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知道我。”女孩兒目光警惕地看向徐蒼,秀眉都蹙在一起了,表現出對徐蒼巨大的敵意:“你怎麽知道我的,什麽意圖?”
徐蒼露出一絲笑意:“連山麗,智商一百八十的超級天才,當年這可是相當轟動的新聞。”
“那個啊。”連山麗歪了下腦袋,稍稍收斂了敵意。當年她智商測算數值達到了驚人的一百八十,在國内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有些人因此認識她倒也是正常。
不過,連山麗還是對徐蒼保持着一段距離,這是陌生人之間該有的社交距離,這說連山麗依舊沒有對徐蒼放下戒心。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連山麗似乎對自己極其誇張的智商沒有多少自豪:“我還以爲是什麽别的事情,算了,原來是這麽無聊的事情。”
“無聊?”徐蒼不由露出些許無奈:“一百八的智商是一件無聊的事情嗎?還有,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上大三嗎?不在上學,怎麽在這裏?”
“嗯?”連山麗有些奇怪,如果僅僅是因爲自己的智商而對她産生了一絲好奇,可這份好奇似乎有些太過濃重了,連她現在在上大三都知道:“大學内容對我太簡單了,系主任讓我出去走走,多接觸接觸社會。”
“讓你明白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其實并不美好?”徐蒼笑道,笑容中有一絲老成。
連山麗皺眉不已:“你說話的神态和口氣跟系主任一模一樣。”
“一樣嗎?那是因爲我們都抱着對浪費天賦的惋惜。”徐蒼有些無奈:“連山,你有這麽高的天賦,就沒有想過在學術科技上有些建樹?隻要你願意,那不會是什麽難事。”
連山麗聳聳肩:“可是,我覺得平平淡淡才是好的。等我畢業了,我應該不會接觸任何學術上的事情了。”
“你這.”徐蒼直接嘴角抽動,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連山麗,智商一百八的超級天才。這種人天生就應該在學術領域遨遊,可她完全沒有這個心思。
實際上,在小學期間,她就可以相當熟練地解答高等數學的題目。也就是說,隻要她願意,她可以直升國内任何一間著名大學的天才班。
即便是在一群少年天才中,她也注定會是最閃亮的那個。
然而,連山麗從來不跳級。不是她做不到,而是不願意。她就跟普通人一樣一級一級地往上升。
而且,她會将自己的成績控制在一個中遊的水平,不會太差,也不會太好。
甚至于,若非她現在所在的漢京航空航天大學的校長親自上門,苦口婆心地勸了一整天,連山麗才同意以特招生的名義進入漢京航空航天大學。否則,連山麗的打算是考個二本,然後平平淡淡地拿個畢業證就行了。
她的想法跟平常人不一樣,或者說跟她這個智商并不匹配。她就想着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相夫教子,當個賢妻良母。個人極其感性,對情感的付出也是超乎常人的。
這種性格也爲她未來的命運埋下了伏筆。
“你們系主任讓你出來散心,不是想讓你得到這樣的結論的。”
連山麗聳聳肩:“可我就隻有這個結論。”
徐蒼用手掌抵着自己的額頭:“你的本科專業是動力系吧,如果有機會,我可以讓你去羅羅學習最先進的三轉子技術,你願意嗎?”
“不願意。”結果連山麗直接拒絕了。
“你不問問我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機會,不問問我是誰,不問問學了之後你能獲得什麽?”
連山麗臉上顯出一絲不耐:“我對羅羅的三轉子技術沒有興趣,如果你能讓我看看NK32發動機的核心結構,我或許還有一點兒興趣。”
“NK32發動機。”徐蒼輕笑道:“你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的發動機嗎?”
“我知道啊,圖160是嗎?”連山麗看起來很是無所謂:“我想看看NK32發動機的三轉子結構是什麽樣的,至于羅羅的,還是那句話,沒有興趣。”
世界上隻有兩家有三轉子技術,一個是英國羅羅,一個就是俄羅斯,或者準确來說是前蘇聯的,而NK32發動機就是前蘇聯三轉子技術的集大成者。
說實話,别說連山麗了,徐蒼也非常想看看“白天鵝”的翅膀到底有何奧妙。
徐蒼輕出一口氣,雖說他對連山麗是有一些提前了解的,但是如此油鹽不進還真是讓他始料未及。
“連山,你需要什麽條件才能願意去羅羅?”
說真的,徐蒼還是頭一次這麽求一個人。而且是将大禮送到人家面前,沒有什麽代價,自己還要倒貼,對方還不見得答應。
“條件,我不需要條件。我說了,對羅羅的三轉子技術,我沒有興趣。”連山麗說了一會兒,或許真的感覺沒什麽意思了:“如果僅僅是這件事的話,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連山麗當即準備離開。隻是剛是轉身便是停住了,回頭朝徐蒼略微颔首:“不管怎麽樣,這次你救了我們,謝謝。”
“連”徐蒼這邊剛想再勸勸連山麗,卻是發現遠處跑過來一個小男孩兒,六七歲的樣子,撒歡兒地往連山麗這邊跑。
“姐姐!”小男孩兒許是很少見這麽漂亮的草地,跑到連山麗前面不遠處,便是在草地上打滾,身上衣服都染上了一層草綠色:“姐姐,那邊還有人在拿杆子打球耶,還有小車,就一個篷子,連車門都沒有。”
連山麗有些無語地将弟弟連山瑾從草地上拉起來:“那叫高爾夫。”
“高爾夫?我看他們就是把球往洞裏打,跟我玩的彈珠一樣啊,大人也玩彈珠嗎?”
連山麗一邊給弟弟拍去身上的草漬,一邊說道:“人都一樣,不管多大,都是一個樣。對了,給家裏打過電話了?”
“嗯,剛才專門有人給我們安排了電話。就按着你說的了,天氣不好,飛機備降了。”連山瑾睜着黑寶石一樣的眼睛,盡是疑惑:“不過,備降是什麽意思啊,姐姐?”
然而,連山麗并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跟慧芸說了嗎?”
連山瑾一嘟嘴:“沒有。”
連山麗将最後一片草漬拍掉,隻是這一下手勁有些重了,直接讓連山瑾疼得哇哇叫。
“爲什麽不給慧芸說?航班出意外了,不報個平安,她不擔心?”連山麗狠狠地瞪了一眼弟弟連山瑾。
“爸媽會跟她說的,我就不單獨跟她說了。”
連山麗柳眉倒豎,重重地哼了一聲:“連山瑾,你故意的是不是?”
面對兇相畢露的姐姐,連山瑾有些心虛,頗爲委屈道:“姐姐,你别讓我跟她一塊兒玩了,好不好?”
聽到弟弟這麽說,連山麗直接一把揪住連山瑾的耳朵:“慧芸怎麽了,你就不想理她?”
連山瑾疼得眼淚都出來,隻能急道:“姐姐,慧芸她身體不好。我稍微碰着了她,媽媽就要訓我,我不想跟她玩。”
“那你不應該更照顧她?腦子裏就想着玩?”連山麗哼了一聲,最後還是放開了弟弟:“連山瑾,我再跟你說一遍。以後你是要跟慧芸過一輩子的,少給我整天到處瘋,想着怎麽照顧慧芸,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你就跟媽一樣,我不想跟她一塊兒,整天病恹恹的,沒意思。”連山瑾說到一半,估計又是怕連山麗發飙,又不撒嬌地補了一句:“姐姐,這都什麽時代了,你怎麽滿腦子封建思想?”
連山麗直接撒開連山瑾:“我就封建,怎麽了?連山瑾,我告訴你。别說結婚了,你們以後孩子的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麗雪岚華,如果是男孩兒,那就叫連山岚,如果是女孩兒,那就叫連山雪,記住沒有?”
說實話,在一旁聽到全程姐弟對話的徐蒼當真是感覺不可思議。
連山瑾說的不錯,連山麗的思想的确是過于保守了。自己弟弟才五六歲,已然規劃好自己弟媳的人選了,連侄子侄女的名字都提前想好了,着實是離譜。
“連山岚,連山雪?”徐蒼咂咂嘴,隻能說連山這個姓氏的确相當加分,怎麽配名字都好聽。
連山瑾被自己的親姐姐氣得那是小臉通紅,捂着耳朵:“我不聽,我不聽!”
“不聽!?跟我一塊兒給慧芸打個電話去。”說着,連山麗一把掐住連山瑾的後脖頸,連山瑾條件反射似的脖子一縮,再是反抗不能了。
走了兩步,連山麗突然想到了什麽,頓下腳步,回頭望向徐蒼:“能問你一件事嗎?”
徐蒼沒想到連山麗還會主動問問題:“你說。”
“飛行.真的那麽有趣嗎?”
徐蒼一怔,他沒有立刻回答:“你是在問我,還是替别人問的?”
連山麗語氣平淡:“有區别嗎?”
“有!而且很大。”
連山麗蓦地顯露一絲疲累的神色:“那你能告訴我嗎?”
徐蒼看到連山麗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你想問的那個人是什麽情況?但是,如果讓我說,我并不覺得飛行有趣。”
“可是,你現在應該有能力放棄飛行,它不是你謀生的手段。”連山麗追問道。
徐蒼笑了起來:“可飛行是我唯一擅長的。人這一輩子,能找到自己擅長的領域是一件值得慶賀和把握的事情,不是嗎?”
徐蒼這句話是一語雙關,連山麗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不滿道:“你的堅持真的讓人讨厭,就跟他一樣。”
說完,連山麗徑直提着連山瑾離開了。
望着連山麗的背影,徐蒼的眉頭蹙得很緊,許久之後才是輕輕地吐出一句話來:“戀愛了?這真的不是一個好消息。”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在中航工業總部大樓的某個會議室裏,蔺鳴憤怒的吼叫聲幾乎要響徹整個樓層。對于一向脾氣穩重的蔺鳴來說,發這麽大的火,當真是極爲罕見的。
會議室中,蔺鳴将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了桌面上:“什麽叫适度地進行技術轉讓?把我們當成叫花子不成?”
空蕩蕩的會議室裏除了蔺鳴,就隻有陳進武了。
而一向不喜争鬥的陳進武也是臉色陰沉:“龐巴迪那邊就是抓準了我們迫切希望獲得航電技術的心理。”
“他們的航電技術也是來自于霍尼韋爾,神氣什麽?”蔺鳴重重地哼道:“當初研發C系列飛機,要不是我們給他們分攤了研發經費,要不是我們低價給他們提供機身部件,就憑他們糟糕的财務狀況,現在CS300能不能出來都是兩說。現在倒好,遇着困難了,又想從我們這邊套錢?之前答應給我們的技術轉讓根本就沒有兌現,他們說話簡直就跟放屁一樣。”
陳進武望着桌子上被蔺鳴甩下來的那份文件,喟然歎息。
這份文件是不久前發自龐巴迪C系列飛機有限公司的,其内容大緻就是希望中航工業增投二十億的研發資金,而作爲回報,龐巴迪将适度轉讓部分飛機技術。
龐巴迪作爲世界第三大飛機制造商,在飛機制造上肯定是有些真東西的,這也是此前中航工業願意跟龐巴迪合作的原因。
龐巴迪雖然外表風光,但是财務狀況一般。在研發C系列飛機時就遭遇了資金不足的狀況,當時龐巴迪就找到了中航工業,想讓中航工業參與進C系列飛機的研發中,也就是讓中航工業投錢。
當時,國内民用客機研發還是處在起步階段,中航工業想着借此機會學習西方的先進技術,于是也就答應了。而且,中航工業還負責了C系列飛機的機身部分建造。
中航工業爲龐巴迪提供的機身組件價格并不高。就是在這麽大的誠意下,龐巴迪對于技術轉讓的事情一直是摳摳索索的,搞得中航工業很是不爽。但是,中航工業這邊錢也投進去了,人力也花費不少,隻能硬着頭皮繼續。
或許是覺察到中航工業忌憚于巨大的沉沒成本以及對于飛機制造技術的渴求,龐巴迪又開始跟中航工業要錢了,開口就是二十億。而且,龐巴迪提及的技術轉讓前加了個适度的形容詞,這就非常暧昧了。
蔺鳴又不是傻子,龐巴迪分明是把中航工業當冤大頭了,而且态度還極其嚣張,趾高氣揚的。
“我聽說普惠那邊對後續的CS300飛機禁售PW6000發動機了。”陳進武歎息道。
“什麽?”蔺鳴一怔:“爲什麽?”
陳進武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應該可以确定,我們在加拿大的人基本是确認了。”
由于中航工業和龐巴迪在許多業務上的合作,中航工業有不少人常駐在加拿大。雖說普惠沒有公開禁售PW6000的事情,但是一些内部人員還是比較好探聽到相關情況的,隻要有心的話。
“怪不得,原來是逼急了。”蔺鳴拉了個椅子坐下:“這事兒怎麽說?”
說實話,要不是中航工業有求于龐巴迪,蔺鳴早就跟龐巴迪翻臉了,這就是後發國家必須要面對的難題。
陳進武思考良久,他心裏也憋着一股氣,可是巨大的沉沒成本下,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意氣用事。
“在我們給龐巴迪提供的機身部件中,用到了徐蒼給予的技術。這件事如果說起來,應該也是關系到徐蒼的,要不問一問他的意見?”
徐蒼之前将波音737的圖紙交予了中航工業,中航工業結合波音737的圖紙,大量完善了其機身技術,之後提供給龐巴迪。所以,陳進武說這件事徐蒼有份也不是信口開河。
當然了,這種關系本身是有些牽強的。不過,在某些時候,某些人天生會被依靠,而徐蒼就是這樣的人。
“問徐蒼嗎?”蔺鳴右手五指跟彈鋼琴似的輕輕地敲擊在桌面上,略微思考:“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最近一段時間他應該是在英國羅羅那邊吧,他回來了?如果沒有結束的話,咱們這個時候打擾他會不會不太好?”
蔺鳴可是知道徐蒼的英國之行幹系極大,他不太願意這個時候去打擾徐蒼。
“不久前不是有羅羅遄達1000發動機取得重大進展的新聞嗎?想來,徐蒼在英國的事情應該告一段落了吧。”話是這麽說,陳進武還是有些顧慮:“要不我聯系一下春夏航空,确定一下徐蒼的行程?”
蔺鳴點點頭:“可以。”
陳進武拿出手機,翻了下号碼,很快撥出一個号碼。沒多久,電話接通:“小王嗎?你幫我聯系一下春夏航空,确定徐蒼的行程,就說中航工業方面有要事找他,如果方便,想與他直接通話。”
“對!”陳進武嗯了一聲:“你也可以直接報我的名字。”
沒過太久,陳進武挂了電話:“應該很快會有消息了。”
蔺鳴看陳進武交代完,不由調侃起來:“現在那小子也是大忙人啊,不能像以前那樣随時随地找他了,要預約了。”
“今時不同往日,還是理解些爲好。”陳進武這種不太關心人情世故的老學究都比較在意對徐蒼的态度,看得出來,徐蒼的份量的确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蔺鳴不禁有些感慨。
兩年不到前,徐蒼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現如今,已經是可以影響多方面的決策了,不得不感歎命運之神奇。
很快,陳進武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他看了下來電顯示:“小王效率挺高,這麽快就問明白了。”
說着,陳進武将電話接通:“問清楚了,徐蒼在英國的事情完了?”
“陳老,剛剛問過了。徐蒼在羅羅的試飛工作已經結束。”
“哦哦,好的。”
陳進武這邊剛打算挂電話,電話那頭就響起來一道急切的聲音:“但是,徐蒼回國的航班好像出現意外了,現在滞留在德國慕尼黑,具體情況不明。不過,據春夏航空那邊所說,徐蒼本人似乎沒有大礙。”
陳進武一怔:“又出事了?”
這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不過陳進武很快就意識到此話不妥:“行了,麻煩你了,我知道了。”
随即,陳進武挂了電話。
蔺鳴挑了下眉:“怎麽了?”
陳進武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起來我們這個電話非打不可了。”
“是這樣嗎?”于德國慕尼黑英航531航班安置酒店,徐蒼站在二樓的大陽台上,倚着欄杆,目光遠眺已經陷入漆黑之夜的四周。他的右手舉着手機,聽筒中傳來陳進武的聲音。
聽了一會兒,徐蒼的表情并沒有什麽大的變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麽說來,陳老你們已經确定普惠向龐巴迪禁售後續的PW6000發動機了?”
“這是我們駐加拿大的工作人員反饋過來的,應該不錯。”
徐蒼嘴角掠過一絲輕笑,有些嘲弄,有些好奇:“CS300飛機的訂單情況如何?”
“嗯?”陳進武顯然沒有預料到徐蒼會問這個問題,以緻于電話對頭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了。
中航工業作爲龐巴迪C系列飛機的機身供應商,即使不用主動探聽,光靠龐巴迪下的機身訂單數量就基本能推斷出相應C系列飛機的銷售情況。不過,這可能涉及商業機密,使得陳進武有些遲疑。
“不方便說?”
“倒也不是。龐巴迪C系列飛機的銷售情況在業内也算不得什麽秘密。”陳進武頓了一下:“CS300的市場定位與空客即将推出的319高度重合,不知道是否是空客從中作梗,CS300的銷量極其慘淡。不過,最近瑞士航空訂購了二十架CS300,似乎有好轉的迹象。但是,普惠禁售PW6000發動機,即便在幹線市場上有所升溫,但後續産量也無法匹配訂單了。CS300的動力系統接口隻适配PW6000,如果想要進行動力系統的替代方案,又是需要投入一大筆資金。”
“不過,CS100和CS300的糟糕表現已經耗盡了龐巴迪總部的所有耐心,大概率是不會再撥款下來了。所以,龐巴迪的C系列飛機公司才想要從我們這裏套錢。”
徐蒼道:“普惠的禁令包括發動機訂單的轉售嗎?還是僅僅禁止向龐巴迪直接售出PW6000?”
“應該隻是禁止直接銷售。”陳進武倒是知無不言:“加拿大分部的駐紮人員提及龐巴迪那邊一方面在尋求更改動力系統的适配接口,一方面向外尋求PW6000的第三方訂單。如果禁售範圍囊括第三方轉售,龐巴迪應該不會滿世界找PW6000的訂單了。”
“就沒人想借此機會賺個差價?”
“徐蒼,普惠跟龐巴迪無冤無仇,爲什麽突然禁售發動機?據我所知,普惠跟龐巴迪的發動機銷售意向是長期的,普惠這麽幹實際上是不合道理的。可普惠就是這麽幹了,定然是有第三方強力幹預。”
徐蒼幾乎沒有思考:“這麽說來,是空客在給普惠施加壓力了?”
“直觀來講,是這樣的。CS300的定位已經嚴重威脅到A319了,隻有空客才有理由。而且,相較于波音,普惠在空客那邊的份額更大,更加受到空客的牽制,因此向空客妥協是情理之中。”陳進武道:“這件事至少明面上是這樣,大概率也就是如此。誰都想賺差價,關鍵是隻要敢賺差價就要得罪空客。有些錢可以賺,有些錢拿着燙手,這其中還是有區别的。”
“嗯。”徐蒼倒也沒什麽特别的表情:“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
“處理是指?”陳進武語氣略有些小心。
“你跟龐巴迪說,PW6000會有的,更改動力系統适配接口就算了。”
“徐蒼,PW6000會有”陳進武問道:“這是可以确認的事情嗎?”
“陳老,現在空客如日中天,大家顧忌空客是情理之中。但是,如果實際上空客就是紙老虎呢,得罪他其實也沒什麽後果呢?”
“徐蒼,你莫要胡來,空客可不是紙老虎”陳進武一聽徐蒼這麽說,基本就猜到徐蒼要做什麽了。
“放心吧,陳老。”徐蒼笑道:“我心裏有數!你就這麽回複龐巴迪吧。”
徐蒼說完,想到些什麽:“還有,跟龐巴迪說,讓他們派駐德國代表過來見我。以他們的能力,應該知道我在哪裏。”
“見你,什麽原因?”
徐蒼笑了一下:“一次向世界展示CS300的機會。”
很快,電話挂斷,徐蒼将手機收回。在他身邊,理查德始終未發一言,就好像徐蒼的影子似的。
“不久前,德國空客通過我提出想要爲你的阿爾卑斯營救提供一架A319飛機。”理查德平靜地說道:“不過,看起來空客那邊是沒有機會了。”
空客是一個巨大的集團,雖然總部在法國,但是在歐洲各主要國家都有分布,而且自主權都比較高。
徐蒼雙手扶杆:“那也要看龐巴迪有沒有這個魄力了。”
“CS300的銷量不佳,這永遠是龐巴迪最爲根本的問題。有A320珠玉在前,航空公司先天性地傾向于選擇A319。如果龐巴迪無法拿出足夠令人信服的證據來證明CS300的性能,CS300重蹈CS100的慘淡銷量幾乎是闆上釘釘的。”理查德轉向徐蒼,眼神之中頗爲贊賞:“看似龐巴迪有選擇,實際上他們并沒有其他選擇,隻要他們還對CS300這個項目有哪怕一絲期望。如果說這已經是一個注定的結果,要我拒絕德國空客嗎?”
“爲什麽要拒絕呢?”徐蒼笑道:“沒有德國空客陪襯,龐巴迪如何能理解我給予他們的機會是何等寶貴呢?”
理查德一皺眉:“你要拿德國空客擡價?徐蒼,這不是什麽好選擇,事後空客方面是會察覺的。”
“沒事!”徐蒼隻是淡淡地說道:“理查德先生,感謝到目前爲止你給予的幫助。下面的事情,我會自己來辦的。”
理查德可不是什麽籍籍無名之輩,像這種人物,欠人情欠太多可不是什麽好事。
哪裏知道理查德似乎對此不是很在意:“我無聊得厲害,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你以後也不用還我人情,我就是看個熱鬧。”
徐蒼一怔:“理查德先生,你要知道我這個人是很實誠的,你這麽說,我可就這麽認爲了。”
“我說不用你還人情,那就自然不用還。”理查德确認道:“不過,我有一件事比較在意。”
徐蒼嗯了一聲:“說!”
“你向那些被困人員收取十分之一的身家作爲報酬,這點沒什麽問題。可爲什麽追加一條,需要所有人簽署協議才去救援呢?”
說實話,理查德覺得這個條件非常怪異,容易将徐蒼陷入一個比較危險的境地。
“理查德先生,救援是一次性的,從道義上來說,我不可能在落地之後隻将物資分給特定的人員。不過,如果我不理會願意提供報酬的人員的數量,那就會損害我自身的利益,所以我必須要将這個難題抛給那些被困人員自己和他們的家屬與律師。”
道義和利益很多時候是相違背了,對于阿爾卑斯山上的那些人,徐蒼心裏沒什麽必須要營救的負擔。所以,他不想打破道義,也不想損害自己的利益,因此,這種兩難的問題他選擇交予旁人來抉擇。
即要麽全部人員願意讓渡十分之一的身家,這樣就滿足了徐蒼的利益需求。要麽有人不願意簽署協議,那麽在道義上的攻擊大多會落于那個不簽協議的人,徐蒼也就不用分擔道義上的炮火了,算是一舉兩得。
“另外.”徐蒼沉吟了片刻:“我看過那些被困人員的名單,很多都是歐洲民航領域的精英。”
理查德眼皮一跳:“你想幹什麽?”
“理查德先生,現在歐洲市場的民航紅利真是讓人眼紅啊。”徐蒼笑道:“我作爲一個外人,如果面對一個和諧統一的歐洲民航市場,是難以有施展空間的。”
理查德愣了一下,難以置信道:“你想要借此機會挑撥離間?”
“有些人希望阿爾卑斯山的人回來,有些人不想他們回來。我将選擇權交給了阿爾卑斯山以外的人,便是強迫他們做選擇。”
“可他們一定會簽協議的。”理查德不解道:“如果誰不簽,讓被困阿爾卑斯山的人知道了,那會讓自己陷入極爲不利的境地的,所以這有什麽區别呢?”
“他們不敢在明面上拒絕簽協議,那他們就會暗中設法解決提出簽署協議的人,這樣就不會公開化了。”
理查德瞳孔猛地收縮:“你!他們要動你!?”
理查德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你才讓我雇傭最好的安保人員暗中保護你。你在守株待兔?”
“真是讓人期待啊,在剩下的這十個小時内,誰會忍耐不住呢?”徐蒼笑道:“如果那些被困在阿爾卑斯山的精英知道有人不願意他們活着回來,會有什麽感受呢?”
理查德隻感覺徐蒼這人端是可怕無比:“你要讓歐洲民航亂起來?”
徐蒼望向理查德:“你介意嗎?”
理查德一怔:“可是你還是跟我說了,你不怕我透露出去?”
徐蒼低垂下眉目:“大勢已成,誰也不能阻擋我了!”
在漢京直沽河大壩人行道上,許如行正聽着助手向他彙報事情,周圍行人望去,隻見許如行溫文爾雅,倒是那助手膘肥體壯的,形象反差極大。
“卡夫醫學中心那邊傳來消息了,單單根據我們送去的醫學檔案,他們并未發現任何生理上的問題。”助手道:“不過,卡夫醫學中心那邊建議讓患者親自去一趟,以做最終診斷。”
“親自去一趟,那還是算了。”許如行笑着說道:“聖路加醫院的設備雖說比不上卡夫醫學中心,但是相差也不大了。既然卡夫醫學中心認爲聖路加醫院的檢查報告沒有問題,那徐蒼的左手大概率在生理上是沒有問題的。”
“那就不管了?”
許如行舒展了下雙臂:“如果他還有問題,那就隻能是心理問題。我又不是他的保姆,不能什麽事都由我替他辦好。”
助手跟在許如行後面,始終慢半個身位:“老闆,不過我感覺徐蒼的手應該是沒事了。”
“哦?”許如行停下腳步,回過身來,起了一絲興趣:“你爲什麽這麽覺得?”
隻見助手不知道從哪裏拿出兩張照片遞給許如行:“老闆,不久前徐蒼從英國回程的航班出事了。據傳是右側大翼斷裂,但是他還是把飛機飛回來了。”
“大翼斷裂?”饒是以許如行的心性,聽到這個消息也是覺得大爲震撼,他一個外行人都知道大翼斷裂意味着什麽:“可信性幾何?”
“我不敢說百分之百,但是八成以上。”助手指着那兩張照片:“一張是迫降現場撤離的照片,一張是英航531安置酒店的照片。這兩張照片還沒有刊登報紙,我也是花了一些力氣弄來的。”
“大翼斷裂都死不了?”許如行啧啧稱奇,似乎對徐蒼屢屢遇險并不驚訝,反倒是徐蒼始終絕處逢生,讓他意外非常。
撤離現場的照片亂糟糟的全是人,根本分辨不了什麽,倒是安置酒店的遠景照片清爽一些。
“這種安置酒店的照片裏就有徐蒼。”說着,助手給許如行指了一下照片中酒店外草地上的地方:“這個就是,看起來,他并無大礙。”
“活蹦亂跳的,是沒什麽大礙。大翼斷裂都能落下來,那左手是沒有什麽需要擔”許如行說到一半,歎了一口氣:“這人好硬的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