我一跳。”
王子辭擡着頭看着妹妹那慌裏慌張的可愛模樣,便忍不住笑意,扭過頭,臉上顯現着大笑的樣子,殊不知顔漫佳已經在鏡子裏看見了他一副樣子。
浪浪海水而起,顔漫佳站在礁石上,望着湛藍無暇的大海,心裏想着她,便會很開心。
海風吹拂着她的縷縷發絲,他看見一位那頭秀發似她自己一般翩翩起舞着,而終于看見她背影時不再是默默的看一眼而已,一想到今天她所等待的人是自己,心中便會百般歡喜,他悄無聲息的站在她的身後,眼睛緊張的上下都看了她一便,潔白的長裙,蓬松的頭發,就是自己心裏最對不起的人。
“顔漫佳。”
顧至在喊出她的名字時,雙手便在整理着自己的襯衫下領角,下意識的想要提一提眼鏡,但殊不知自己早已經不配眼鏡,發現她回頭看見自己這一舉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顔漫佳開始一步步走向他。
盡管自己曾經再怎麽相信過這個眼前溫潤而雅的人,他終究還是利用自己對他的信任,給過自己最大程度的傷害,不管是身體折磨,還是心理傷害都已經不可挽回。
可是現如今自己卻不得不放下對他的恨意,苛求着他。
“我···,原諒你了。”
“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
“我知道你是因爲自己的父親。”
“才迫不得已。”
顧至呆愣在那塊自己明明踩着一上一下的礁石塊,眼睛注視着眼前這個臉上透着不得已,卻還要讓自己嘴角上揚,露着讓自己心頭一酸的笑容,這一次的笑容竟然不會讓自己如看到彩虹般心情愉悅,而是一種自己處于大雨落下的境遇之中孤寂落寞之感覺。
“你是·····
顔漫佳?”
他的眼睛就那樣落魄的望着她那雙靈動的眼眸,說着心酸的質疑話,臉上的神情更是在說完一字字後變得更加沉重。
“爲什麽要原諒我?”
“我分明不值得你的原諒啊。”
顔漫佳看了一眼顧至那一直直視着自己,卻讓自己心頭一顫的眼神,看見他的神色時更是不忍的低着頭,不想再直視着此時那溫柔似水的神情。
可是一想到現在的王戈閻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便不想再猶豫。
“你能救王戈閻對吧。”
“你能制作···
還沒有等顔漫佳挽着顧至的胳膊,眼眶含淚的說完話,便被顧至打斷,也是唯一一次對她做出了不尊重的行爲,也是最後的一次将她想要表達對他人關心的話将其制止,他一聽到她口中的那個人,意識到她是因爲别人才選擇原諒自己,心裏便覺得可笑。
“是因爲他。”
“我甯願沒有你的原諒。”
“我也···從未想過你的原諒。”
顧至低頭看着她那隻抓住自己胳膊的小手,眼睛不是在發呆,而是透着一絲絲自己根本不配的失落,還有更多的是傷感,随後便擡起眼眸,那一刻他的眼睛再也隐藏不住自己對女孩的情感,雙眼朦胧的望着她,嘴角微微顫動,眼角掉落下一顆落寞的淚。
“因爲我不在乎了。”
顔漫佳低頭看了看他并沒有動手将自己挽着他的胳膊那隻手放開,便再次擡起淚眼朦胧的雙眸直視着他。
“我求你。”
“救救他。”
“你有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顧至在聽到她一開口時苛求的語氣,便會心梗到停止了一秒鍾呼吸頻率,咽了咽喉嚨,咬了咬牙,眼睛微微顫抖目視着那雙讓自己一見便會心軟的眼眸。
但現在的自己真的不想再多說着話,想要轉身離開,她卻又快速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次她想要挽住自己衣袖時,他一個側身便避過。
“答應你。”
“沒有其他。”
“隻是答應。”
他呼了呼氣,盡量調整着自己的情緒,回頭時看着她的背影一句句說着話,還是不舍的低頭看了看她挽留自己的那隻手,他也不知爲何自己明明很想觸碰一下會人自己不知所措的小手,他在離開時,還有着想要去觸碰她手的舉動,可是終究隻能是喜的離别。
故事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