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電話,徐蒼沒有在駕駛艙待上很久,之後便是叫上秦心以及胡明離開了飛機。
将反光背心交還回去,徐蒼三人逐漸遠離機坪,在柔和太陽光照射下,ARJ21倒映出一大片陰影,将徐蒼三人都覆蓋在了其中。
“你說如果我們以ARJ21作爲省内航線的運行主力,更大的737隻負責運行省外航線,如何?”徐蒼回頭看了一眼靜靜停着的ARJ21,心中在盤算着這個機型的開發潛力。
ARJ21本來就是面向支線短途的客機,至少在短途經濟性上很不錯。
秦心沒想到徐蒼會提出這個方案,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怎麽突然想運行ARJ21了?”
徐蒼擠着半張臉,苦笑道:“737太貴了,就算是租借737都覺得很貴,更不用說後續的維護了,那才是持續不斷的巨額支出。ARJ21是國産機型,别的不說,在後續維護費用上應該沒有國外機型那麽誇張,而且現在ARJ21屬于推廣階段,應該會有适當的優惠的。”
民航圈子的人都知道賣飛機賺得其實沒那麽多,賣後續的服務不僅僅細水長流,而且利潤極其驚人。就說航材,很多航材是需要進口的,那就要加上關稅,羊毛出在羊身上,多出的錢又是得航空公司買單,價格能低才是怪事。
當然了,雖說ARJ21是國産機型,但是機上的很多零件也是需要國外供應商提供的。所以,其實也不能完全避免關稅之類的額外支出,隻是總歸要比737這類的純國外機型要好上很多。
而且,現在國内主流航司沒有大規模運行ARJ21的,覺得這機型太小家子氣了。即便是一些航空公司購買了一些ARJ21,那也大多是出于政治任務,根本沒有真心想運行這個機型的念頭。
所以,對中航工業來說,現在處于ARJ21的“促銷”階段,若是徐蒼他們現在提出跟中航工業合作,那想來很多東西都是可以談的。
“你說用這個飛機飛省内航線嗎?”胡明也是回頭眯着眼打量了下ARJ21:“這飛機适合長時間的高原運行嗎?”
整個省内機場的海拔都比較高,在這種地理環境下,氣候對飛機的損傷是比平原地區更大的,有些飛機是扛不住高原氣候的。
看起來胡明主任近些時間也做了功課了,竟然還知道将飛機的高原運行納入考慮範疇内。
“沒事,ARJ21在設計之初就考慮到了高原性,高原運行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秦心還是擔心不已:“這飛機真的合适嗎?”
“你是問這個飛機安不安全吧。”徐蒼一語道破了秦心的擔憂:“是啊,在嘴上誰都支持國産飛機,可真到事關自己了,那就開始懷疑了。不過,其他機型我不敢說,至少ARJ21是安全的。”
時間一直往後撥到二十年後,ARJ21從未成長爲國内的主流飛機,也沒有走出過國門,但是始終都是保持着零事故率,而且徐蒼後世是總局總飛行師,他知曉更多的内情,ARJ21不僅事故率爲零,連嚴重事故征候都沒有。
當然,這也得益于ARJ21相對稀少的航班架次,但是能二十年都保持如此的安全記錄,肯定還是能說明ARJ21在主體設計上是不存在嚴重缺陷的。
ARJ21後世之所爲沒有成長起來,很多跟飛機的市場定位不清有關系,不能簡單地将原因歸咎爲ARJ21是一款失敗的機型。
胡明一怔:“這麽笃定?”
“沒錯,我可以打包票。”徐蒼笑道:“三大航裏有不少ARJ21,這些ARJ21被他們當成累贅,我們如果從他們手裏租借這些ARJ21,或許還能更加優惠。不過,ARJ21運行省内機場是否可行還是得要找個專業的人員算一算。”
“市場評估和财務人員嗎?”秦心問道:“我這邊就有啊,我讓他們去算一下?”
然而,徐蒼卻是搖了搖頭:“這個決定會影響我們後續公司的發展,幹系重大。這些人不了解民航市場,我不相信他們,我自己去找人。”
“你自己去找人,你還認識這方面的人才?”秦心也知曉如果飛機主力機型轉向ARJ21,那就是一個孤注一擲的做法,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可是她從未聽說徐蒼還認識市場分析方面的人才,别是找了個半吊子。
徐蒼笑了一下:“放心,她很厲害,非常厲害。她說能做,那就一定能可以。”
在徐蒼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山航陸曉曉的模樣,這位未來民航總局審計中心的主任給他做一個市場分析應該是手到擒來了。
不過,一想起來陸曉曉那過分熱情的表現,徐蒼便是有些頭疼了。
既然徐蒼都這麽說了,那秦心自然不會再反對了,反正一切都是徐蒼在做主。三人又是走到安檢道口那邊,在要出去的時候,徐蒼瞧見遠處跑道的施工場地,笑着問胡明:“胡主任,這次延長跑道的撥款下來得很快嘛。”
胡明知道徐蒼這是在調侃政府工作效率,他隻是笑笑,擺擺手道:“這次還真不一樣。”
“哦,怎麽說?”徐蒼這邊來了興緻。
“段朗那邊除了讓我們保障施工人員的吃飯問題,其餘沒有要一分錢。對了,物料那邊的價格也是按着成本價來的,所以這次延長跑道的支出數目并不大,批下來的速度當然快了。”
徐蒼愣住了:“你是說人工費全都不要了?”
“是這個意思。”胡明點點頭,在三人走出安檢道口後,指着機場下山的道路的另一個方向的土路說道:“段朗說不要人工費,但是讓我們同意将那條土路修成水泥路。”
胡明所說的這條土路就是通往玉龍市的。洱海機場地處洱海和玉龍的交界處,隻有一條下山的水泥路,通向洱海市區。反方向的土路是老百姓自己走出來的,坑坑窪窪的,基本走不了大型車輛,連着玉龍市區。
“段朗說翻修那條土路的費用也是他們自己出,隻要我們同意就行。”胡明說道。
徐蒼挑了挑眉:“然後你們同意了?”
“對啊,同意了啊!這邊的撥款本來就不多,既然能省錢,爲什麽不同意?”胡明感歎道:“不過,段朗這人還是有格局啊。看得出來,他認爲将來洱海機場會發展起來。即便是不賺錢,也要修一條通向玉龍市的路,這應該是他個人的決定,真的很難見到這麽有覺悟的人。”
徐蒼笑道:“原來你知道啊,你就不擔心玉龍分流了機場的流量?”
“都是一家人,分得這麽清楚幹什麽?再說他付出這麽多,總要是給人好處的。”胡明說道:“總不能所有好處都給我們占了吧。”
“是啊,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呢。”徐蒼感歎道。
當天晚上,在基地大院的台階上,徐蒼跟秦心找了個趕緊的地方坐下。白天的時候,徐蒼讓秦心去查了下英航1009号航班的信息,結果秦心找下來最近的一班是十天之後的,再後面那就要再等半個月了,每個航班之間跨度非常大。
“喏,這是你要的航班飛機的注冊号。”說着,秦心給徐蒼遞過去一張小紙條。這是她托春夏旅業的同事調查下來的。
徐蒼接過來,上面寫了一連串的字母,他輕聲念叨着:“G-BDXH!果然就是這個!”
“你查這個幹什麽?”秦心看徐蒼看那字條看得入神,不由好奇地問了起來。
徐蒼将紙條揉成一團放入自己的口袋裏:“秦心,你幫我訂一張機票,就這個航班的。”
“你你要去英國嗎?”秦心怔住了:“你去英國幹什麽?”
徐蒼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個,隻能随便找了個借口:“有些事情,我需要坐這個航班。去英國的話,也沒什麽事。”
“你這.算什麽理由?”秦心瞪了一眼徐蒼:“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被秦心看穿了,徐蒼不免有些心虛,打個哈哈:“我哪有什麽事情能瞞着你。哎呀,就是前段時間羅羅公司找我有些事情,我順道去羅羅總部談談事情。”
秦心狐疑起來:“羅羅?弄發動機的那個?他們找你幹什麽?”
“這次找我的是他們亞太區的總裁,話都說不清楚,我就隻能去羅羅總部了啊。沒什麽大事,就是找我幫個忙,小忙。”
“小忙?小忙要特意去英國一趟。徐蒼,你真開始藏事情了?”秦心哼了一聲:“那我也要一起去,英國我還沒有去過呢。”
徐蒼最是害怕被秦心這麽盯着,目光逐漸開始躲閃:“你也去的話,這邊怎麽辦。乖,我真就是去辦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如果辦好了,那邊報酬很豐厚的。”
秦心臉色一紅:“什麽乖,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啊?”
正在氣氛逐漸變得不太對的時候,徐蒼耳邊陡然響起來一陣隆隆的發動機運轉的聲音。擡頭遠眺,發覺在機場上空亮起了一片燈光,那是飛機的燈光。
此刻,原本應該關閉的洱海機場還在亮着稀疏的燈光,仿佛是在等待一位遲到的客人。
“來了!”
徐蒼猛地站了起來,心中激蕩無比。
洱海機場今天之所以延遲關閉機場正是爲了接收這架飛機,這架從木華航空租借過來的飛機。隻能說司衛民那邊很遵守承諾,當真是按照了最快的速度。這才幾天,飛機已經到了。
“機組的住宿都安排好了?”徐蒼站起身來,伸着脖子去看飛機落地。按照他跟司衛民的約定,這會是一架737-800的飛機,而且爲了追求最快的速度,甚至連飛機塗裝都沒有更改。
在航徽燈的照射下,木華航空的木棉花航徽顯得極爲醒目。
秦心點點頭:“安排好了,飛機一落地會有專車将他們送到市區的酒店去。明天中午去漢京?”
人家木華航空送機的機組肯定是不能住這邊的,不然顯得有些失禮,所以花些時間送到市區内最好的酒店。當然了,洱海市最好的酒店也就是三星級的,但是至少心意要到的。
而且,飛機隻停靠一晚上,明天中午就要啓程去漢京了。去漢京不爲别的,就是爲了飛機的塗裝。
司衛民可以租借飛機給徐蒼,但是絕對不能容許徐蒼用帶着木華航空航徽的飛機進行低價飛行。這要是飛起來,那旅客還以爲木華航空也走廉價路線了,影響很不好,所以飛機機身塗裝必須更改。
好在737的機身塗裝本來消耗的時間就不多,這次又僅僅對航徽和标識部分進行更改,其餘地方不會有大的改動。這種局部塗裝的更改又能節省很多時間。
現在國内隻有漢京有相應的飛機塗裝廠,因而,隻能去漢京一趟。在跟塗裝廠溝通後得知,約莫兩到三天就能完成,時間很短。
至于爲什麽不直接去漢京,主要是因爲需要先過來洱海這邊做一些文件工作,明天早上徐蒼和秦心還要起個大早去辦事。
爲了盡快恢複航班運行,徐蒼也算是緊趕慢趕了,上午做好文件工作,馬不停蹄地就往漢京去,中間那是一刻都不耽擱的。
“對的,就明天中午去。快些的話,大後天晚上就能回來了,到那時,咱們就能恢複航班運行了。”
“那你也沒必要跟着過去吧?”
沒錯,徐蒼在洱海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要跟着明天的飛機去漢京了,真真正正的空中飛人。
“我是有些私事要去漢京一趟,這次反正有機會,正好利用上。”徐蒼無奈道。
秦心沒有說什麽,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哎呀,我媽要做手術。我聽說漢京那邊有個大夫技術很好,我肯定去要看看。這次飛機送去漢京塗裝,一共兩三天,時間剛剛好,不管成沒成,後面我就跟着飛機回來了。”徐蒼說道:“不然,後面我還要專門去一趟漢京,那不是麻煩了?”
“伯母身體不好?我也認識一些很好的醫生,要我去找找人嗎?”秦心趕緊道。
徐蒼笑道:“沒事,這事兒我來辦就行。”
秦心這才嗯了一聲:“那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一定要跟我說啊。”
“我知道的。”徐蒼指了下已經滑入機坪的飛機:“走吧,去看一下吧。”
“嗯。”
說着,秦心跟着徐蒼的腳步往着機場方向走去,兩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暗影之中。
第二天早上,徐蒼又是罕見地起了個大早,跟秦心去做了一些文件工作。這些事情做完了,徐蒼回基地稍稍收拾了下,東西裝在一個小包裏,再是讓機組車将他送到了飛機下面。
這次還是臨時申請的航班,因而機組一直到起飛前三十分鍾才上了飛機,端是安逸得厲害。這個航班的執行機組還是木華航空的,後續等飛機塗裝完成,航班恢複下來了,他們正好加洱海—羊城的航班回去,算是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昨晚徐蒼和秦心還特意随車将木華航空的機組送到了市區的酒店裏,一路上陪說陪聊,服務相當到位。雖說還沒有到至愛親朋的地步,可木華航空的機組也算是跟徐蒼熟絡起來了,上機後機長還特意過來客艙又跟徐蒼聊了會兒天。
這種非正式的航班就是這麽舒服,沒什麽規矩,飛行員最是喜歡了。
等副駕駛加好了油,臨近起飛時間還有一刻鍾,機長才慢慢悠悠地離開客艙去往駕駛艙。此後,唯一的一個乘務員給徐蒼烤了午餐,兩人說說笑笑地聊了會兒木華航空的八卦,等徐蒼吃完,飛機已經到跑道口了。
快速地收了餐盤,徐蒼将耳塞戴好,身子蜷縮着,開始補早起的覺了。
從洱海到漢京,空時得超過三個小時,時間還是比較長的。中間一段時間,機長趁着上廁所的功夫進來客艙走動了好一會兒,期間又是跟徐蒼聊了會兒天,還向徐蒼打聽了下洱海基地那邊的飛行待遇。
看得出來,這個機長對洱海基地這邊還是有些期待的,當然了,主要是在薪酬上的期待。在這個時間裏,三大航還沒有經曆漲薪,主旨還是比較講究奉獻的。
可是奉獻精神特别充足的人還是比較少的,洱海基地這邊的薪酬算不得最高的,但也是比木華的平均水平要高上不少了,加上司衛民提過不會卡人,那就使得很多木華航空的飛行員開始蠢蠢欲動了。
不過,洱海基地這邊畢竟沒有任何名氣,出了極少數一部分,其實真正動起來的飛行員并不多。
“昨晚退場的時候,我看見機場旁邊有個小院子挂着洱海基地的牌子,那邊該不會就是你們的基地大樓吧?”機長一隻手撐着座椅椅背,一邊跟徐蒼說話。
飛行員坐時間長了,腰會很難受,有條件的話都會起來站一會兒。
徐蒼倒是沒有隐瞞:“暫時是。不過在不遠處有一個正在建的新基地,三個月内肯定能建好,到時候全部人員都要搬過去了。當然了,考慮到散味,還是要再等等的。”
新房子甲醛的問題還是要考慮的,不過爲了趕時間,他們會花一些錢來加快新房子的甲醛揮發,而且在入住前會專門做個甲醛測試。
不過,就算怎麽利用額外手段,還是需要一小段時間的。
“哦,有新基地就好。”機長這才放下心來,這要是真的住那個小破院子,壓力還是有一些的。
徐蒼笑着問道:“機長,木華那邊有多少對我們這邊有興趣的人啊?”
“挺多的,畢竟錢才是最直接的。你們那邊待遇的确比木華好,國企福利好是好,可是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很多,惱人得緊,而且福利再好,哪有直接看到錢來得實在?”機長跟徐蒼倒是推心置腹的,完全沒有對自己的東家嘴下留情:“現在你們那邊機長缺口還有多少?”
“十個左右吧。”徐蒼說道,他這是帶上了後面會進來的737-900飛機:“對了,你們木華那邊有737-900型号的飛機嗎?”
“900?737有900的型号嗎?”機長當場給問懵了。
顯然這個罕見的機型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即便他是身爲機長。
“果然。”徐蒼倒也不是很驚訝,900型号的确是太罕見了,國内的飛行員沒聽說過也是正常。不過,就算沒有飛過900型号,但是同屬于NG系列,想來差異也不大。實在不行,大不了進行一個差異化的培訓,倒不用很麻煩。
“你們那邊有900飛機?”
徐蒼點點頭:“後面會有。對了,你們那邊ARJ21有多少架?”
“ARJ21?好像是十架吧,不多。”
“國大呢,天東呢?”
“國大航空最多,估計有二十架吧。人家國大政治覺悟高,對于上面分攤下來的任務響應可積極了。天東比我們稍微多一點,估計也就十幾架吧。”機長一邊扭着腰,一邊說道:“怎麽了?哎,我想起來了。昨晚滑進機坪的時候,在旁邊我看到一架ARJ21,不會是你們的吧?”
徐蒼聽完,倒是對這樣的分布沒什麽意外。木華航空又馬誠這樣的人,這種政治目标自然是按着最低标準來的,多買一架ARJ21,那馬誠估計能半夜睡不着覺。
“額,算是吧。”徐蒼沒有關于這個問題多說,而是繼續自己的問題:“你們那邊ARJ21機隊的飛行員跳槽的意願強不強啊。”
沒想到提起這個,機長直接給繃不住了:“強啊,當然是強啊,這群倒黴蛋跳槽的意願肯定是最強的。”
“倒黴蛋,怎麽說?”徐蒼好奇道。
“飛得少呗。就那我們737機隊,我們的平均小時數是六十以上,ARJ21-700機隊的平均小時數剛過二十。咱們飛行不就是飛多少拿多少嘛,一個月飛二十,飯都吃不上了,你說他們跳槽的意願強不強?”機長笑道:“不過,ARJ21機隊的人也是可憐,都是些沒人脈,沒背景的,飛行部直接給強制分配過去了,連抗議的機會都沒有,啧啧啧。”
徐蒼一聽,眼睛大亮。雖然有些不地道,可隻要木華航空ARJ21機隊的飛行員過得越慘,對徐蒼來說,那就是越好的。
木華航空将整個ARJ21機隊當成累贅,要是自己将這些飛機租借過來,估摸着木華航空還要求之不得呢。而且,隻要過來這邊,徐蒼還是能保證平均小時數超過四十的,這不比在木華航空消磨時間要好上很多,這些飛行員不得對自己感恩戴德,幹起活來也肯定起勁得很。
算算數量,三大航的ARJ21加起來差不多是四十多架。徐蒼肯定是一口氣吃不下的,但是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三大航的ARJ21都能給徐蒼提供穩定的租借,想想就覺得舒坦。
計算一下,徐蒼覺得一開始租借十架算是不錯的,可以承受的。但是具體怎麽說,還要看後續陸曉曉的分析結果。
後面又是跟機長說了一會兒話,機長看着時間差不多了,便是回了駕駛艙。而徐蒼則是又悶頭睡覺起來。
又是過了一個半小時,飛機終于落到了漢京機場。
飛機是停在了一個遠機位,後續會有拖車将飛機拖到噴塗工廠。沒錯,這個工廠就在機場内部。
徐蒼揉着眼睛,伸了個懶腰,将瞌睡全部給消去了。他一會兒要跟着機組車去木華航空在漢京的基地,然後從木華航空漢京基地打車去許如行的住址。此前,劉進昕已經給了徐蒼一個地址。
不過,徐蒼對求人辦事實在是不怎麽在行。即便是後世當了總飛行師,進了官場,徐蒼都沒有鍛煉出這個本事。
還在想着要買些什麽帶過去,機長已經從駕駛艙出來了,向着客艙裏的徐蒼招招手,示意可以下去了。
機組人員跟徐蒼一起下了飛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航班是臨時的,等他們到了機坪上,竟然沒有機組車過來接。
“副駕駛打過電話了,車子很快就很能到,稍微等一會兒。”這機長還挺客氣,跟徐蒼解釋了下。
徐蒼笑道:“沒事,我也沒什麽急事。”
說着,将背包挪到前面,趁着最後的機會再清點一下東西,看看有沒有什麽落在飛機上。正當徐蒼翻包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來了,拿出來一看号碼竟然是司衛民的。
徐蒼自己有些心虛,不過也不能直接挂了司衛民的電話,最後還是接了下來:“老爺子,有什麽事啊?”
“什麽事?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司衛民冷哼道:“飛機我已經給你了,租金呢?怎麽連個預付款都沒有,你小子該不會想吃白食吧?”
徐蒼心裏大叫不好,司衛民怎麽還打電話追問起來,隻能硬着頭皮說道:“老爺子,前面9951N那事兒你也知道。就是因爲那件事,我們的資金鏈出了一點點問題。你再等等,後波音那邊的賠償打過來,租金肯定雙手奉上。”
“你是讓我等國際糾紛的賠償?”司衛民都給氣笑了:“就算是國内的經濟糾紛都要扯上很久,國際糾紛,那得拖到什麽時候?”
徐蒼的臉皮也是厚得厲害,在經過起初短暫的局促後,很快就鎮定下來:“老爺子,那要不分期怎麽樣?”
司衛民着實被徐蒼的無恥給震驚住了:“我給你短期租賃本來就賺不來多少錢,你還給我搞分期。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怎麽可能是故意的,那”徐蒼說到一半,耳中突然聞聽到一陣陣嘎次嘎次的動靜,不由偏頭望向了左手邊的方向。
就在他們所站地方不遠處,一架飛羽航空的飛機正在起動發動機,即便是離了挺遠的距離,可還是能被發動機的運轉聲音包圍,這還隻是慢車推力下的聲音。
然而,就在這發動機的巨大動靜下,那陣陣的嘎次嘎次的聲音還是非常明顯。
就在徐蒼還沒有搞明白這是什麽聲音的時候,他猛然注意到飛機前起落架的輪子是歪着的,而拖車的金屬杆子還連在上面,這架飛機明顯是做了推出起動的程序。
推出過程中起動發動機并不算是什麽罕見的程序,徐蒼自己都做過很多次,但是徐蒼分明看見那個歪着的前輪在微微地顫動着。
手機裏還在響着司衛民的聲音,可手機已經被徐蒼給放下來。他眯着眼睛,将目光凝聚到飛羽航空飛機的前輪上。
就在徐蒼聚精會神要看清到底發什麽的時候,那似乎在顫動的歪斜的前輪陡然轉正,巨大的力道下竟然将拖車的連接杆給生生折斷了。
徐蒼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事,隻看見一個不知道什麽的碎塊往自己這邊迸射而來。速度之快,徐蒼腳步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移動。
猝不及防之下,徐蒼隻能在本能的驅使下舉起前放着的背包擋住自己的腦袋。可在背包舉起的刹那,徐蒼隻感覺什麽東西狠狠地撞擊到背包上,盡管在背包的卸力下,可穿透而過的力道還是震得徐蒼頭暈眼花。
慢慢的,徐蒼的意識開始不太清楚了。在周遭的驚叫聲中,好像是有誰扶住了他,但是他已經完全看不到周圍的情況了。
不知道怎麽的,徐蒼的思緒開始不斷地閃回,腦海中的畫面好像幻燈片似的不停地在産出着各式各樣的畫面。
直到他的思維定格在一輛已經出現輕微變形的車上。劇烈的頭痛侵襲了徐蒼的全身,他偏過頭發現副駕駛坐着已經時至中年的秦心身上。
此刻,副駕駛的安全氣囊已經彈出來了,秦心側着腦袋,臉上看上去沒有明顯的外傷。忽然間,昏迷的秦心咳嗽了兩聲,終于是清醒過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徐蒼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同時幫忙秦心去解安全帶,邊是問着:“沒事吧?”
秦心扶着自己的額頭,稍稍挪動了下四肢,右手去摸索車把手:“好像沒什麽事,先出去吧。”
說完,徐蒼也開了自己這邊的車門,兩人很快就離開了車子。
當離開車子後,徐蒼望向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在路口中央,一輛化學油罐車側傾着壓在一輛紅色小轎車頂上。巨大的壓力下,下面的那輛紅色小轎車已經變形得不成樣子了。
記憶逐漸清晰,徐蒼倚着自己的車子,開始捋清楚事情的經過了。剛才似乎就是在這十字路口發生了車禍,他們的車子處在邊緣,屬于被殃及的範疇,因而受到的損傷程度還不算緻命。
徐蒼這邊剛想再問問秦心的情況,眼角的餘光突然發現被油罐車壓着的小轎車後座還有一個人昏迷不醒。
徐蒼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跟秦心說了一句:“站着别動。”
交代完,徐蒼不顧傷痛往着路口中心飛奔而去。随着與小轎車的距離越來越近,徐蒼的頭越來越疼,好像是随時都要炸開似的。
然而,就是在這痛楚之中,更多的記憶開始湧入徐蒼的腦海裏。周遭的空間好像開始模糊起來了,變得愈發不真實。
“我是在做夢?”徐蒼原本遲滞的思維開始活躍起來,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周遭的一切并非真實的。
然而,在自己與小轎車距離近在咫尺的時候,徐蒼猛然發現這不是自己重生前的那一刻嗎?
接着,他注意到壓在小轎車上的油罐車發生了洩露,兩車随時都有爆炸的風險。即便是意識到可能是一個夢,可徐蒼還是奮勇上前,他看到小轎車後座坐着一個須發皆白,蒼老無比的老者,他的臉上被玻璃碎渣劃出了很多細小的傷痕,有的深一些的還在往外流血。
這老人歪着腦袋,沒有半點兒生者的迹象,似乎他的胸膛都停止了起伏。
但是,此時此刻,徐蒼已經到了一臂之距,他右手伸出,便是準備先将後門打開,然後将老人拉出來。
忽然間,徐蒼鼻腔裏湧進了濃烈的刺鼻氣味,好像是酒精的味道。正在此刻,他的身後傳來秦心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徐蒼!”
徐蒼本能地一回頭,發現不遠處的秦心以無比痛苦的表情正在看這自己。而他眼角的餘光瞧見油罐車裏洩露出來的化學液體已經沾染到了明火之上。
也知道這液體是什麽,明火略是一沾染,迎風便長,恍惚之間,原本隻有半人高的火焰已經呈現席卷之勢,好像要将徐蒼給生吞了去。
卻是在徐蒼回頭之際,他陡然感覺自己的右手手腕被什麽東西狠狠一拽,再是回身一看,徐蒼全身汗毛直豎。
隻見那坐在小轎車後座,似乎沒有生息的老者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噙着一副詭異的笑容,右手正死死地抓着徐蒼的手腕,好像鐵鉗一般。
徐蒼驚慌之下想要掙脫老人的控制,可是不管他如何用力,右手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不僅如此,他的左手,雙腿也好像被什麽束縛了一般,不能動上絲毫。
如此情景下,徐蒼心中掀起了無比的恐懼,而視野之中,那老者臉上的老年斑以驚人的速度在擴散,接着那咧開的嘴角漸漸上揚,最終裂開了一個超越常理的弧度。
他的眼睛瞳色逐步轉而灰白,最後的一絲神光也在死亡的敗落中消失于眼中。然而,徐蒼感覺得出來,那雙反射着死亡的眼睛還在看着自己,就好像要将自己的靈魂映入他的瞳孔之中一般。
陡然間,那恐怖的嘴巴又是張合起來,發出一道猶如墳間陰鴉的尖嘯,好像要刺破徐蒼的靈魂和理智一般:“徐蒼,我們終于又見面了。”
(本章完)