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消除失速所帶來的影響,理查德條件反射般地頂了杆,卻也因此陷入了管道效應之中,腦中就跟一根筋似的就想着先解決失速,再完成落地。
若非徐蒼及時醒悟,發現理查德頂杆的操作實際上是一個反向操作,不過數秒,飛機就會以極大的下沉觸地,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盡管如此,徐蒼在最後時刻力挽狂瀾,将飛機猛地帶起。
可是,他們有一個很緻命的問題,那就是不能複飛。
雖說他們可以複飛,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們真的有這個選項。
這邊山區的氣流環境實在是太複雜了,複雜到即便是徐蒼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在複飛之後再轉回一圈。
他們很幸運,在俯沖而下時,最後粗猛帶杆階段切入的點是正好是進入09号跑道的五邊。不用他們進行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修正。可是,即便是如此幸運了,但是也不意味着他們真的有過多的選項。
像之前,他們是正好切入09号跑道五邊,這樣就直接進入大頂風的階段。對于頂風來說,飛機稍微好處理一些。但是,一旦複飛的話,飛機一個轉頭,比如轉向三邊,那風速變化就是接近四百節了,這個風速變化趨勢已經是風切變認定标準的二十倍的,飛機很有可能是改不出來的。
這種情況的風切變即便是加滿油門,有時候都維持不了高度。當然了,誰也沒有真實驗證過二十倍的風切變标準是什麽樣,自然也沒有立場可以十足地保證飛機的性能就無法在這種風向風速變化中維持住。
可從概率上來說,這種風切變活下去的概率應隻存在理論上。對于這種情況,理論上的東西還是不要去賭,尤其是拿小命去賭。
因此,複飛這個選項看似有,實際上是不太存在的。
如果在常規情況下,飛機以這般下沉觸地,徐蒼大概率是要複飛了,即便是超低空的零高度複飛。
畢竟複飛是保證安全的最後手段。
可現在不一樣了,說實在的,徐蒼并不清楚這飛機要是砸下去會是如何。一般對未知的東西,徐蒼是不太喜歡賭博的,隻是這個時候他不得不去賭了。
給予徐蒼思考的時間并不多,在飛機砸在跑道上的一瞬間,徐蒼猛地大喝起來:“理查德,接操縱!”
徐蒼的視力還沒有恢複,在此前生死攸關的時候上手也就算了,現在都已經落地了,肯定是不能進行長久操縱了。
然而,令徐蒼沒有想到的是,與他聲音一同炸開的是一道沉悶的爆氣聲。
在徐蒼出聲的時刻,理查德雙腳都踏上方向舵了,打算接過飛機滑跑方向的操縱了。
雖說他不太明白徐蒼最後的操縱原理是什麽,但是落地後的操作技術含量是要少很多的,他還是有自信完成最後的減速刹停操作的。
作爲之前已經說好的事情,理查德左手已經摸上發動機主電門,打算将兩台發動機全部關閉了。
可是随着那聲清晰可見的爆氣聲響起來,理查德臉色驟變:“爆胎了!”
那悶響對飛行員來說太熟悉了,正是起落架輪胎爆開的動靜,理查德聽過好幾次,他再熟悉不過了。
其實,若是在别的時候發生爆胎,爆了也就爆了,大不了多滑一段距離,可這次落地的刹停距離是極其珍貴的,每一米都非常珍貴的那一種。
一旦飛機有爆胎,其便是無法進行自動刹車。
實際上,最大的人工刹車的效果是要比最大自動刹車的效果要強的,但是人在踩刹車的時候遠不及自動刹車均勻,因而效果會有所折扣,所以在真實航班中,最大自動刹車反倒是更加優質的選擇。
現在飛機一爆胎,自動刹車就用不了了。而由于爆胎,人在刹車的時候也不能傾盡全力,因爲在爆胎的情況下,起落架的防抱死功能被抑制,一味的,毫無節制地踩刹車容易出現輪胎抱死的情況,那時候情況反而更危險。
因此,隻要爆胎了,自動刹車用不了了,人工刹車也是束手束腳,這無疑會導緻飛機的刹停距離大幅增加。
原本他們的着陸距離就很緊張,這下很有可能就不夠了,即使他們将地速控制在了一個極低的數值。
理查德自覺得萬念俱灰。經過這麽多艱難險阻,飛機都接地了,最後竟然爆胎了。
不過,如果追根溯源,這件事還是要賴在理查德身上。前期他給予飛機太大的下降率了,而且明顯是進入了管道效應,以緻于徐蒼即便最後醒悟過來了,還是沒有完全抑制住那巨大無比的下沉。
經過體感測試,理查德感覺這個落地載荷至少在2.7G,屬于極重的落地了。
這次由于滿載了大量的物資,飛機又是極重,這麽砸下來,飛機被砸爆胎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了。
可是,到這個地步了,希望近在眼前,卻是眼睜睜地看着溜走,這種感覺當真是比絕望更加絕望。
他不甘心啊,千萬個不甘心!
徐蒼原本都打算将操縱交給理查德了,精神自然而然有些松懈。然而,理查德的暴喝聲升起的瞬間,徐蒼全身剛是松弛的肌肉驟然緊繃。
差不多就在那電光石火間,徐蒼全身血液崩騰,腦中思緒百轉千回,無數種情況在他腦中閃回着,于那絕望之中,他尋得了一線生機。
隻有在這種事關生死的時刻,才能體現出徐蒼無與倫比的可怕能力。
他猛然喝起:“發動機不關!”
理查德愣了一下,左手懸在半空,硬是沒有下一個步驟了。
“我操縱!”徐蒼吼道,旋即自己蹬上方向舵,踩住刹車。
徐蒼的刹車踩得一氣呵成,沒有絲毫輸入量上的變化。同時拉起減速闆,打開發動機反推,一把将杆頂到頭,以此來增加摩擦力。
在關鍵時刻,徐蒼永遠是可以被信賴的。
隻是,不管徐蒼怎麽努力,爆胎了還是爆胎了,刹車效應肯定是大打折扣的。由于道面被積雪全部覆蓋,實際上徐蒼和理查德是看不見道面狀況的,自然也不可以從跑道标識和燈光中獲知最後剩餘跑道的長度。
不過,好在在對飛機的調試中,龐巴迪激活了這架飛機本身的跑道探測系統,可以自行報出跑道剩餘的長度。
原先這架漢莎訂購的CS300飛機是基礎版的,并不具備跑道探測系統,這次爲了營救飛行,龐巴迪算是免費給漢莎的飛機做升級了。
随着最後六百米的語音聲響起來,理查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這已經過了一半多的跑道了。
理查德的感覺很正确,就算徐蒼傾盡全力,将減速闆和反推全用上了,可實際上的刹車效果還是不盡如人意。
在最後三百米的時候,理查德已經看不出來,飛機停不下來了。
“徐蒼,跑道不夠了,跑道不夠了!”理查德大喝起來。
莊園機場或者說整個度假莊園就是占據了一處極爲珍貴的山腰平台,這裏當真是寸土寸金,09号跑道頭末端那就是一個陡峭得近似于懸崖的下坡,這要是沖下去,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的。
徐蒼臉色沉重,但是他的情緒卻異常平靜。原本他以爲自己在這個時候是會害怕的,可實際上他并沒有這種情緒,反倒是在此間時刻,一切似乎都變得遲緩下來,什麽都在徐蒼這裏清晰起來。
他那原本還有些緊繃的表情一瞬間舒緩了下來。
那種感覺又來了!
那種可以掌握一切的感覺!
最後一百米!
“最後一百米!”在電子報話聲下,理查德的驚懼之聲驟然響起:“我們死定了!”
然而,就在此刻,徐蒼全身四萬八千個毛孔盡皆舒張開來,他的腦子是無限的清明,他已經知道自己該如此尋求一線生機。
“誰能殺我!?”
徐蒼狂吼一聲,那道聲音中包含着前所未有的決絕和笃定!
在那聲音落下的頃刻,徐蒼左手從側杆上一下來,直接放在了手輪上:“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漂移!”
此話一出,徐蒼一把手輪左轉而下。
手輪的轉彎角度是方向舵的足足十倍,因此在轉彎效果上極其靈敏,正是因爲這個,在高速環境下是不允許使用手輪的,然而在這個時候,飛機還有接近六十節的地速,這顯然是遠遠超過手輪的使用極限的。
有些東西光靠操縱精細是無法彌補的,那是客觀性能所緻,人力無法改變的,就像是在六十節地速下大幅使用手輪一定會讓飛機側翻了。可是,徐蒼可以在間不容發之際抑制住飛機側翻的趨勢。
徐蒼原先是打算接地後就将發動機關閉的,但是在聽聞爆胎聲的第一時刻,徐蒼就改變了這個想法。當然了,發動機不關車可以使用反推,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減小刹車距離,但是這都不是最本質的。因爲不管有沒有反推,在爆胎的那一刻,飛機就主動無法在跑道上正常停下了。
所以,即便是承擔着發動機的巨大損傷,徐蒼依舊要保持發動機處在慢車位。
然而,随着飛機在厚厚積雪的跑道上滑跑,大量的積雪用盡發動機進氣道中,使得發動機即便是在慢車推力下,依舊是隆隆作響,就好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隻能強撐着最後一口氣了。
徐蒼知道發動機的結局,不過他隻需要發動機再多撐一會會兒。
就在飛機即将沖出跑道的時機,徐蒼手輪那極其駭人地左壓而下,飛機以不可思議地轉彎速度直接從跑道上脫離,沖進了不知道下方是什麽的雪地之中。
不過,這個操作誰都可以,但是其所造成的後果也是極其危險的。
如此如此粗猛的操作下,飛機左大翼開始微微上翹,這并非是什麽升力上的問題,而是飛機即将往右側翻的前兆。
這種操作實在是太過粗暴了,别說飛機了,就算是普通的車子這麽開也容易開翻的。
然而,徐蒼此刻又是處在了那般神之境界,他早已經洞悉了一切,同時爲一切做好了準備。
在他左壓下手輪的同時,徐蒼将右手從左臂下方斜插進入,抓住側杆,将之往左壓到最下方。此時,飛機還有一些速度,副翼還能産生一些舵面效應,徐蒼此舉可以将飛機機翼壓在水平狀态,不至于以前你側翻。
可是,這樣還是遠遠不夠的,畢竟現在飛機的速度太低,副翼的舵面效應是有,但不多了。
因此,徐蒼在接地一刻準備好的手段就體現出價值了。
他在将側杆左壓之後,左手手臂靠在側杆上,抵住側杆,與此同時騰出右手,瞬間将二号發動機的反推給收回。如此一來,左側機翼受到反推作用,飛機以一個幾乎直角轉彎的姿态脫離了跑道,轉彎的速度極其迅速,甚至讓飛機沒有來得及側翻就穩住了機體。
理查德整個人在駕駛艙中被甩得七葷八素的,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坐飛機,而是在坐賽車,那種彎道急速通過的頂級賽車。
“飛機還能漂移?”
理查德幾乎要長嘯出來,徐蒼這人不僅在天上的技術一流,在地上滑跑操縱的技術更是令人眼花缭亂。
好消息是,莊園機場周圍并沒有修建什麽水泥樁之類的突起物。飛機在沖出跑道後,直接撞斷了一個風袋,還有一個标識燈箱,接着便是往着機坪狂飙而去。
在塔台上的艾西裏斯和管制員人都看傻了,在塔台上就隻能看見B1437跟發狂的野牛似的在機場區域内一路狂奔。
不過,在脫離跑道時,飛機也就六十節了,說大也不算特别大了,加之跑道外區域崎岖不平,飛機在脫離跑道後,減速異常之快,不過是四五秒,飛機便是降到了二十多節。
接着,徐蒼在飛機還有停下的時候,直接将發動機主電門全部關閉,然後所有燃油泵全部關閉。
便是在塔台前方不遠的空地上,飛機終于停下了。
PS今天應酬,寫的少一些了,諒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