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市由于毗鄰東京都,自然也就靠近羽田與成田機場。因此,即便是要前往橫濱,大多數人也會選擇羽田或者成田機場,而非本土小型的橫濱機場。由于距離北邊橫須賀過近,橫濱機場經常會受到軍事活動的影響,導緻航班延誤或者取消,這在無形中也大大降低了民衆對于選擇橫濱本土機場的熱情。
橫濱機場主營是國内航線,其營運規模萬萬比不上附近的羽田和成田機場,即便是跟同類型的支線機場相比,橫濱機場也是規模萎縮,已經到了臨近關閉的程度。
可就是這麽個邊緣化的機場,今天卻迎來了自己關注度的頂峰。
橫濱機場跑道外密密麻麻地圍了大量的警車和救護車,車外更是有一些荷槍實彈的特殊人員靜待着全日空45航班飛機的落地。
很快,在27号跑道五邊上空出現了一個黑點,稍等片刻之後,那個黑點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終于顯現出飛機的形态來。
來了!
随着飛機的出現,在跑道外屏氣凝神等着的衆人立時抖擻精神。此前,機場方面已經告知了飛機上的情況,一會兒飛機落地後會原地停住,到時候就是他們動手的時候了。
飛機的高度在不斷降低,那發動機隆隆的聲音傳播過來,讓原本就凝重的氛圍顯得更加壓抑。
片刻之後,當飛機已經下降到可以窺見機身上每一個塗裝細節後,救援總指揮立刻下令各就各位,隻待飛機落地了。
然而,在龐大飛機的呼嘯聲中,起先一切都是正常發展的。但是很快,即便是不太懂飛機的警備和醫療人員也開始發現了異樣。
太快了,飛機下沉地太快了!
這些人中很多就是橫濱機場常備的力量,大部分時間就駐紮在機場内,時不時也能比較近距離地看到飛機落地。時間長了,他們大概也能知道飛機該以什麽速率下沉。可全日空45航班的下沉明顯是不正常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即将落地的飛機的狀态。
然而,衆人的驚訝還沒有停止。隻見飛機在機輪即将接地的前夕,猛地出現了一個極爲明顯的右滾轉。在駕駛艙中,徐蒼隻是本能性地帶了些許右坡度,但是反應在飛機上,尤其是從外人的視角,這個坡度所帶來的橫滾都是極其明顯的。
“不好!”救援總指揮當即臉色一沉,場中就他一個人有些飛行知識,其他人也就是感覺好像不太對勁,但是具體不對勁到什麽地步,基本沒什麽概念。
可這個救援總指揮以前是幹過飛行的,隻是後面因爲一些原因不幹了,轉到機場做地面工作了。在他的經驗裏,這麽快的下沉,還帶着右坡度明顯不是一個正常的接地姿态。
如果不是此刻操縱的飛行員技術太差,那就是駕駛艙裏出大事了。而且,此刻飛機已經要接地了,怕是沒有修正的機會了。
“要複飛嗎?”救援總指揮心中産生了這個念頭。
可就在這個念頭産生的刹那,飛機右主輪率先接地了。數十噸的巨物所帶來的沖擊能量全部壓迫在右主輪之上。頃刻間,右起落架的減震支柱被直接壓到了頭,可即便是這樣,落地的能量還是沒有被宣洩掉,從而直接由輪胎承受了。
右輪接地後,左輪還沒有接地,倒是前輪率先觸碰了一下道面。右輪輪胎根本就承受不住龐大的沖擊力,當即變形,接着在一聲巨大的悶響中,直接炸胎了。在地面上的人的視野裏,他們甚至可以看見炸胎下飛向遠處的輪胎碎片。
不過,輪胎炸開也不是全無效果。力是相互的,在如此巨大的下沉沖擊下,飛機在炸胎之後瞬間又是彈跳而起,左輪都沒有接地便是又騰空起來。
其實,這也跟徐蒼的操縱有一定關系。
在落地之前,徐蒼是預位了減速闆的。飛機在進入跑道上空後,徐蒼察覺出飛機能量比較大,是收了不少油門的,但是沒有全部收光,他是打算在最後十尺再做判斷。
當時,徐蒼是可以大緻地目視外界的,但肯定比不上正常時候,因此徐蒼對自己判斷下沉的準确性稍稍有些懷疑,才會對油門進行比較保守的控制。
也正是出于這樣的考量,反倒是救了徐蒼一命。
減速闆在預位的時候,如果油門收到了慢車,在接地的一刻,減速闆就會自動升起來。減速闆隻要一升起來,便是會破壞飛機升力,這樣僅僅依靠輪胎的彈力是不太可能将飛機彈得二次離地的。
然而,如果飛機沒有離地而是直接接地了。右輪輪胎已經炸胎了,飛機方向根本就難以控制,而且右起落架有沒有因爲過大的沖擊而遭受什麽損傷也是無從知曉的。
另外,徐蒼受到黑田隆司暴起傷害,其實已經分不出持續性的精力來控制已經難以操控的飛機。
多重因素疊加下,飛機很可能是要沖出跑道的。
如果在一些土質較硬的機場,沖出跑道可能還有那麽一點點期望不會産生多大的危害。可在橫濱機場,這種可能是是決計不會産生的。
橫濱機場跑道外的土質非常松軟,隻要沖出跑道了,起落架和發動機肯定要陷入土裏。多方受力下,飛機有極大的可能性直接解體,那後果根本難以想像。
值得慶幸的是,就是徐蒼對于下沉判斷的不準,從而沒有将油門收光。正是因爲油門沒有在慢車,在右輪接地後,減速闆并沒有自動升起,這樣機翼就依舊能産生升力,再伴随機輪的反彈之力,飛機一下子就起來了。
然而,就在飛機二次離地的一瞬間,救援總指揮突然看見什麽亮晶晶的東西從飛機上掉落下來。等到飛機上升到足夠的高度,救援總指揮率先沖了出去,到達跑道邊緣後,直接被跑道上的情況給驚呆了。
隻見跑道上稀稀落落的分布着不少輪胎碎片,其中甚至還有一些金屬零件。剛才那個落地是如此之重,救援總指揮感覺就是砸的那一下,足夠将右起落架當場砸斷了。
不過,剛才從目視來看,右起落架顯然并沒有折斷,但是估計情況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救援總指揮掃視完跑道道面之後,當即用對講機跟塔台報告道:“塔台,我在跑道道面目視到大量FOD,請即刻通報機組。”
FOD,即Foreign Object Debris,指代那些可能會傷害航空器的外來物質。當然了,這些已經不是可能了,而是一旦飛機在此跑道上落地,肯定會受到傷害,這跑道是不能落了。
“收到,請遠離跑道,保持足夠的安全距離。”塔台那邊是可以俯視大半個機場的,當然也能看到救援總指揮跑到了跑道邊緣。在任何機場,跑道都是受管制區,正常情況下是不允許閑雜人等靠近的。
不過,現在考慮到特殊情況,塔台也沒有多做追究,隻是讓救援總指揮盡快遠離跑道。
“知道了。”
救援總指揮沒有立刻就走,而是眯着眼擡頭看了眼已經爬升上去的飛機。迎着陽光,救援總指揮發現在複飛已經過去一小段時間後,飛機的起落架竟然還沒有收上。
他知道在複飛之後,一旦油門加上去,襟翼立刻就要收到十五的位置,之後就是正上升收輪。三個動作是一氣呵成的,一套做下來不會超過十秒的。可從飛機拉升到現在已經遠遠超過十秒了,起落架卻是還沒有收上,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這麽遠的距離,他是看不見襟翼的位置的,要是襟翼也沒有改變,那情況真就是危如累卵了。
就在剛才,機長聽到駕駛艙艙門完全開鎖後,剛是開門便是正好看到黑田隆司一刀刺穿了徐蒼的左掌。大驚之下,他剛準備進去駕駛艙,之後徐蒼已經反手推滿油門,右手一帶,飛機直接從下俯狀态切換爲大仰角姿态。
姿态變化之大,不僅僅黑田隆司始料未及,從而利刃脫手,機長也是在猝不及防下差點兒往後跌倒下來。當時他正好處在艙門入口處,本來就沒什麽可以抓握固定的地方。好在機長反應很快,當即抓住了艙門的門把手,才是堪堪穩住了身形。
駕駛艙中,徐蒼左手持刀,一下插進黑田隆司的右肩胛骨處,疼得黑田隆司冷汗直冒。
一擊制服黑田隆司,徐蒼右手抽回,再度抓握上駕駛盤,同時接着往後帶杆。剛才爲了拔出左手的刀,他大幅地往後打了主電動配平。但是,不管怎麽說短時間的主電動配平在升降舵上的輸入量還是遠遠比不過手動的,經過初始爬升後,飛機的擡升姿态就開始減小了。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其原因就在于飛機的起落架還沒有收,始終存在着巨大的阻力。
“徐蒼,超速了,襟翼超速了!”
徐蒼這邊剛恢複對駕駛艙的掌控,從後面便是傳過來機長焦急的聲音。徐蒼心頭一凜,看了一眼地速,已經超過一百八十節了,即便是考慮到風的影響,基本上也可以肯定表速也相差不多了。
一百八十節,而且還在快速上升,這顯然是有些危險了。
襟翼四十的标牌速度是一百六十五節,如果稍微超出個十節,徐蒼也不會特别在意。畢竟特殊情況下顧及不到襟翼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速度已經超過一百八十節了,就在反應的時間裏,已然到了一百八十五節。
這顯然是超出太多了!
即便是存在襟翼卸載的功能,超出這麽多也有可能對飛機襟翼産生負面影響的。飛機本來就因爲風擋破裂而出現了很多問題,剛才這麽一砸怕是起落架系統也受到重創了,這要是襟翼再出問題,後續着實是不利了。
此情此景下,徐蒼左手不動,猛帶一下駕駛盤,就是這麽一帶,一下子将飛機的速度給減下來。帶完之後,徐蒼又是松開右手,以右手來操作襟翼,将襟翼手柄直接收到了襟翼十五的位置。
在副駕駛的位子用右手操作襟翼手柄其實是反操作,相當别扭。不過,徐蒼左手正制着黑田隆司呢,哪裏騰地出左手來?
而且,徐蒼在收完襟翼後,直接一刻不停歇,将起落架也給收上去了。
雖說徐蒼左手沒有半點兒松懈,可畢竟是分走了一些精力。黑田隆司在劇痛之下竟然猶有反擊之力,竟是一把抓住徐蒼左手手腕。徐蒼本來就因爲左手掌中被刺穿,疼痛難耐,使不上勁來。
被黑田隆司一抓,剛是打算掙脫,便是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穩住身形的機長直接沖了進來,一把扯開黑田隆司的手,徐蒼最終得以抽回左手。
機長不敢直接拔了黑田隆司肩胛那邊的刀,隻是右手手臂卡在黑田隆司脖頸處,同時朝着客艙後來大喊:“來人!”
等在外面的副駕駛聞言也是沖了進來。波音737的駕駛艙很小,後續有些熱心乘客想要進來幫忙,但是根本擠不進去,隻能容機長和副駕駛做事了。
機長負責制住黑田隆司,副駕駛則是往座椅往後拉,看起來兩人在外面的時候就已經商量好了,配合起來一點兒也不生疏。
黑田隆司本來因爲肩胛處被刺中,流血之下,力氣越來越小,完全掙脫不開機長的控制。而副駕駛将座椅往後拉開足夠距離後,給機長說道:“好了!”
于是,機長一個用力,往上面一提,黑田隆司直接給拉了起來。接着,副駕駛上前幫忙,兩人配合無間,竟是利落地将黑田隆司給擡了出去。
黑田隆司一出去,徐蒼終于是騰出手來,繼續将襟翼收到了五。
這個時候,在外面焦急不已的夏疏月直接沖進駕駛艙中。這時候,徐蒼左手正把着油門杆,但是掌心傷口流下來的血液已經順着油門杆往下流,有一部分甚至滴落到了火警面闆上。
夏疏月眼見如此可怖的場景,急得都快哭了:“哥,你的手,我去拿繃帶。”
沒過多久,機長倒是先回來了。他坐回了機長的座位,同時也是注意到了徐蒼手上的傷勢,不由緊張道:“手沒事吧?”
“沒事。”徐蒼輕聲道,這不是徐蒼故弄玄虛,而是他真的有些沒力氣。
很快,夏疏月拿了一卷繃帶進來,給徐蒼稍微包紮了一下。
“我操縱吧。”機長握住駕駛盤說道。
徐蒼半低着頭,指了下地速還有頭頂上的座艙高度表:“這就是速度和高度參考,你可以嗎?”
就算是身爲機長,可他還真沒有這麽飛過。不過在短暫的猶豫之後,機長還是重重地點點頭:“應該可以,交給我吧。”
“你搭把手,包紮完繼續我來飛。”徐蒼說完,看向蹲在駕駛艙過道給他包紮的夏疏月。風擋之外沖擊進來的氣流将夏疏月的頭發吹得亂飛,而她的眼睛也是紅紅的,不知曉的是風吹的,還是什麽别的原因。
徐蒼側過身子,右手按在夏疏月頭頂上。夏疏月有所感覺,微微擡頭,正好對上徐蒼有些蒼白的臉色。
“包紮好了,就去後面坐着,不要亂走了,知道了嗎?”徐蒼輕柔道。
“那你呢?”夏疏月包紮好,望着臉色愈發蒼白的徐蒼,不由心情緊張。
“我自然有我要做的事情。”徐蒼擠出一絲笑容:“去吧,我沒事了。”
徐蒼拍了拍夏疏月的腦袋,就好像在叮囑一個小孩子似的,充滿了關切。
“放心好了,後面交給我就行了,徐蒼先生不用太過費心的。”機長在這個時候插話進來,給予了夏疏月定心丸。
夏疏月看看徐蒼,她知道徐蒼有自己的使命,自己能做的就是不要打擾他。
“我知道。”夏疏月緩緩站起身來:“那我出去了。”
“這裏也不是什麽舒服的地方,去吧。”
夏疏月站起身來,要不是右手抓着觀察員的折疊椅,她根本就站立不住。這還是速度比較小的時候了,之前速度特别大的時候,以夏疏月的體格,怕是連站都站不穩。
夏疏月嗯了一聲,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了,出了駕駛艙,将門給關上了。
一出來,夏疏月便是聽見了黑田隆司的咆哮聲。
被擡出駕駛艙後,在副駕駛和一些熱心乘客的幫助下,用領帶和皮帶将他固定在了座椅上。他的右肩胛還插着一把刀,同時不停地往外滲血。
可即便是這樣還是阻止不了黑田隆司的瘋狂。
副駕駛還有一個男乘客皆是雙手按壓住黑田隆司,生怕他掙脫開來。
一看到黑田隆司,夏疏月就想起來徐蒼左手掌心的傷勢。
控制黑田隆司的副駕駛看見夏疏月出來,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徐蒼先生沒事吧?”
然而,夏疏月陰沉着臉,一聲不吭地走了過來。
在臨近黑田隆司的時候,黑田隆司又是嘶吼一聲,身子瘋狂地扭動着,好像要掙脫開束縛似的。副駕駛看起來身材瘦瘦的,遠不及機長強壯,而另外一個男乘客似乎力氣也不大。
兩人合力之下,竟然制不住黑田隆司。這要是沒有領帶和皮帶的幫助,兩人根本控制不住黑田隆司。
“來人幫”副駕駛也不逞能,眼看黑田隆司有些制不住,便是想要喚人過來幫忙。
可他話還沒有說完,隻見夏疏月已經走到跟前,目光凜冽中,竟是将黑田隆司肩胛處的尖刀拔了出來。這刀一拔出來,傷口便是從原先的滲血轉而爲噴血。
這還不算完,夏疏月拔出刀刃後,反手直接下插而去,從黑田隆司右手手背直接刺了進去,力道之大,在貫穿黑田隆司右手手掌後當場釘入了座椅扶手之中。
就這麽一下,把副駕駛和過來幫忙的那個男乘客都給吓傻了。而黑田隆司哪裏還有力氣掙紮,劇烈的疼痛讓其身子不斷地抽搐,最終竟然昏迷過去了。
“這”副駕駛松開了黑田隆司,但是在看到夏疏月的眼神後,本能地後退了一步,他感覺夏疏月真的有殺死黑田隆司的念頭。
剛才他進去駕駛艙的時候是看到徐蒼的傷勢的,夏疏月這一刀不帶些個人恩怨,副駕駛是絕對不相信的。
别說是他了,艙内其他乘客在看到夏疏月此舉,紛紛是噤如寒蟬。
好狠的女人,一刀刺透黑田隆司的手掌,眼睛眨都不眨的。
夏疏月松開刀把,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地走到了自己原先的座位坐下,就好像之前她什麽都沒有做過。
而在夏疏月座位旁邊的一個男乘客莫名感覺脊背發涼,輕輕咳了兩聲,尴尬而不失禮貌地往旁邊挪了一個座位。
駕駛艙中,襟翼甫一全部收上,徐蒼便是靠在椅背上,看起來有些虛弱:“你們公司的空中安保是形同虛設的嗎?就這麽讓歹徒沖擊駕駛艙?剛才過來制服歹徒時,我也沒看到安全員。你們飛機有安全員?”
到這個時候,徐蒼才有些許空間和精力去埋怨剛才發生的一切。說實話,這次事件實在是有些魔幻了。從剛才黑田隆司沖擊駕駛艙開始到最後将之制服,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安全員的出現,就好像飛機上沒有這号人似的。
但是徐蒼記得國外航班上應該也有安保的才對。
“我們當然有安全員。”機長略帶尴尬地說道:“隻是.她可能不是很适應這樣的場合。”
徐蒼偏過頭看了一眼機長,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你該不會是說安全員是乘務員中的一個吧,兼職的?”
機長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但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我們公司沒有專職的航空安全員,都是由乘務員兼職的。”
“我”徐蒼一拍腦門,怪不得安全員一直沒有出現,原來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貨色。
不像國内基本都是專職安全員,而且很多都是部隊或者警察系統退下來的,個個是有真功夫的。國外很多都是兼職的,其中就是由乘務員兼任。
徐蒼也沒有再說什麽了畢竟這事兒也不是全日空一家這麽幹,算是行業慣例了。
這種兼職的航空安全員平時處理個小打小鬧或許沒什麽,但遇着真的危險情況了,根本就頂不住,這次就是一個例證,估摸着那個兼職的安全員自己都是不知所措了。
在徐蒼重重一聲歎息中,他按下了無線電發話按鈕:“塔台,ANA45複飛了。”
塔台那邊其實一早就發現全日空45複飛了,但是塔台那邊生怕幹擾到機組,一直等着徐蒼主動報告才立刻說道:“ANA45,保持一邊航向上高度四千英尺,報告你們意圖。”
徐蒼稍微擡頭看了眼座艙高度表,當即道:“高度四千英尺了,我們申請右轉三邊,二次進近。”
“不行!”然而,徐蒼的意圖直接給塔台給拒絕了:“我們地面人員報告在跑道上發現大量FOD,疑似輪胎碎片和部分零件,确認一下你們飛機是否有新的故障。”
“FOD?”徐蒼和機長對視一眼。
剛才飛機那個爆胎聲還是比較明顯的,徐蒼自然是可以分辨出來,有輪胎碎片在跑道上倒是不出乎徐蒼意料。剛才情況緊急,徐蒼倒是忘了這一茬了。
隻是塔台提及FOD中還有部分機體零件,那看起來不是一個好消息啊。那就說明,剛才那一下似乎讓飛機受到了一些除了炸胎以外的傷害。
說話之間,徐蒼目光落到起落架指示器上,一下子臉色就沉下去了。
剛才他是收上起落架了,但是過去這麽久了,除了左起落架,前起落架和右起落架的指示器全是紅燈,這說明兩個起落架都沒有收上來。
機長剛才也沒有注意到起落架指示器的事情,在順着徐蒼的目光望去,機長登時瞧見了起落架指示器的異樣。
“前起落架和右起落架出問題了?”機長剛才沒有注意到徐蒼的操作,自然反應慢些。
“剛才是右輪先接地的,你應該感覺得出來,落得比較重,右輪炸胎了,隻是我沒想到前起落架也出問題了。”徐蒼無奈道。
機長右手遮住雙眼,擋住氣流,擡頭看了眼後頂闆。在後頂闆上存在另外一套額外的起落架指示器,跟主起落架指示器是相互獨立的,都可以單獨指示起落架的狀态。
不過,跟主起落架指示器不一樣,備用起落架指示器隻有三個燈,而非主起落架的六個燈。
目光投射過去,三個起落架指示燈全是熄滅的。
“我試一下?”機長看了眼徐蒼,征詢意見。
徐蒼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機長的嘗試。
機長瞄了眼地速,此刻速度在兩百一十節左右,處在起落架釋放的速度限制内。稍稍頓了下,機長直接将還沒有放到中立位的起落架放了下來。
稍稍等了一下,最終隻有左起落架的指示綠燈亮了起來。機長再是擡頭,備用指示器上也隻有一個左起落架是綠燈。
“真壞了!”機長臉色非常難看,沉默着将起落架再度收回:“那道面上的部分FOD是起落架的部件?”
徐蒼歎了一口氣:“看起來是真的落重了些。”
機長看了眼燃油表,由于此前黑田隆司的原因,飛機繞了不少彎路,加之大阪飛東京本來就是短航程,油料給得本來就少,此刻油量已經有些緊張了。
“橫濱塔台,道面清理需要多久?”機長問道。
“這個需要場務去檢查跑道之後才能确定,但是就算是最輕微的情況,也需要二十分鍾以上。根據地面人員的初步反饋,道面情況不容樂觀,二十分鍾應該是不夠的。”
“二十分鍾?”機長目光在燃油表和流量表上來回移動,如果按照現在發動機流量表,撐上二十分鍾怕是都相當危險了。而且塔台已經明說了,二十分鍾基本是最最保守的,極大概率是要比二十分鍾長的。
“怎麽說?”機長沒有自己做決定,而是望向徐蒼,看得出來現在他是以徐蒼的意見爲主。
徐蒼幾乎沒有思考:“後面估計要單起落架迫降了。橫濱機場的跑道太窄了,對你來說壓力太大,不等了,申請去成田機場。”
徐蒼說完,就等着機長将自己的決定報告給塔台。然而,他卻發現機長正看向自己,不由奇怪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
“你是說讓我落地嗎?單起落架落地?”機長反問道。
徐蒼不由皺起眉,舉起自己綁着繃帶的左手:“那你的意思是讓我落地嗎?這樣了,還讓我落地?”
機長的額頭滲出一層冷汗,沒有說話,但是樣子看起來很是爲難。
“對你來說,單起落架落地很難?”
在這個面臨生死的關頭,機長也不好藏着掖着,心裏有什麽想法就直接說出來了:“我隻能說沒有把握。單起落架落地.這對任何一個機長來說都有不小的壓力的。”
徐蒼眯起眼睛:“沒有把握.是指把握大,還是把握小?”
機長顯得有些窘迫:“坦白來說,兩成,我隻有兩成的機會。”
“該死!單起落架落地有什麽難的,控制飛機左輪先着地,大姿态接地,然後單輪減速,以最低速度機腹觸地,不就行了?”
在徐蒼嘴裏,單輪接地似乎很簡單。就好像喬丹說如何投籃,一起起跳,等對方先下落了,然後再投籃不就行了?
機長臉色無比僵硬,在徐蒼嘴裏非常簡單的事情,在他這邊難度快要爆炸了。
“相比單輪落地,我估算到成田機場的話,咱們可能頂多隻有兩次機會了,如果.”
“如果第一次你落不下去,第二次我來!”徐蒼哼道。
他現在其實已經有些身子無力了,隻是失血過多的症狀,這樣的狀态去落地簡直就是開玩笑。但是,如果機長真的指望不了,那他也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可能單輪落地對普通機長來說,的确難了些。
機長舔了舔嘴唇:“我們現在都是在估算油量,如果進近成田機場無果後,也有可能沒有二次進近的機會了,那那時怎麽辦?”
說實話,現在飛機的油量很暧昧,可能能支撐在成田機場的兩次進近,也有可能隻有一次進近機會。
兩次進近機會的話自不必說,可如果隻有一次呢?那一次沒有把握下來,複飛之後不就得等死了?
徐蒼的臉色越來越沉重,大約半分鍾後,他說了一句:“那我們就不進近了,去東北。”
“東北?”機長愣了一下:“成田機場東北的話,那是東.東京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