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市郊,由于近些年滬上堪稱迅猛的發展勢頭,市區範圍在不斷加大。原本此處僅僅是荒野之地,如今已經是是大樓林立。
不過,此處并非生活區,大多是規整的廠房,像是住房小區或者一些娛樂設施都比較缺乏,整片區域沒什麽人氣。
然而,在這新建的廠房區中有一處區域比較顯眼。相較于附近嶄新的裝修塗裝,此處的建築低矮老舊,與周圍格格不入。
而在建築大門之前,周延平臉色相當難看地望着緊閉的大門。在大門立柱一側挂了一個牌子,上面寫的是滬上新木果業有限責任公司,沒錯,就是此前天東航空航食中水果的供應商。
之前顧琛就跟周延平說過,新木果業這個公司并非單純的商業性公司,是帶有一定的慈善性質的,處理不好容易引起社會輿論。
此前,周延平就想着按合同辦事,換供應商就換嘛,大不了賠個違約金就行。不過,既然自己師父都開口了,周延平想着自己親自跑一趟,結果過來就吃了個閉門羹。
大約半個小時前,周延平跟門衛報了身份後,通傳進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周延平就在大門口站了半個小時。
望着坐在小闆凳上的門衛大爺,周延平是又氣又惱,他不是沒有脾氣的,把他晾在這裏半個小時還不夠?
新木果業好大的架子啊!
“我說大爺,你到底問過沒有啊?”周延平有些不耐煩了,又是問了一下門衛大爺:“呂志明知道我來了?”
那大爺估摸着六十多了,臉上已經布滿了皺紋,後背佝偻着,膚色黝黑,看上去明明就是田間勞作了半輩子的老農嘛。
可能是有些耳背,大爺側着身子:“誰?”
周延平隻感覺一陣頭疼:“呂志明,你們的老闆?”
“老闆啊,說了,說了。”門衛大爺揮揮手:“他說讓你就在門口站着。”
周延平一怔,額頭上不由暴起兩根青筋,合着新木果業是故意的。
雖說師父顧琛提醒過,可周延平也不是逆來順受的,在門口幹站了這麽久早就消磨掉了他的耐心。他往裏面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回了跟秘書擺擺手:“走了。”
然而,這邊剛是轉身,側門方向就是傳來一道戲谑的聲音:“就站了半個小時,周總就受不了了?”
周延平聞言腳步一頓,回身望去,隻見一身材瘦高的中年人倚着側門栅欄冷笑着看着自己。這人身上就穿了件脫色的格子襯衫,下面是很常見的牛仔褲,而且衣服褶皺很是明顯,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形象着實不太好恭維。
不過,這人卻是新木果業的總經理,也就是剛才周延平提及的呂志明。
“堅持要有意義,伱這都故意晾着我了,我還在這裏受罪,那豈不是太不明智了?”周延平冷冷道:“我可沒有給自己找不痛快的習慣。”
呂志明就隔着側門,陰陽怪氣道:“你們這些有錢人,那是半點兒氣都受不得,做起事來随心所欲,根本不考慮自己所做的決定會影響多少人。”
“比如說這次更換供應商的事情?”周延平聳聳肩:“所以,我這不是過來商量了嗎,你們看起來也不是很領情啊。”
“商量?”呂志明揚了下下巴:“說說看,怎麽商量?”
周延平徹底把身子轉回來了:“供應商肯定是要換了,這是前提條件。不過,在違約金的賠償上,我們就另外多賠付百分之二十,這多出的違約金就是我們天東航空的誠意。”
說到底,周延平還是那個思維。既然顧琛覺得單單賠違約金還不夠,那就多賠點兒,花錢消災嘛。
“誠意?呵呵。”呂志明都快聽笑了:“那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們天東航空的大恩大德啊。”
周延平皺起眉頭:“我這是按照合同辦事,換供應商,我就給你們違約金,而且還是多給,這還不行?怎麽,嫌錢不夠?”
“錢?”呂志明推開側門:“這間公司是三百一十二名果農的生計所在。當初,你們的董事長跟我們保證過天東航空不會更換水果供應商,現在怎麽能食言呢?”
“當初扶貧,讓你們呂家村搞水果種植,我們天東肩負一定的社會責任,爲你們提供銷售渠道。這也好幾年了,你們搞得不是挺不錯的嘛,也不用盯着我們,市場上那麽多收購水果的,換家供應嘛。”周延平随口說道:“再說了,跟你們這麽說的是上屆董事長,而是就是個口頭承諾,又不是白紙黑字,現在這個時代是看合同的,咱們就是照着合同上來。”
呂志明聽得那是差點兒當場氣暈過去,不過很快他就收斂了怒氣,反倒是笑了起來:“我就說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會考慮我們的立場的。換家供應?周邊需求就這麽多,去哪兒換家供應?還有幾個月這一季的水果就要上市了,是讓這些水果爛在果園裏嗎?可是有很多戶是傾家蕩産種水果的,你這是在絕了他們一家人的命。”
“我已經給了你們賠償了。”周延平火氣也上來了:“照合同辦事,你去哪兒說都是我們占理。”
“賠償?今年撐過去了,那明年呢,那後年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個道理周總不明白嗎?”
周延平眯起眼睛:“怎麽?你是賴上我們了,要我們供你們一輩子?”
“我隻是在複述之前你們董事長的話。就是他那句話,我們呂家村才集全村之力搞水果種植的,現在你們要反悔?”
“該死!”周延平當場就想要罵一句刁民,可這種時候要是胡言亂語容易讓矛盾計劃,他今天已經有些失态了,根本不能冷靜地思考事情了。他強壓住内心的怒火,擡手止住呂志明的話:“随便你怎麽說,反正我們多拿出百分之二十的違約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做到這個份上,沒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已經定了,這個月結束後,你們就不要往我們那邊送貨了,送了我們也不收。”
已經處在爆發邊緣的周延平擺擺手:“話已經說完了,走了。”
說完,周延平根本就不跟呂志明說話了,扭頭就往車子走去,秘書見狀趕緊跑到前面給周延平開門。
結果周延平剛要上車,呂志明低沉的聲音就傳過來了:“周總,我們這種小人物你們是看不上的。但是,你們不讓我們活,我們也不會讓你好過。”
已然厭煩了的周延平看都不看呂志明,也不回答,進入車子後目不斜視。很快,車輛啓動,旋即揚長而去。
呂志明望着已經遠去的周延平的座駕,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約四十分鍾後,周延平的車已經開到了滬上機場工作區附近。即便是過了這麽久,周延平的心情還是沒有平複下來,心裏已經将呂志明罵得那是一個狗血淋頭。
在周延平看來,呂志明這人簡直就是無理取鬧,難以溝通。
若不是顧琛說要好好處理這件事,違約金上,他是一分錢都不想多出的,至少現在更是如此。
“周總,咱們直接去基地嗎?”坐在前面副駕駛座位的秘書問道。
周延平心情有些煩躁,不想多說什麽,隻是嗯了一聲,便打算小憩片刻:“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不要叫我,我眯一下。”
秘書趕緊點頭:“知道了,周總。”
周延平稍稍整理了下衣物,剛剛往後一靠,突地耳邊傳來陣陣喧鬧,好像是很多人在叫嚷似的。
“怎麽了?”周延平心中起疑,機場工作區全是航空公司以及機場的一些部門大樓,這種純工作的區域很少有這種動靜的。
不過,周延平也沒有太當回事,四處張望了下也就繼續眯着去了。
然而,這眯下去還沒有過兩分鍾,陡然聽見自己秘書驚叫道:“周總!”
“嗯?”周延平有些不快,自己剛是醞釀些睡意,怎麽就開始叫人了:“怎麽了?”
隻見秘書在茫然和驚訝中指向前方:“周總,你看!”
周延平稍稍坐直身子,透過前面風擋,赫然發現此刻車子已經快到木華總部門口了。但是在木華總部正門口聚集了大量人員,人群中還拉起了一張巨大的橫幅,上面寫着——木華航空言而無信,不顧果農死活,毫無人性,天理不容。
在那橫幅周邊,足足有上百人齊聲叫罵,剛才聽見的動靜怕就是這個。
周延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些人是誰,剛剛才平息下來一點的心情驟然緊繃起來,一股子火氣直沖天靈蓋,咬牙切齒:“這幫刁民。”
令周延平感覺到不安的是,在那些集群抗議的村民中有幾個扛着攝像機的人,他頓時覺得不妙,這該不會是記者吧。這要是記者,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周延平馬上拍了下前面司機的肩膀:“走小門。”
說實話,就算周延平不說,他也不敢走大門。這下,一把方向盤打過去,直接掉頭,繞一圈去往小門那邊了。
大約十分鍾後,周延平出現在了董事長辦公室。此刻的周延平對上臉色陰沉的顧琛心裏也有些忐忑。
“師父,這事兒.”
顧琛冷哼一聲:“我之前叮囑你讓你好好處理這件事,這就是你的處理結果?”
“師父,我剛去了一趟新木果業,呂志明那人不講道理。”周延平也很無奈。
“哼,人家是早有準備。”顧琛不滿道:“你跟呂志明是談崩了是吧?你這還沒回來呢,咱們正門就被他們給堵上了,人家這是早就準備。你們那邊剛談崩,這邊就通知堵門抗議了。”
周延平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問題是就算再來一次,他跟呂志明還是得談崩,兩人根本說不到一塊去。
“師父,我都已經多出百分之二十的違約金了,結果呂志明那家夥不要,這我有什麽辦法?”在顧琛面前,周延平沒那麽拘束,直接一攤手:“就算再談一百次,該談崩,還是得談崩。”
面對自己這個徒弟以及接班人,顧琛也不好過于責難:“他們不想要錢,他們想要活路,一條可以細水長流的活路。”
“我不知道?”周延平提到這個就來氣:“當年扶貧辦找我們,跟我們說這事兒。我們是出于社會擔當,願意收他們的水果,收購價格是市場标準價高了一成,這是也不是?這麽多年下來了,沒記着咱們拉他一把的恩情,反倒是賴上我們了,這算個什麽事情?我們天東是國企,有社會責任,但也不是慈善機構,不能這麽搞啊。”
顧琛看周延平臉紅脖子粗的,壓了壓手:“你也别抱怨了,那些人的觀點就是李老爺子之前說過不會更換供應商,這事兒我們幹了,那就屬于背信棄義。”
“哎呀,前董事長那就是個場面話,說說而已,還能當真了?”周延平也是頭大如鬥。不是因爲别的,因爲天東航空的前任董事長還真就說過這話,而且還是公開的。
主要是當年呂家村集體種水果脫貧的事例被當成了樣闆宣傳,而在其中天東航空做出了突出貢獻。在後面的扶貧表彰會上,前任天東航空的董事長也被一頓猛吹,那是一個天花亂墜,即便是天東航空的董事長都被捧得飄飄然了,一激動就說出了那句話。
結果,好死不死,當時扶貧表彰會上呂家村的代表也在,就給聽了去,回頭再是一傳達,那就被記住了。
顧琛也有些無奈,他之前是在李董事長手下幹活的,也不好說自己的老上司。現在這事兒整得這麽難看,前任董事長責任最大。
“新木果業怎麽說的确是當作扶貧典範的,我們粗暴地與其斷絕合作,本來在輿論上就容易落了下風。再加上李老爺子當年說的話,額事兒不好辦啊。”顧琛說話之間,看向周延平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些别樣的意味。
周延平什麽人,一對上眼,那基本就猜得七七八八:“師父,你該不會是要反悔之前跟徐蒼的約定吧?”
“我也不說反悔,這件事本來就是爲了幫徐蒼而起的。現在出了這麽大的問題,他總該也想想辦法吧。”
“人現在在英國呢,想找他也沒地兒說去。”周延平無語道:“而且,這種事情我開不了口。”
“有什麽開不了口的?”
周延平有些急了:“師父,你還看不懂啊。徐蒼這人重情重義,這件事看上去是我們白幫他的,但是事後他會回報給我們的,而且隻會更多。咱們替他把事情給擺平了,他都記着的。”
“擺平,能怎麽擺平?”顧琛也有些不高興了:“說實在的,這事兒說簡單也簡單。不管是種水果還是别的什麽,那幾百号人的訴求隻有一個,那就是一個長期穩定的謀生手段。隻要把這件事搞定了,更換供應商自然就沒有任何阻礙。可你怎麽解決,幾百号人的謀生問題,你解決啊。現在還隻是幾個記者,事情還算是壓得下來,等後面越來越大了,一發不可收拾了。到時候,上面過問起來,咱們是要負責任的。”
顧琛也是顧念周延平的感受,語氣稍稍緩和些:“你換個思路。你既然這麽認同徐蒼的能力,就算是朋友之間出謀劃策也是正常。等他回國了,讓他合計合計有什麽辦法,他出主意,我們來辦事,這樣總行了吧?”
周延平想了想:“這個也行。”
顧琛也是無語了,自己這個徒弟的胳膊肘已經拐得有些明顯了。腦子裏不想着别的事情,就認定了要把答應徐蒼的事情給辦了。
“那個,今天你也别露面了。晚上約了幾家媒體,你親自跟他們吃頓飯,把這件事暫時壓一壓。”顧琛囑咐道:“注意語氣。”
周延平知道這是必要的,這要是不跟媒體那邊吃吃飯,提前通一下氣,事情容易發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管如何,至少要壓到徐蒼回國。
英國德比郡羅羅總部試飛場停機坪。
搭載遄達1000原型發動機的空客330安靜地停在機坪之上,周圍并沒有多少人。雖然很多人知道徐蒼跟羅羅有試飛合作,但是具體什麽時候就很少有人知曉了。而且,這次試驗飛行是保密進行的,除了羅羅動力部門的極個别高管,其餘參與人員基本都是技術部門的,這些人全都是簽了保密協議的,對于試飛中出現的某些意外狀況将會保持沉默。
當然了,如果試飛圓滿成功,羅羅自然會大張旗鼓地宣發。這也就是所謂的報喜不報憂。
在空客330的駕駛艙中,徐蒼着了一身銀色的特制的衣物,據喬納森所言,這衣服的面料很珍貴,不僅僅耐火防水,保暖性能也極佳,而且透氣性也很好,是用在宇航服的材料。
由于試飛過程中可能會出現一些不可預料的狀況,因此羅羅對徐蒼的防護還是相當用心的。
這次徐蒼是坐在左座,在右座還有一個白人,是跟徐蒼搭配的。
爲了跟徐蒼搭配,羅羅選擇的搭配人員是會中文的,但也不知道爲什麽,這人自從落座後就沒跟徐蒼說過話,搞得徐蒼懷疑羅羅是不是在騙自己,這人根本就不會中文。
除了搭配的飛行機組,後面還有一個工程師。
這人不參與飛行,隻爲了調試和記錄飛行數據。
這架空客330的客艙是被改造過的,其中裝有大量監控設備和數據接受存儲設備。有些飛行數據可以實時傳送回地面,有些卻是不能,隻能先行存儲在飛機上自配的儀器中。
光是這些監控和存儲的儀器設備就極其複雜,且不說徐蒼有沒有精力去管這些玩意兒,就算有,他也搞不明白,所以隻能另派一人盯着。
不過,不管是在右座給徐蒼搭配的飛行人員,還是在後面的工程師始終都是闆着臉,看不明白他們的情緒。但是,從直覺上,徐蒼感覺這兩位似乎沒那麽開心。
徐蒼是會飛空客330的,空客的飛機本來就容易一些,隻要搞明白了其工作邏輯,至少是比波音要好飛的,這也就是爲什麽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喜歡空客而不是波音。
徐蒼在那裏随手準備着飛機,喬納森則是跟徐蒼在臨行前再交代一些事情:“一會兒飛機起動完畢就直接戴上氧氣面罩,這架飛機的氧氣系統是經過特殊改造的,可以供給兩個小時的純氧。另外,在座椅後方的安全包裏有降落傘。用法昨天講過,不過我們不敢保證降落傘的生還率,一旦用了.”
“生死由命?”徐蒼接了一句。
喬納森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點頭:“記得如果要跳傘,先将飛機釋壓,不然開不了艙門。”
徐蒼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所以這件衣物也是爲了讓我在高空跳傘時不被凍死?”
在數萬英尺的高空,溫度能低到零下四十多度,如果衣服保暖能力不佳,就算不被當場凍死,怕也是要落下殘疾。
“有這方面考慮。”喬納森老實承認了:“徐蒼,這次試飛内容不多,如果順利的話,一個小時就結束了。”
徐蒼抿了下嘴,當然也有可能他的小命就在一個小時後結束。
不過,徐蒼知道遄達1000并非一個失敗的産品,即便現在這款原型機可能沒那麽完善,但至少大方向上是沒有問題的,就算出些故障,情況應該不會太嚴重,所以徐蒼還是表示樂觀的。
相比較于試飛本身,徐蒼回頭看了一眼喬納森:“你看起來很焦慮,無法抑制的那種。而且,不僅僅是你,很多人似乎都這樣,另外這次過來觀摩的人員有些太少了,這不正常。”
再怎麽說,遄達1000對羅羅來說意義都是相當重要的。即便不說全體都來,但也絕對不至于如今門可羅雀的場面。徐蒼剛才過來的時候發現管理層就來了兩個,而且這兩個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很明顯是出了問題。
喬納森怔了一下:“試飛嘛,有壓力也是正常。”
“不,這不正常,肯定還有另外的事情。”
喬納森沉默了半晌:“不過,并不影響試飛的進行。”
“哦?”徐蒼倒是沒想到喬納森直接承認了:“那就好,我不關心你們羅羅的事情,隻要試飛正常進行,另外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就行。”
“徐蒼.”喬納森忽地提高了一下音量:“如果.”
說到一半,喬納森又是止住了話頭,旋即擺擺手:“算了,沒事了。”
這基本已經将有事寫在臉上了。
不過,正如徐蒼所言,他對羅羅的事情并關心。反正應該不是羅羅破産,那徐蒼半點兒興趣都沒有。既然喬納森最後沒說,那徐蒼也懶得再問了。
“咱們一個小時後見。”喬納森沉聲道:“祝你好運。”
大約五分鍾後,喬納森出現在了試飛機場的塔台之上。在那裏,宋新陽憂心忡忡,眼見喬納森過來,馬上迎上去:“救援隊的大型飛機也落不下去,而且差點兒因爲氣流墜毀了,現在救援隊那邊已經基本放棄空運物資了。”
“可是,阿爾卑斯山的暴雪又加大了。如果沒有算錯,今天莊園的儲備燃料就要耗盡了,後面莊園裏的人怎麽辦?”喬納森面容肅穆地往下看去,他的瞳孔之中倒映出空客330的影子:“那座莊園裏全都是富豪,隻要能救他們,必定能獲得極多的報酬,救援隊那邊不知道嗎?”
跟國内不一樣,國外很多救援隊是帶有盈利性質的,可以根據被救人來獲得相應的酬勞。
“他們當然知道,不然也不會先派直升機,然後派大型客機了。在EASA的通報中,阿爾卑斯山區域附近因爲暴雪和氣流已經被劃歸爲禁飛區。救援隊冒着這麽大的風險進去,還不是爲了那些報酬?”宋新陽歎了一口氣:“可現實情況就是沒人能将物資送進去。”
“空投呢?”喬納森忽然問道。
宋新陽搖搖頭:“這個方案,救援隊那邊也提出過。不過,如果要保證準确性,那就必須下到足夠低的高度。而前面的種種嘗試都表明一件事,不管是直升機,還是大型的固定翼飛機都無法在低高度接近阿爾卑斯山附近。所以,空投的辦法,無效。”
“通訊還能保持暢通吧?”
宋新陽點了點頭:“暫時還是正常的,那邊反饋下來最晚明天所有儲備物資,包括燃料和食物都會消耗完畢。以他們的身體素質和對于環境的考量,在物資消耗完後估計隻能撐兩到三天。”
“兩到三天?”喬納森歎了一口氣:“可是氣象部門的預報是阿爾卑斯山區域的暴風雪不但沒有減弱的趨勢.”
現在物資都運不下去,等後面暴風雪再增強了,那豈不是更沒希望了。
宋新陽也低頭望了眼下面的空客330:“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讓他過去試一試,或許還有一些機會。”
“能有什麽機會?阿爾卑斯山的暴風雪那麽強,是人力可以左右的?”喬納森搖搖頭:“而且,我覺得徐蒼也不會答應的,太過冒險了。”
“你跟他提過了?”
喬納森看了一眼宋新陽:“沒有,要說你去說。”
宋新陽沉吟片刻:“那算了。”
果然如喬納森所言,一個小時後飛機安全回返,帶着大量試驗數據的飛機甫一落地,沉悶的觀摩團中終于是爆發出了不小的歡呼聲。
原本羅羅這邊還準備了簡略的慶祝儀式的,可最後還是被社恐的徐蒼給否了。
下了飛機,徐蒼換了件清爽的便服,出來更衣室後就遇上了等在外面的喬納森和宋新陽。
“看起來試飛過程比我預想的要順利。”喬納森笑道。
徐蒼啧啧稱奇:“應該說是原型機的完成度比我預想的還要好。我基本就沒有幹什麽,起飛,平平穩穩地飛完一個小時,然後返回落地。跟之前777的試飛一樣,很舒服,哈哈。”
徐蒼有些得意,心中也不免得意自己果然是天選之人。不管是波音777的試飛,還是遄達1000的試飛都是圓滿完成,連個驚都沒有,屬于是赢麻的狀态。
不過,試飛這事兒還是能少做就少做。運氣終歸是運氣,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或許是老天爺覺得在其他飛行中自己過于倒黴,所以在試驗飛行中稍微平衡了一下。可就怕老天爺哪天不高興了,所以還是悠着點比較好。
“雖然這麽說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但是我想問一下晚上的慶祝晚會幾點開始?”徐蒼邊是整理自己的衣服,邊是笑着問道。
喬納森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徐蒼,我們這邊出了一些事情,可能暫時不方便舉辦一些過于喜慶的活動。”
徐蒼一怔,上下打量喬納森和宋新陽,眉頭都是擰在了一起:“從試飛開始前,你們的表情就跟出殡似的,不好意思,原諒我的直白,但事實就是如此。不能舉辦喜慶的活動?難不成真是出殡了?”
喬納森雖然學習中文沒多久,但是還是理解出殡這個詞的意思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确比較接近這個狀态了,雖然還不算真正的出殡,但已經在出殡的路上了。
原本徐蒼隻是因爲試飛結束心情比較好,随口開了個玩笑。可看喬納森和宋新陽的反應,徐蒼也是愣住了,這兩人的表情好像越來越符合自己所說的情況了。
“不是,到底出什麽問題了?”喬納森兩人的表情勾起了徐蒼的好奇心,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就算是想湊熱鬧也得要搞明白是什麽情況吧。
這時候,宋新陽開口了:“徐蒼,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出手幫個忙。”
徐蒼立刻警惕起來:“我可隻答應試飛的事情,其餘事情,我一概不管。”
“不不不,試飛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我們答應的,承諾的,一樣不會少。現在是另外一件事,關于.我們CEO的。”宋新陽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就是.可能需要你去救一下他。”
“啊?”徐蒼頭上滿上問号:“他怎麽了,我記得你們之前不是說他去度假了嗎,怎麽度假度到要救命的地步了?”
“就是.他度假選擇的地方不太好。”宋新陽撓撓頭,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徐蒼半眯着眼睛:“他去哪兒了?”
“阿爾卑斯山。”
“阿爾卑斯山?”徐蒼一怔:“我看新聞,那邊不是在下暴風雪嗎?你們CEO口味這麽獨特,追着暴風雪度假的。”
“不是。之前通報暴風雪要停了,結果突然又起來了。”宋新陽稍微斟酌了一下語言:“現在因爲暴風雪的存在,陸路已經走不了了。可是,阿爾卑斯山那邊氣流太亂,直升機或者大型固定翼飛機都落不下去。度假莊園上的食物和燃料都很短缺,暴風雪還得持續一段時間,要是再不輸送物資上去,莊園裏面的人怕是都撐不住了。”
“這樣啊。”徐蒼大概了解了情況,怪不得從試飛之前羅羅的人就哭喪着臉,過來觀摩的人員也不多:“直升機和固定翼飛機都試過了?”
“試過了,都不行。”
“有沒有可能是駕駛員技術不行?”
宋新陽忙是說道:“救援隊那邊的駕駛員都是很有經驗的,有的甚至是從部隊上退下來的。他們都落不下去,那對普通人來說,的确是不行了,所以.”
“所以,你們要我去?”徐蒼一指自己:“是這個意思?”
說完,徐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看向喬納森:“起飛前,你想要跟我說的話也是這個?”
喬納森有些尴尬:“我開不了口。”
“這不還是開口了嗎?”徐蒼沉吟了片刻:“既然你都說救援隊的那些駕駛員能力沒問題,那就說明這件事的确很困難,是要冒風險的”
結果徐蒼這邊還沒有說完,宋新陽趕緊道:“徐蒼,這次莊園中有很多富豪。隻要你能把物資送上去,幫他們挺過暴風雪,那回報将是難以想像的。”
“那你不早說!”徐蒼翻了個白眼,招招手:“有阿爾卑斯山的氣象雲圖嗎?”
“啊?有有有!”宋新陽沒想到徐蒼答應得這麽幹脆,忙是跑開了,不到一分鍾便是拿着一份紙質雲圖過來了,遞給徐蒼:“一個小時前的。”
徐蒼接過雲圖看了半晌,卻始終不說話。
宋新陽在旁邊等得有些心焦:“徐蒼,好辦嗎?”
“好辦啊!”徐蒼将雲圖直接還給宋新陽,伸了個懶腰:“直接辦葬禮吧,這樣的确好辦些。”
“什麽?”宋新陽和喬納森都給聽傻了。
宋新陽馬上抓住徐蒼的胳膊:“徐蒼,你也沒辦法嗎?”
徐蒼歎了一口氣:“看這雲圖啊。沒救了,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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