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蒼和理查德這邊話還沒有說完，管制員的詢問就過來了。就在剛才，他們的飛行軌迹比較詭異，竟然往回飛了，這讓一直監控他們的慕尼黑區域管制感覺到有些摸不着頭腦。
而且，從雷達上來看，飛機的高度顯示異常，速度似乎也不是很正常，怕不是遇到什麽問題了。
理查德一邊操縱着飛機，一邊看了徐蒼一眼，這樣的分神操作對他來說難度不大，甚至還能分出精力回複了管制員：“剛才禁飛區後氣流太強，不得已回返了。現在我們原地盤旋，處置一些儀表上的故障。”
“收到了。”慕尼黑區域管制稍稍松了口氣：“是否需要幫助？”
“幫我們聯系慕尼黑機場塔台，讓他們将最新的阿爾卑斯山的衛星雲圖上載到我們的數據端。”
慕尼黑管制那邊明顯頓了一下，看起來是在做記錄，很快就接上話來：“還有嗎？”
“沒”
理查德的話還沒有說完，徐蒼便是插話進來：“幫我聯系中航工業，就說徐蒼不久後會用衛星電話聯系蔺鳴，讓他做好準備。”
“中航工業？”慕尼黑管制明顯愣住了：“是中國的那個中航工業？”
“沒從，就是你認爲的那個中航工業。”
“那蔺鳴是.”
昨天之前，慕尼黑管制沒人知道徐蒼是誰，但是在英航531事件後，徐蒼這個名字在慕尼黑管制圈子裏已經不是什麽陌生的詞彙了。相比而言，蔺鳴的名字就沒人知道了。
徐蒼沉聲道：“你不需要知道這是誰。隻需要将這句話轉告到中航工業即可，他們會知道怎麽做的。”
也是虧得現在通訊技術的發達，這要是換在幾十年前，這種跨洋之間的聯系哪裏有這麽容易？
慕尼黑管制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哦哦，我知道了。”
“請你們快些，我們時間不多。”徐蒼補了一句。
“收到，請你們保持原地盤旋，想要有進一步行動請及時告知。”現在徐蒼他們已經脫離禁飛區了，那就需要适當遵守管制了，雖說周圍也沒有什麽飛機。
“B1437收到了。”
這邊跟管制的對話一結束，理查德當即問道：“你找中航工業幹什麽？”
徐蒼也沒有隐瞞：“這架飛機的機身結構是中航工業做的。”
“所以呢？”
徐蒼左手指尖點在側杆頂端的頻率越來越快：“想要知道飛機機身結構的極限，那肯定要問制造商。”
“機身結構強度的極限？”理查德嘴角抽了抽：“你問這個幹什麽？”
徐蒼這次沒有笑，而是以一個極爲嚴肅的口吻說道：“我不是說要做一件極爲刺激的事情嗎？”
結果，這前後還不到一分鍾，管制頻率裏又響起來聲音了，不過不是之前管制員的聲音，而是一個中年男聲：“主席先生，我們直接轉接了慕尼黑機場的音頻信号，你們可以直接跟他們對話了。”
理查德反應了一下，逐漸分辨出來了這人的聲音：“海因萊姆先生，非常感謝。”
“不客氣。”
理查德小聲道：“這位是慕尼黑區域空管中心的負責人。”
徐蒼才不管這人是誰，很快在原本的區域管制頻率裏響起了一些雜音，接着就是龐巴迪代表的聲音：“徐蒼？”
此前，龐巴迪代表一直是等在慕尼黑機場塔台的，這下倒是他先發言了。
“我在！”徐蒼按下發話按鈕：“衛星雲圖的數據有沒有在上傳呢？”
“還在壓縮。通過衛星上載數據的方式不夠效率，我們需要先進行壓縮，否則會超出衛星傳輸的極限。”
在這個時代，民間主流還是以K來計算數據量的，傳輸數據的能力遠不及後世。而且，衛星也不是龐巴迪一家開的，他們隻是借用衛星傳輸，隻能被動接受一些傳輸上限的問題。
“那你們就趕緊去壓縮。”徐蒼的言語有些不客氣，他不曉得這時候通話有什麽意義，而且最關鍵的是，他想通話的也不是龐巴迪的人。
下面一段操作會有不小的危險性，徐蒼的心态多多少少還是會有影響的。
龐巴迪代表也不是很在意，剛剛慕尼黑管制反饋過來的信息表明徐蒼他們遇到了問題，徐蒼心中承擔着巨大壓力是可以理解的。
“你們現在無法突破外圍氣流嗎？”
“有最新的外圍氣流強度報告嗎？剛才管制報附近有氣象探測的氣球，氣象部門應該一直在關注的。”
“有的，剛才氣象部門才送過來新的。”龐巴迪代表連忙道：“從昨晚開始氣旋強度持續增加，現在外圍最大風速已經超出五百三十公裏每小時。”
“五百三十公裏每小時。”理查德嘴角抽了抽，氣旋外圍的急流簡直就跟風牆似的，完全無法突破。
即便是有所預料，然而聽到氣旋外圍風速真的超過五百多公裏每小時時，徐蒼還是覺得頭大如鬥。
外圍氣流不僅強烈，還非常混亂，稍有不慎就得機毀人亡。
這時候，龐巴迪代表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徐蒼，能穿過去嗎？”
一時之間，駕駛艙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不過，這份安靜并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被徐蒼給打破了：“穿不過去，氣流對飛機施加的影響已經超出了飛機操縱性能的極限了。”
理查德很是詫異看了眼徐蒼，他沒想到就這麽直白地承認下來了。
“那”龐巴迪代表怕是也愣住了：“是不是這次行動失敗了？”
就在龐巴迪代表聲音落下的瞬間，駕駛艙中突然響起一個叮咚的提示性，理查德低頭看了一下CDU的草稿欄：“數據傳過來了。”
“解開吧。”
理查德嗯一聲，點開數據包，其中用英文提示此數據無法顯示和打印，另外在右無鍵有一個解鎖的選項。
這個英文提示并不是真的表明數據包無法顯示，準确來說是無法以文字形式顯示，因爲這是一個圖像信息。
很快理查德按了下解鎖按鍵，大約十幾秒後，在兩側導航頁面上原本的氣象顯示被覆蓋，顯示出來了一個新的氣象圖文。
這正是最新的衛星雲圖。
其實，飛機上氣象雷達也是比較精準的，但是因爲某些回波和角度的影響無法直觀感受天氣系統的全貌，還是以衛星觀測爲準。
此前，徐蒼已經用經緯度打出了莊園機場的位置，而上傳上來的數據包并不會覆蓋這些信息，一解鎖衛星雲圖信息，再是比對徐蒼打出的莊園機場位置點，當即兩者的位置關系就一目了然了。
“該死！”
然而，在看到導航頁面中呈現出來的畫面時，徐蒼的表情變得異常難看。此刻，莊園機場已經快切到氣旋内圈了，這說明窗口期已經快要開始了。
徐蒼抿着嘴唇，表情異常嚴肅。
氣旋移動的速度比他預料得還要快，這表明留給他們的時間更少了，必須要做出決斷了。
理查德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不過他沒有說什麽，而是默默地看向徐蒼，等待徐蒼做出決定。
從衛星雲圖中看得出來，消磨時間已經沒有出路了，最多五分鍾，他們最多隻有五分鍾的決策時間。
“徐蒼，你們怎麽辦？”無線電裏，龐巴迪代表言語有些焦急，他能感覺到這次行爲已經半隻腳踏在失敗的領域了：“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理查德看徐蒼在想事情，于是代替徐蒼回複了：“現在氣旋外圍的氣流強度遠超預期，積冰程度也比之前預計的更加嚴重，我們的數據探測估計已經被積冰堵塞了，現在空速和高度都是顯示異常。”
“那還飛什麽？”龐巴迪代表叫嚷道：“返航吧，這是注定完不成的任務。”
氣流過強，積冰異常嚴重，不管是兩個問題都能導緻任務失敗，更何況兩者結合。
要知道，這兩個還不是所有的問題，不是解決了它們就能成功的，後面還有落地的問題呢？
困難和問題太多了，多到讓人感覺到絕望。
“不！”徐蒼忽地說道：“還有辦法！”
“什麽？”理查德一愣，低頭看了眼徐蒼，卻是看到徐蒼已經在CDU上調取了SAT的衛星電話頁面，同時在其中輸入了一長串号碼，理查德認得其中是有中國的區号的。
那是一個完全的中國号碼！
很快，徐蒼按下撥打鍵，接着徐蒼将發射機切換到第二部：“給我兩分鍾。”
理查德一怔，想到了什麽，應該就是給那個什麽中航工業的蔺鳴打電話去了，求證一些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慕尼黑區域管制的效率很高，還是蔺鳴本來就拿着手機，呼叫聲就響了一聲，很快便有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蔺鳴的聲音。
“徐蒼？”
“是我！”徐蒼舔了下嘴唇：“我現在在CS300飛機上，遇到了一些問題，你們是CS300飛機機身的供應商，我想從你們這裏得到一些信息。”
蔺鳴明顯是不太理解現在的狀況：“什麽？”
徐蒼頓了一下：“我就是想知道CS300飛機在表速四百五十節的時候能不能保持機身的完整性？”
“四百五十節！？”理查德悚然一驚：“徐蒼，你要幹什麽！”
大部分飛機的極限速度也就是三百多節，CS300飛機也不能免俗。而徐蒼開口就要超過極限速度足足一百多節，這簡直.太瘋狂了。
機身的完整性？
這是多麽可怖的描述？
因爲在這個描述的反面，那就意味着飛機解體。
理查德由于此前由于過度緊張，一直按着發話按鈕，以緻于徐蒼跟蔺鳴的對話被龐巴迪代表給聽見了。
身爲龐巴迪的決策層，他是聽得懂中文的，然而正是因爲聽得懂中文，他更是能夠體會徐蒼話語之中的大恐怖。
在第一部甚高頻中，龐巴迪代表發出狂怒的吼聲：“徐蒼，CS300的表速極限就是三百四十節，超過四百節，飛機會解體的。”
然而，徐蒼根本不管龐巴迪的代表，他隻是平靜地詢問蔺鳴：“可以嗎？CS300飛機可以承受四百五十節的速度嗎？”
“該死的，徐蒼！”龐巴迪代表發現徐蒼根本就不聽自己的話，怒氣更甚：“我們是飛機制造商，我們說的話就是一切的标準。”
“你們不是，中航工業才是。”徐蒼淡淡地說道：“我知道CS300的極限速度是三百四十節，手冊裏就有，不用你告訴我。而我問的也不是那個。”
就在這時，蔺鳴的聲音緩緩響起來：“徐蒼，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徐蒼抿了抿嘴：“現在在我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氣旋，我想要到氣旋中心去。可是氣旋外圍的氣流強度太高，我們突破不了。”
蔺鳴是何等智慧，在聽到徐蒼的話後，幾乎在第一時間以一種近乎難以想像的聲音發出不可思議的詢問：“所以.你要從上面下去？”
“什麽？”在右座，理查德一怔：“從上面下去，什麽意思？”
理查德反應了片刻：“不可能的，大型客機具有極強的俯仰穩定性，就算将發動機全部關閉，飛機也不可能直上直下的。隻要飛機要滑翔，那最後就到不了機場附近。”
理查德大概是可以理解的意思，氣旋外圍走不了，那就直接拉高高度，翻過氣旋外圍，從氣旋中心直接俯沖下去。
然而，固定翼飛機在直上直下上是有着天然的劣勢的。不然，也不會爲了固定翼飛機的垂直起降而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了。
氣旋中心區域并不大，隻要飛機不是以直上直下或者近乎于直上直下的方式下降，飛機根本不可能到達預定的位置來進行進近。
“不，可以的！”徐蒼卻是堅定道。
“可以的？”理查德當場愣住了，現在徐蒼說的話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怎麽可能可以？”
理查德腦中的想法在激烈地碰撞着，可是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碰撞出一點兒哪怕是帶有些許合理性的火花。
“你是要螺旋下降？”這是理查德能想到唯一具有可能性的操作。
“不！”徐蒼搖搖頭：“在如此強烈的氣旋核心區，由于劇烈的氣流牽引，其中心區的空氣會被大量被牽扯到外圍。就像是旋轉着攪動着木桶裏的水，在漩渦中間會形成深陷的漏洞狀的空腔。水和空氣都是流體，所以兩者在性質上是基本相同的，也就是說在氣旋核心區最中央會出現一部分”
理查德臉色瞬間蒼白：“真真空？”
“或者不能說是完全的真空，因爲會有他處的空氣補充進來，但是已經類似于真空。”
理查德倒吸一口涼氣，可是接着他想到一個巨大的問題：“如果要是真空或者說什麽類似真空的狀态，那飛機一進去，發動機豈不是要熄火？”
發動機運轉需要燃油也需要空氣，不然内腔燃燒室根本無法持續燃燒。要是外面是真空或者空氣含量極低，那發動機根本不能持續運轉，肯定要熄火的。
這也是爲什麽去外太空火箭發動機需要攜帶助燃劑，而顯然的是CS300并沒有這樣的配置。
什麽螺旋下降？這根本就是空談，飛機一進去那裏就要熄火，還螺旋下降個鬼！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這架CS300的盤旋半徑還是太大，隻要盤旋下降，飛機就不可避免的要進入氣旋外部。我們要做的是盡可能地停留在核心區，就跟龍卷風一樣，核心那一部分區域實際上會穩定很多。”
“可如果不盤旋下降，你想俯沖下去？”理查德大吼起來：“你知道這會産生多大的速度。”
“我知道！”徐蒼平靜道：“所以，我想知道CS300是否能承受四百五十節的速度。我會盡一切力量将速度控制在四百五十節，這是我的極限，但不知道是不是CS300的強度極限。”
“瘋子，瘋子，你果然就是一個瘋子！”龐巴迪代表隻感覺心膽俱顫，在這一次，他終于深刻地理解徐蒼是怎麽樣一個人了。
徐蒼自始至終情緒都很平靜：“給我一個答案吧！”
衛星電話中，蔺鳴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的答案關系到什麽。不過，他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徐蒼，如果你能下去，能落下去嗎？”
“可以！”徐蒼沒有多說什麽，隻有這兩個字！
“好！”蔺鳴深吸一口氣，即便是在衛星電話中都能聽見他粗猛的呼吸聲，由此可見他所承擔的巨大壓力。
“徐蒼，CS300可以承受四百五十節的速度。”蔺鳴堅定道：“這就是我的答案。”
“蔺鳴！”無線電裏爆發出龐巴迪代表暴怒的吼聲：“你這是讓他送死！”
“如果他死了，作爲一切的始作俑者，我會下去陪他的。”蔺鳴一旦下了決心，那便是百折不撓：“可是，現在我的答案不會變。徐蒼，我用自己的性命爲你擔保，CS300的機身強度可以承受四百五十節的速度。”
“好，好，好！”徐蒼發出了最爲狂大的笑聲：“如果我能活下去，那今天就是讓世界看看什麽是中國的工業實力！”
中航工業的榮光，自今日始！
PS·明天應該可以日萬了，真的是太忙了，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