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于太陽西北部發生過一次規模極其巨大的太陽耀斑爆炸,從而形成了一股劇烈的太陽風暴。
上一世,徐蒼還在擺爛中虛度光陰,至于什麽太陽風暴根本不在乎的。
不過,不在乎是一回事,知不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上一世在這個時間點,以徐蒼的社會地位消息還是很閉塞的。可即便是這樣,徐蒼依舊可以依稀記得2001年的太陽風暴,原因就在于這場太陽風暴造成了人員傷亡。
據說是在極地的某個天文監測站,太陽風暴作用下,那裏的儀器設備出現了故障,繼而引發了電流洩露,電死了其中一名工作人員。
通常來說,地球有臭氧層的保護,太陽風暴在臭氧的保護下對地表影響不大。但是,在極地地區因爲臭氧層相對稀薄,所以太陽風暴的影響更大一些。
所謂極光,因其常見于極地而聞名。
然而,這次劇烈的太陽風暴因爲強度太高,直接在中緯度地區也形成了極光。剛才,管制員提及的“電離輻射區”應該就是這個。
畢竟,臭氧層并非均勻分布的,有的地方稀薄一些,那裏漏出來的太陽風暴更強,對飛機的影響也更大。
太陽風暴具有極強的電離性,可以在一瞬間損壞電子産品。
此前,徐蒼手機突然冒出火星并且自燃,那就是太陽風暴電離作用。而那持槍男子突然倒地不起,很可能是他裝有心髒起搏器之類的微電子裝置。
像是心髒起搏器因爲影響比較大,本身在設計時就考慮到比較強的抗幹擾特性,但是再抗幹擾也抵不住太陽風暴的強勢。
這股太陽風暴下來簡直就跟武器級的EMP一樣,電子設備全部得歇菜。
從結果上,太陽風暴似乎救了徐蒼一命,可實際上,它也摧毀了飛機的電子系統。這要是波音的飛機,不管怎麽說,還有機械式的人工操縱,但是,這可是空客飛機啊,那是電傳操縱啊,要是電子系統完全被破壞,這飛機不就是廢鐵一個?
在太陽風暴的沖擊下,WN3102航班飛機的電子系統就像遭遇了一次EMP攻擊一般,一下子全部斷電了。
在想通了一切之後,徐蒼反倒是不那麽害怕了。
太陽風暴對電子設備來說危害性極大,但是對人體基本沒有傷害。如果僅僅是飛機上的問題,那至少在解決難度上比處理那個彪形大漢來得容易一些。
而且,看剛才機長和乘務長的反應,他們大概率真的就是收了錢,作爲配合用的,而非事件的主謀,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消息。要是剩下的一幫人一擁而上,那對徐蒼來說壓力很大。
即便有着外面極光投射進來,機艙之中依舊隻有在極近的距離才能看到東西。
按理說,在電力系統被摧毀之後,飛機還是可以依靠電瓶保持一些關鍵設備的基本運作的。然而,在機場内部的緊急燈光都是熄滅的狀态,這無疑是一個不好的兆頭。
“電瓶也壞了。”徐蒼放下手槍,他沒有再管機長和副駕駛,而是轉向夏疏月的方向:“疏月,幫我處理一下傷口。”
夏疏月在乘務員培訓中接受過包紮訓練,準确來說,徐蒼作爲飛行員也學習過。不過,那種課程主要面向的是乘務員,徐蒼一直是在打醬油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包紮法沒有一個搞得清楚的。
夏疏月離徐蒼很近,即便光線不佳,依舊能大緻分辨出徐蒼的位置所在。
走近過去,徐蒼将手槍遞給夏疏月:“你拿着。”
夏疏月接過來,二話不說,握住槍管位置,以槍柄的尖角便是要直接砸向白人男子的面門。這下直接吓了徐蒼一跳,别看夏疏月看起來文文靜靜的,狠起來當真是一點兒不留手的。
“别,别,别,留着他,後面有用,你别一下子給砸死了。”徐蒼趕緊制止。
“萬一他後面不老實呢?”夏疏月明顯是不太放心。
“他應該是裝了心髒起搏器的,剛才太陽風暴摧毀了心髒起搏器,器具毀壞之下傷了他的心肌,他現在還能活着就算是很幸運了,他已經沒用了,稍微注意一下他就行。”徐蒼指向前艙的一個行李架:“那裏面有應急醫療箱,你還記得應急生存訓練裏的包紮手法的吧,伱是好好聽課了吧?”
在應急生存訓練中,除了各種部位的包紮手法,還包括心肺複蘇等各類常見的急救方法。以夏疏月的性子,想來不會跟徐蒼一樣上課摸魚的吧。
“我記得。”夏疏月上前觸碰了一下徐蒼的左臂,入手的是黏稠的血液,剛才那一槍直接射穿了徐蒼的左肩,出血量很大,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并沒有傷及動脈。
這要是傷了大動脈,徐蒼現在怕是已經休克了。
夏疏月心中大急,她雖然隻飛過波音的飛機,但是接受過空客320的機型訓練,僅憑着記憶她就能定位到應急醫療箱的位置。
在每個飛機上都會配備應急醫療箱,這不是航空公司想不想的問題,而是法規要求,沒有就無法放行。徐蒼隻能記得大概的位置,最後還是夏疏月具體摸黑找到的。
“好在美西南的應急醫療箱的位置屬于通行的,不然還真不好找。”
按理說,應急醫療箱放在哪裏是有一個通行的辦法的。但是,架不住航空公司可能會有自己的習慣,再說了CAAC和FAA的法規略有不同,萬一美西南的應急醫療箱位置就是與衆不同,在這樣的漆黑環境下,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
應急醫療箱裏有繃帶,還有一些其他的器具和藥品。
有的乘務員可以使用,有的必須要有醫師執照才可以使用。不過,現在徐蒼隻需要繃帶,不存在某些其他方面的疑惑。
“現在感覺怎麽樣?”
夏疏月是以非常标準的螺旋形包紮法來處理傷口的,動作很是标準連貫,在包紮期間,她一直在跟徐蒼說話,生怕徐蒼昏死過去。
徐蒼盡管被左肩一波一波的疼痛襲擾得頭暈目眩的,而且因爲巨量的失血導緻生理性而非環境性的寒冷。同時,失血的副作用雖然不至于産生休克,但是也不可抑制地使得徐蒼開始反應遲鈍了,這無疑也不是一個好消息。
“還好,那顆手槍子彈直接穿透了我的左肩。”
徐蒼被夏疏月扶着坐在座椅之上,那種陣陣襲來的眩暈感讓徐蒼感覺相當不适,他不曉得自己還能不能撐下去。
不過,在種種不幸中,唯一值得慶幸的的确是子彈直接穿透了左肩,而非滞留在身體裏。有些時候,子彈的穿透性太強并不是一件好事,因爲這樣就隻能在身體上形成一個小洞,除非是正好擊中關鍵髒器,否則殺傷效果有限。
真正恐怖的是子彈射入體内後發生翻轉,從而将殺傷面成倍擴大,這才是最爲棘手的。
别看徐蒼現在流血很多,但是隻要處理得好,未來留下的影響不會很大。
“你少些說話吧。”夏疏月包紮得異常小心,生怕弄疼徐蒼,又要讓繃帶固定得足夠緊實,否則無法起到止血的效果:“駕駛艙艙門關了。”
徐蒼擡了下沉重的眼皮,就在剛才,沒有了徐蒼的威脅,機長已經溜回駕駛艙中了,并将艙門關閉了。
“沒事,他們會出來的。”徐蒼聲音有些虛弱:“疏月,你能聞到一些奇怪的味道嗎?像是什麽東西燒焦了?”
“燒焦的味道?”夏疏月鼻子動了動,但是充斥在她鼻間的,隻有血腥味,還有一些殘留的火藥味。
“我能聞見!”這時候,理查德走過來了:“徐蒼,剛才你說太陽風暴了?”
“是的,今天早上我還看到有關新聞了。”徐蒼皺着眉,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滴下來,這些都是冷汗。強烈的痛覺令得徐蒼的肌肉始終緊繃着,這會讓他始終處于高度的精神緊張狀态下,時間一長就會極其疲累。
“如果是太陽風暴的話,那飛機上的電力系統豈不是保不住了,而且有可能在太陽風暴沖擊下,電力系統會突然超載,那麽有可能出現線路過熱?”理查德憂心忡忡,現在的情況非常複雜,理查德盡管非常擔心徐蒼,但是這已經涉及到全飛機上的人了。
通常來說,飛機的電力系統會存在備份的。
不管怎麽說,電力系統都是飛機系統中極其重要的部分。在幾乎所有環境中,盡管考慮到很多極端條件,也很少會存在電力系統完全故障的情形。
且不說電力系統自有其備份,就算主用的電力系統斷電了,理論上還有電瓶供電,以保證關鍵設備的運轉。
但是,太陽風暴的威力太強了,似乎都将電瓶系統給摧毀了,那就是從根本上摧毀了電力系統。如此徹底的情形,即便是理查德都沒有遇過。
在對電力系統的依賴上,空客遠勝于波音,因而使得斷電的同等特情下,空客飛機的影響要大很多。
而且,現今似乎遠非斷電那麽簡單。
在太陽風暴襲擊的那一瞬間,受到劇烈的電離作用,飛機中的電力系統可能先是經曆劇烈超載,然後再會因爲過量超載而斷開,就跟之前徐蒼手機突然過載而冒出火星一樣。
超載之下,最直接的可能結果就是線路起火。
但是跟發動機起火,貨艙起火不同,電子線路起火最要命的是沒有滅火手段。沒錯,一旦電子線路起火,那麽就完全沒有辦法。
“不知道,電力系統過載不一定會導緻線路起火,但是如果引起了現在組件也無法進行自動調節,自動增壓不對,發動機引氣本身就是由直流電驅動的,沒有電,連氣源也無法保證。”徐蒼目光掃向四周,從外面投射進來的光線并沒有丁達爾效應,也就是無法目視到細小的微粒漂浮在空中,這算是一個不錯的消息,那就說明至少客艙之中還沒有産生明顯的煙霧。
或許那股焦糊味僅僅就是過載之下的線路表皮的糊化而已,而非真正的燃燒。
“現在如果APU還可以使用,那或許可以提供額外的電力與引氣,不過以現在的高度可能無法同時進行電力與氣源負載。”徐蒼腦子盡可能快速地運轉着,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理查德或許應付不了,看起來還隻能靠自己了:“不知道現在高度是多少?”
理查德望向緊閉的駕駛艙:“他們怕是不出來了。”
“不”徐蒼稍稍坐直了身子,但是稍一動作,便是會牽動傷口,令得徐蒼一陣龇牙咧嘴:“他們馬上要出來了。”
幾乎就是爲了回應徐蒼的話,才關閉沒多久的艙門顯示響起一道機括開啓的彈簧聲,接着機長推開艙門,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借助微弱的紅光,來到徐蒼跟前:“徐先生,徐先生,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我們不想死啊。”
徐蒼目光偏移,遠眺駕駛艙内,此刻駕駛艙裏除了外界投進來的紅色極光,沒有其他任何光源,他偏過頭,看向機長:“起動APU沒有?”
“起動了,可是沒用,APU組件壞了,報錯了。”
“所以,APU不能用了,你們就沒有辦法了?”徐蒼向夏疏月招招手:“扶我起來。”
“徐蒼!”夏疏月輕輕喚了一聲。
“沒事。”徐蒼安慰道。
夏疏月皺了下眉,沒有再說什麽了,将徐蒼扶起,然後到徐蒼右手邊,讓徐蒼右臂圍抱住自己的肩膀。
徐蒼倚在夏疏月身上,慢慢地往前,剛是走了兩步,徐蒼腦子微微一側,嘴唇貼近夏疏月的耳邊:“疏月,你看到行李架的那些黑包了吧,那是他們給自己準備的降落傘。如果我無法處理飛機的問題,我就會讓飛機完全釋壓,你就拿一個降落傘從緊急出口跳下去。這些人明顯沒有接受過訓練,既然他們敢用,那說明這降落傘的使用并不複雜,或許有一個什麽拉繩。比起在飛機上跟我一起等死,你必須還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可以的話,走的時候知會一下理查德。”
徐蒼的聲音很輕,他不想别人聽見。
夏疏月側過頭去:“飛機上的問題會有你處理不了的?”
徐蒼擡頭看向夏疏月的面龐,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這麽相信我,可是,請記住我的話!”
夏疏月沒有說話,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
此刻,兩人已經走到艙門口。
即使是空間相對寬裕的空客過道也不能讓兩個人并肩而入,于是徐蒼脫離開夏疏月的扶持,一隻手撐着過道牆壁,緩緩走進去。
甫一進入,從風擋之中便是能看到猶如飄帶一樣的紅色極光布滿天空。而這飄帶并非固定不動的,而是跟活了一樣,又像是随風飄蕩一樣,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美麗。
真不怪有太多人會遠赴北歐國家,就是爲了一睹極光的極美場景。
然而,此刻徐蒼不但目視到了極光,甚至還置身其中。
不是在高緯度的北歐或者加拿大,而是在中緯度的日本。
“RAT呢?”徐蒼無心去關注着美得不可方物的極光之幕,當先就是詢問起來。
RAT,即Ram Air Turbine,是空客的沖壓小渦輪,外号“小老鼠”。
這時,機長跟了上來:“RAT壞了吧,我看CSM/G并沒有起動。現在的情況明顯是符合RAT的自動觸發條件的。”
機長提及的CSM/G是恒速馬達/發電機,這是一個包括了液壓馬達和發電機的集合裝置。
RAT是在極端條件下給飛機提供應急電源和液壓動力的裝置,主要是給藍系統供壓,它可以自動放出,也可以人工放出。在AC BUS1和AC BUS2斷電且空速大于一百節時就會自動放出。
雖說現在因爲斷電,飛機的DU顯示息屏了,但是從常理上來說,飛機不至于連一百節的空速都沒有,應該是滿足RAT的自動放出條件的。
然而,CSM/G卻沒有工作,因而機長自然而然地認爲RAT裝置也壞了。
“CSM/G的控制組件正常是由發電機的PMG提供的,但是在RAT放出過程中,未能提供電源時,CSM/G是由電瓶2提供電力的,而現在電瓶是被燒毀了,而RAT不是壞了,是沒有放下來。”徐蒼看向還在座的副駕駛:“嘗試過手動放出嗎?”
“試過了。”副駕駛道:“按過了,沒用!”
徐蒼眯了下眼睛:“你确定按的是21VU應急電源面闆上的電門,而不是40VU液壓面闆上的MAN ON電門?”
RAT的放出是由兩個電磁線圈控制的,任何一個線圈通電都能讓沖壓渦輪RAT放出。
但是,這兩個電門産生的效果是不一樣的。如果隻是按了40VU液壓面闆上的電門,那麽隻會提供緊急液壓。隻有按了21VU應急電源面闆上的電門才會使得CSM/G的控制組件打開伺服活門讓CSM/G工作。
現在,徐蒼不僅僅需要液壓,還需要電力。
或許,機組在情急之下按錯了電門呢?
然而,副駕駛搖了搖頭,準确地指向了21VU應急電源面闆上的電門:“我按的就是這個,不會錯的。”
“這”徐蒼不由皺緊了眉頭:“難道RAT真的壞了?”
“徐蒼先生,我們人工開啓RAT的方法我們不可能弄錯的,RAT肯定也壞了,現在怎麽辦啊?”機長驚慌道。
RAT幾乎就是保證飛機電源和液壓的最後屏障了,現在這道屏障也撐不住了,機長如何不慌亂?
徐蒼隻感覺腦中思緒亂飛,情況比他想像得要棘手太多了。
忽地,徐蒼腦中掠過一絲想法,頓時恍然大悟。
“是電瓶2的問題。”徐蒼喃喃自語。
40VU的液壓面闆上的RAT MAN ON電門是給電磁線圈1通電的,用的是一号熱電瓶彙流條的電力。而21VU應急電源面闆上的MAN ON電門是給電磁線圈2供電,電源來自于二号電瓶。
現如今,RAT的自動放出功能被抑制,在此期間,原本用于攻擊CSM/G的二号電瓶損壞,無法供電,這就使得飛機始終處于斷電狀态。
可即便是要手動放出RAT,想要同時獲得電力,那就首先需要二号電瓶供電來激活電磁線圈2,可二号電瓶就是壞的,無法供電。
徐蒼臉色極度難看,一個二号電瓶的問題直接導緻了飛機陷入了某個難以解決的境地。
“陷入死循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